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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乡试坎坷(3)

炎之五兄世大人坐下:

九月二日由江油孙明府处,得八月十九日赐书。书甫到门,适有敝同年熊广文家便进省,匆遽作答,恳其附遽,未及细复。此次来书,示及种种,感谢!感谢!

恳兄代弟先购各种,已详前函,想蒙鉴许。弟此次由京来川,自携一儿一女,所历山行,大非北人所耐。孩辈过鸡头关,恐惧叫号,弟已求死不得。褒钭一带,古刻虽近,无心走访,甚为扫兴。兼以畿辅河陕一代,物价百倍寻常,挟资满拟充足,乃中流不继,行李俱寄存陕垣苏忆年、毛子静两年丈处,比始遣人往取,学甫十日也。明春一肩行李,必有资暇,又恨不与兄追随同行也。惟过渑池之石壕,于村庙中,得石像一躯,开皇张钦所造,惜太剥蚀,载之以行。此朝碑本,弟副者尚多,明年京师相见,当取以分藏,俱在京师,此处未及带来。彝器拓本,亦有重者,前许与清卿分之,亦未及检,俱误在去岁弟断弦一事,不及为也。然亦从此不续不纳,精神完坚,将来成京一书贩碑估之学,亦未可知。陈寿卿丈各种拓,详其所刻《传古小启》中,亦在京师,未及携来。此老雅好今钱,俱有拓资,详见《小启》。然其拓墨之精,古今所无,工本亦不支也。将来或金或石,若欲购之,弟可为力,亦须明年重返京师矣。彦侍文正在升官之际,前信即或未失,刻计必无暇复我。硕卿则在苫块,尤非所宜渎。两家已刻未刻各书,请示一目,及蜀垣各刻,并录示为感。从去后,弟则无人问津矣。钱兰坡往省何处,祈示及。闻近又改号某江,是耶?明春之行,万不敢迟,此时已刻刻计之,存注感甚!吾兄是否由水路北上,宝眷一房亦同行耶,抑或仍系一人?如过鄂,能为代购刘楚桢《论语正义》一部,留京见掷,所直存记,弟至京诣取,先以为恳,至要至叩!平武《真武像》,署中已蓄有石本,至牛心山闻尚有唐刻,则未见也。龙属各刻,已浼人购拓去矣,惜无宋前者耳。学使按临此区,行署移在官店,逼仄嘈杂,以借判笔作字,故不觉其油俗如此。去后移还旧署,又须张皇半月。弟书箧笔砚,俱羁西安行李中,刻尚未取还。止上下六人各携一被而来,鳏者这苦如此!呱呱黄口,沿途以父代母,滋味万状,不可说也。幼农同年得何佳书?省会好此者多。弟十月之行,不过多收破铜料铁,若精椠呱钞,则知难而退矣。彦侍丈近已收古印。重庆有教场坝,多荒货摊子,兄曾见其所得否?友朋中有得何秋籍者,望示拆之,以慰岑寂。惟弟与兄浼李老两所之书,明年子钱可知矣,弟则三分也。家君在此,六载不迁,从前京曹廿余年,况味相同,此缺清苦,弟亦未料如此。考棚随来书客,竟无一书,弟仅收得《湖海楼丛书》拆部,聊以解嘲,尚是重庆书刻,想早经阅弃矣。此函即浼孙明府便复上。即叩侍安。

小弟懿荣顿首上

九月三日 不悉何日始到

王懿荣与缪荃孙先后通信共有90余通。除了几封是生活方面的内容,大多是讨论金石古籍方面的信札。对于揭示王懿荣对古籍独到见解有着重要佐证。

王懿荣只有一个胞妹,生于咸丰七年(1857),是谢太夫人所生,于光绪二年(1876)嫁与张之洞,为继室夫人,于是王懿荣与张之洞两家结为秦晋之好,他们二人之间的友情也更加深了一层。

同治十二年(1873)九月,张之洞出任四川学政。学政又称提督学政。清代沿制在各省设提督学道,雍正四年(1726),改为提督学院,主官称提督某省学政。其职掌督察全省府、厅、州、县的儒学事务。按岁试、科试周历各府、州考核生员(秀才)学业。除负责监察学校师生学业、行动之外,兼管所辖地方一切有关教化文化学术之事。以翰林出身人出任,三年一任。任职时均按钦差官待遇。全国共设学政20人,官从二品地位仅次于巡抚。张之洞在任四川学政之前,于咸丰四年(1854)娶贵州都匀知府石煦之女为元配夫人。二人感情甚笃。不幸的是,于同治四年(1865)石夫人却因病撒手人寰。后又娶唐夫人,又于同治十一年(1872)也离开了人世。光绪二年(1876),张之洞又继娶王懿荣之妹王懿娴(字文娟)为妻,时王懿荣之父王祖源为四川龙安知府,此事遂由四川总督吴棠从中牵线促成好事。早在京师时,张之洞便与王懿荣交好,并接触过懿娴,知其聪颖有文采。果然,二人婚后伉俪情深,缠绵悱恻,楚梦云雨,彼此均十分满意。张之洞在四川任学政时,因裁撤陋规,两袖清风,以致囊中羞涩,生活十分窘迫,“生日萧然无办,夫人典衣为置酒”。因他与王懿荣有这么一层关系,二人比手足还亲。

张之洞(1837-1909),字孝达,号香涛,晚号抱冰。河北南皮人。其父张瑛贵州兴义府知府。其堂兄张之万(字子清)道光二十七年(1847)中丁未科状元。累迁内阁学士、军机大臣。

张之洞生于道光十七年(1837),长王懿荣8岁。咸丰二年(1852),16岁的张之洞参加顺天府乡试,夺取第一名解元。同治元年(1854),张之洞到京城参加会试,落第。第二年三月,张之洞再次参加癸亥恩科会试中式第一百四十一名贡生。殿试钦点为一甲第三名探花。授予翰林院编修。同治六年(1867)张之洞被派往浙江任乡试副考官。出闱后,接到谕旨被任命为湖北学政。同治九年(1870),他娶湖北布政使唐树义之女为继室。学政任满,张之洞回京任翰林侍读。同治十二年(1873),张之洞任四川乡试副考官。乡试结束后,被留任四川学政。在学政任上,张之洞与王懿荣经常有书信来往。张之洞曾给王懿荣信中讲道:

弟今年以来,终日劳烦,甚于在楚时数倍。非不欲少自摄养撙书,无如事繁道远弊多,非如此振刷,竟不能料理妥当。前月考酉阳一棚,山行十余站,大率荒山绝壁,盘路一线,险不可言。天气严寒,大雪迷路,不敢投足。舁夫颠踣,从骑陨毙,不知凡几。此外水程,处处皆滩,惊心动魄,绝无从容怡旷之地。

弟续弦事,并无暇议及,忙乱可知。夏间忽遭大家兄之变,家事尤为棘手,心情萧索,更不待言。

张之洞这封信是写于甲戌除夕,即同治十三年(1874)年底。第二年便娶了王懿荣的妹妹为继室。他们在四川学政的任所完婚,那时张之洞38岁,而王懿娴18岁,婚后二人情投意合,十分融洽,王懿娴虽然年轻,贤而有才,二人剪烛长谈,共吟诗篇。王懿娴还擅书画丹青,张之洞甚为敬佩,使张之洞有归隐家居,共享家庭天伦乐趣之念。

光绪三年(1877)岁末,张之洞四川学政任满,携妻返京,充文渊阁较理。

光绪四年(1877),王懿娴为张之洞生下一女,名仁准,光绪五年(1878),王夫人因病与世长辞,年仅22岁。

张之洞为了悼念贤妻,写下了《咏叹》诗三首:

其一:

重我风期谅我刚,

即论私我亦堂堂。

高车蜀使归来日,

尚籍王家斗面香。

其二:

妄言处处触危机,

侍从优时自计非。

解识篝灯悲愤意,

终羞揽袂道牛衣。

其三:

门第崔庐又盛年,

耕负载总欢颜。

天生此子宜栖隐,

偏夺高柔室内贤。

光绪六年(1879),张之洞擢山西巡抚,对山西积弊进行改革,开始筹备洋务。光绪十年(1884),擢两广总督。在中法战争中是主战派。战争结束后开始大办洋务运动:设水师学堂,创枪炮厂,开矿务局等。光绪十五年(1889)调任湖广总督,又开办汉阳铁厂和湖北枪炮厂,设织布、纺纱、缫丝、制麻四局。光绪二十年(1894)署理两江总督。甲午中日战争是主战派,反对签订《马关条约》。战后返湖北,组练湖北新军,以图加强国防。光绪二十四年(1898),发表《劝学篇》,攻击维新思想。义和团运动时,是“主剿”派,主张维护列强在华利益。参与策划“东南互保”。光绪二十七年(1901)之后,成为清政府搞“新政”领袖人物。光绪三十三年(1907),授大学士、充体仁阁大学士,军机大臣,兼学部尚书。谥文襄,晋赠太保。著有:《张文襄全集》等。

张之洞与王懿荣结识于“清流”,相交于姻亲,几十年如一日,亲密无间。王懿荣两次出任团练大臣,均得到过他的帮助,他与王懿荣不是亲兄弟,而胜似亲兄弟。

在王懿荣仕途的道路上,张之洞是重要人物之一。王懿荣在京加入清流,以后中日甲午战争爆发,回家乡办团练,至八国联军入侵,王懿荣担任京师团练大臣等重大事件上,张之洞都曾伸出援助之手,无私帮助过王懿荣。除了王、张二人,学识渊博,政见相同外,一条重要的连锁,即王懿荣的妹妹曾嫁张之洞为继配夫人,还曾生下一女,取名仁准。

张之洞于这函信的第二年,即光绪元年,张就娶了王懿荣的妹妹王懿娴为妻。他们是在四川成都学政任所完婚。

王懿荣在金石文字学、考古鉴赏方面还有一个挚友,那就是他的房师潘祖荫。

潘祖荫(1830-1890),字伯寅,号郑庵,祖籍江苏吴县,出身于名门望族的官宦世家。祖父潘世恩,为武英殿大学士,官至一品太傅。父亲潘曾绶赠四品卿衔、内阁侍读,封光禄大夫。道光二十六年(1846),17岁的潘祖荫以国子监生参加顺天乡试,被挑取誊录。道光二十八年(1848),被赏赐荫袭为举人。两年后,他考取了国子监正学录。咸丰二年(1852),23岁的潘祖荫在壬子科会试中获第九名,殿试取得了一甲第三名探花的好成绩,授翰林院编修。从此,他踏入仕途,开始了官场生涯。

咸丰四年(1854)至咸丰十一年(1861),潘祖荫先后任国史馆协修、侍读、功臣馆纂修、会考同考官、咸安宫总裁、文渊阁校理、日讲起居注官、侍读学士、国子监祭酒等职。

光绪十一年(1861),潘祖荫任光禄卿兼署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山东乡试考官,工部、礼部、吏部左右侍郎等职。

光绪元年(1875),潘祖荫被授大理寺卿。先后又任礼部、刑部右侍郎,还任武乡试正考官,武会试正考官等职。

光绪五年(1879),潘祖荫擢升为工部尚书,次年调任刑部尚书,授军机大臣。后又任礼部尚书、兵部尚书,管八旗官学大臣等职。

潘祖荫为宦四十载,历任咸丰、同治、光绪三朝,深受知遇。一生高官厚禄,恪职尽忠。他多次参与编纂国家政治、历史著作及帝王文集的编辑整理,深得皇帝的褒赏。又屡任考官,衡文取士,为国家选拔人才,显示了他优良的吏治才干和高尚品格。

咸丰十年(1860),湖南举人左宗棠遭诬陷,湖广总督官文上奏要求严惩。潘祖荫时任大理寺少卿,他力排众议,说服了咸丰帝,为左宗棠开脱,为朝廷挽救了一个栋梁之才。

同治元年(1862),潘祖荫大胆地向朝廷提出了“救时八策”和“团练章程十二条”。主张“劝圣学、求人才、整军务、裕仓储、通钱法等。”一系列改革措施。

潘祖荫才华横溢,兴趣广泛,精通书法,令人叹服。他以广博学识,收藏和研究金石文物,尤醉心于古彝器的收藏和考证,都有很深的造诣。他收藏吕阝钟、四齐镈、史颂鼎、郾侯鼎、盂鼎、善夫克鼎,都是稀世之宝,并辑成《攀古楼金石款识》两卷。这本书曾得王懿荣的帮助,成为考释金石文物,特别是青铜器铭文方面的权威性工具书之一。

潘祖荫还精通古文诗词,他一生写过若干卷诗文,常以诗文赠友、和友。他还精嗜汉学,所刻书目近百种,为传承祖国的优秀传统文化做出了贡献。

由于潘祖荫聪明好学,刻苦勤奋,所以他的学识、文思、才艺在当时的清代大臣中是屈指可数的。光绪皇帝曾赞谕道:“工部尚书潘祖荫学问渊通,才猷练达。”

王懿荣在京与潘祖荫有房师之谊,又共同喜爱金石文物研究,关系融洽,往来密切,可以说,在王懿荣的金石研究道路上,潘祖荫无疑是他最早结交的朋友。当时,潘是朝廷重臣,而王懿荣是一个捐来的小官,尚在候补之列;如果不是王懿荣在金石学上有很深的造诣,潘岂能看得上!正因如此,王懿荣在潘心目中的地位是很高的。

王懿荣收藏文物自与他人不同,他从不跟风或人云亦云。他认为,选古董不是选名人,名人的东西不好,他决不收藏,无名学者,其物精,他决不放弃。为此他对潘说道:

“旧拓唐碑学堂用拓者,荣家颇有。兵燹后,或毁群从,或售,不堪回忆当时。只据得旧拓佛遗教经,黄庭二本,以为晋人小楷,物上秘宝也。悔哉!尚有元秘塔却佳,俱在川中,却无名本也。昭陵旧者,勘见陕中碑窟,却物旧本,而挪以填涂之滥本,则有之也。宋圣教拓虽贵,荣万万不要。如吾师之于阁帖兰亭等此物,名臣且好抑独大儒。李子皆年丈乃咸丰年间,厂客玩翁,刘、成、铁、黄,古原王蓬心诸品的,尚不及四王、恽吴,且无至百金之物与荣严亲熟荣知之,而未曾见过其玩。唐碑则甚早闻有旧者不少,想亦必无著名秘笈,有则同人必知之。近闻伊戚张胡云,其人官气太重,动辄谈官,且胡张与之不洽,且鄙薄之。故荣亦未与之,串成厂党也。厂亦有党,无论何好,终必通气,吾师坐而遥制之,乃厂人无一不在洞鉴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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