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Bee也急了：“顾南风，你丫儿别给脸不要，投资本来就有风险，你个大老爷们儿的干嘛啊这是，就算现在套着，将来会有解套的一天啊！”
我说：“我等不到将来了。”
电话那边的阿Bee问：“啊？宝贝儿，出什么事儿了？你有事就告诉我啊，我一定帮你。”
没等她说完，我就颓然地挂断了电话。我现在就像一只彻底阳痿的螃蟹，任谁都可以在我的壳子上踩一脚，我却还充满希望地等待着奇迹的发生。
奇迹真的会来吗？
我的眼前一片漆黑，我看不到光，看不到希望，茫茫宇宙间，一下子就没了我的容身之地。我咨询了律师，人家给的答案很明确。第一，我和刘染的关系不清白；第二，大部分货款都是从我那经手的；第三，刘染临走，给我打了二十万赃款。现在人赃俱获，我百口莫辩。
大半夜，我跑到长城的边上，呆了一宿。我脑袋空空的，思绪零零落落，什么事情都想不出个所以然。那个晚上，我抽光了身上所有烟，喜宝的来电一直响个不停。我望着闪动的屏幕，闭上了眼睛。我知道，即使我父母卖了家里的房子，也凑不足四百万。
3
回到家，喜宝正枕着一只胳膊，倒在床上看碟片。她见我来了，并没有说话，把头轻轻扭了过去。我开始脱衣服，身上弥漫着烟草的味道，我揉了开了沐浴液，雪白的泡沫粘贴到身体的每一寸，水的温度有点凉，凉到我的指缝都渗透着悲哀。
“你去哪里了？”喜宝的话冷飕飕裹着杀气。
“没去哪里。”
她把手中的遥控器摔向我：“你说谎，你说，你说啊，你到底和谁在一起？”
“我真的没和谁一起，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我可怜的喜宝，她还以为我和某个女人在一起鬼混，如果哪一天，她看到我和刘染的性爱光碟，她肯定会离我而去。而我，注定就是要失去一切的那个人。头发的水珠，从我的头发上滚落下来，它滑过肌肤的感觉真好，上苍创造了水，水又创造了女人和男人，更创造了水溶交融的挚爱亲情。
此时，这一个接着一个的想法顽固地在脑海来回撞击。
喜宝长长地叹着气，她的眼泪从指缝间滑出。稍后，她甩了甩头发，一脸倔犟。
“顾南风，今天我想了一个晚上，我终于想明白了，你和我并不合适，你看看你，年轻又一表人才，将来的前途无可限量，过十年，二十年之后，你就会发现，我这个女人多么的一钱不值，我是一只鸡没错，但是鸡就不可以嫉妒，不可以吃醋吗？我的确和很多男人睡过，但是，自从跟了你，就没让男人碰过一个手指头。你该知道我是多么爱你，为了你，我可以放弃荣华富贵，我可以天天吃廉价菜，穿廉价衣，更可以拒绝那么多的诱惑。你真的就可以熟视无睹吗？”
“我把房子退了。”
我转过身，不想让她看到我脸。
许久许久，她才轻轻哼了一声。
“顾南风，你又骗谁呢？”
“老子骗过谁？你TMD别老无理取闹好不好，我心情很糟糕很糟糕，你TMD知道什么啊，臭婊子，整天就会缠着男人上床，我受够了。”
这些天压抑的情绪，就在这一刻，火山喷发一样地倒出来，后果可想而知。喜宝拿起枕头，恶狠狠地砸向我。
“你给我滚，TMD滚蛋，马不停蹄地有多远给老娘滚多远。”
“这才是你的真面目，骂啊，你就该是这样的喜宝，而不是假装良家妇女的婊子。”我的心在淌血，我的喜宝，你怎么知道我爱你的心。
喜宝僵住了，突然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顾南风，你太能装逼了。接着装啊，别在心爱的女人面前流露出半点可怜相。我一边骂着自己，一边摔门而出。
身后一阵巨响，肯定是什么东西又惨遭喜宝的毒手了。
4
我在街上游走。不知不觉走到公司门口。我坐在公司门口的台阶上，等待着天亮。
我梦到四周都是水，我站在一座小小的孤岛上，浪很大，风很急。漫天弥漫着红色的雾气，身边的女人，我看不到她的脸，像桃三又像是刘染，她推了我一把，我掉进了浩瀚的烟波中，就快窒息的时候，有人拍了拍我的脸。
“你怎么睡这里了？” 阿Bee拍了拍我的脸。
我惺忪地揉了揉眼睛。
“哎呀，顾帅，你怎么落魄成这德行了？”
我对这种奚落并不感冒：“你怎么在这？”
阿Bee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蓝色尼龙布袋子，她冲我一努嘴：“这是三十万，先声明，这是我自己的私房钱。你先用着，不够再说。”
“不用了。”三十万，对于四百万是个多大的数字，杯水车薪啊。
她急了：“顾南风，你丫儿还是不是男人？我一娘们都不计较，你还计较什么啊？”
那一刻的阿Bee，史无前例地触动了我的心弦。
“那我给你打一个欠条。”我站起来。
清晨的阳光晒得我浑身痒痒的。公司的人也稀稀落落地开始上班。
“扯什么淡，我信得过你。”
一码归一码，我虽然讨厌阿Bee，但是她这时的仗义，我不能让她对我抱有什么误会。
我坚持给她打了欠条。
这时候，一辆金色的宾利车停到我跟前。
是王董事长那死老头子。
他瞄着我和阿Bee，足足有十几秒。
阿Bee剜了他一眼：“死老头子，瞪什么瞪，不认识本姑娘啊？”
“阿Bee，你给我过来。”老头子的脸阴沉着。
阿Bee冲我飞了个吻，扭着小蛮腰一颠一颠地跟过去。大概三十分钟后，阿Bee兴高采烈地跑出来。
“宝贝儿，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也不早点告诉我。行了，你进去找那死老头子吧，咱们回头见！”
第十八回
1
老头子竟然答应放过我了。但是条件是苛刻的，要我白给他打工五年，同时每月只能领取五千元的基本生活费，剩余的就要用来还款。这个我倒可以接受，唯独接受不了的，就是关于喜宝。他让我说服喜宝，做他的情人。
他那张保养过剩的老脸，让我觉得恶心。
我说：“你让我考虑考虑。”
“三天后，你来找我。”
我提着三十万，打了的士，直奔我和喜宝曾经的住处。
我打开房门，房间里一片凌乱，喜宝躺在床上，闭着双眼。我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把钱放到床脚下。这是我能为喜宝做的最后一件事。
原本打算用来还债，可是我想，现在没必要了。我从衣橱拿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喜宝依旧闭着眼睛，我看见她眼角溢出的泪痕，或许，她早就知道，我们注定不能在一起。
临别，我给她最后一个吻。然后，我直奔机场。
五个小时后，我见到了老爸老妈。
爸妈做了一桌子好菜。妈妈唠叨着问我，最近工作怎么样，听桃子她妈说，你又换新女朋友了。女朋友处得怎么样？什么时候给带家来看看？男人不能太花，花来花去的，亏了自己。
爸爸则拿出收藏几年的红酒和我对饮。在家的感觉真好，喝着喝着，爸妈谈到了退休养老，然后催我赶紧结婚。他们辛苦了一辈子，攒下了两套房子，存了七八十万的存款，我实在不忍心去击碎他们的好梦。
第二天晚上，我返回北京，在回去之前，我跟爸妈说，我可能会忙上很长一段时间，让她们别惦记我。
一到北京机场，我试图再联系老徐，老徐的手机停机了，这次他却彻底失踪了。只有他，才能证明我的无辜。我拨打了他家的电话，电话那头，她的老婆带着颤音说，老徐已经好多天没回家了，他们的公司也破产了，最近很多要债的人来，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我站在机场大厅的出口，晕头转向的。随手翻看了一下手机，喜宝的短信蜂拥而至。我没敢看，我怕忍不住再去找她。两天后，我被警察带走调查。
在此之前，我做了一件轰轰烈烈的壮举。在王董事长那个死老头的脸上，狠狠啐了一口浓痰，很解恨，也很拉轰。我是不会出卖自己的灵魂和爱情的，这会让我更鄙视自己，对于一个还不到三十岁的男人，良知尚未泯灭彻底。
看守所里的日子很难捱，警察把我关进一间独立的小房子，不让我见任何人。我寂寞地身体，像上了发条的座钟。在时间的边沿上，孤独地停留。对喜宝的思念，却展现出前所未有过的热切。她那精致的美人头，那张几近完美的脸蛋，更有那凹凸有致的玲珑曲线，绸缎一样光滑至极的肌肤，每一寸都是我渴望的。
我的惦念，像冬天里的冬眠的虫，虽然明明就在，却无法彰显出来，只盼着春天万物复苏，那些惦念会随着寸草，蓬勃而出。
2
水滴石穿的日子，一淌就整整二十天。不知道此时的喜宝，现在身在何处，但愿有一天，我还能与她再见面。对于这种煎熬，我日渐麻木。
当看守所的警官带我出去的时候，我有点不太相信我的眼睛，四周是明亮的光芒，自由的空气。
他说：证据不足，你被无罪释放了。
我问：这是真的吗？
他点了点头。
怎么会这样呢？在绝望面前，突然出现了阳光大道，我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警官看穿了我的迷茫，他补充着说：“是主控方担保你出来的，据说是一场误会而已。”
“误会？”老子TMD被关了一个月，竟然是误会！
“CAO他妈的。”我骂道。
“嗨嗨嗨，你骂谁呢？”
“对不起，警察同志，我骂那些畜生狗样的，害我进来的人。”
警察翻了一个白眼给我：“你别不知道好歹的。”
我竟然出来了。翻过那道门，远远的，有一辆红色的飞度停到道边。一个女人的头探出来，距离有点远，看起来很模糊，她抽烟的姿势有点像喜宝。我以为那是喜宝，走到跟前才失望地发现，她是阿Bee。
“喜宝好吗？”
阿Bee没有回答。
“上车再说。”阿Bee为我打开了前面的车门。
我没有坐到副驾驶的位置，然后很狼狈地爬上了后面的座位。
阿Bee斜楞着眼珠说：“政府就是牛逼，能把你丫儿教育得不近女色了。”
说着，她递给我一个小袋子。
我伸手接过去，发现里面有一张存着，还有一个首饰盒子，盒子是空的，存折里放着三十万，那是我曾给喜宝的最后一笔钱。喜宝没要，她特别留给了我。
我看着这些东西，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喜宝站在我的对面，冲着我妩媚地笑。可是，一伸手，她就消失了。
“她呢，去哪里呢？”我着急了，突然意识到，我的生命中不能没有喜宝，她是我让我撑下去的希望，不管是在所里，还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她是我唯一的相念。如今我恢复自由了，可以换一份新的工作，我们可以重新开始。我们结婚，在北京买一套新房，她在家带孩子做饭，我为了他们冲锋陷阵，努力赚钱。我相信，我们的将来真的可以很美好。
“你这小伙儿可真够痴情的，还想着骚宝做什么，你管好你自己吧，跟我借钱就是为了她。对了，你的喜宝让我告诉你，忘了她吧，好好找个女人过日子，这是她的原话。”
阿Bee把烟掐灭，回过头问我：“你看我怎么样，顾帅？” 我很委屈，但是又不打算不在阿Bee这种女人面前难过，做为一个男人，不管是好是坏，都该在这种落魄的时候，装着无所谓。
“那她去了哪里？”我摸着已经哭泣的胸膛问她。
“出国了，结婚了，算了，你丫儿也别问了，都他妈过去的事了，总之你们过去了，结束了。她交给我的任务，我是完成了，OK吗？”
我俯下身，把头抵在车座上，大颗的眼泪顺着眼眶滴落下去，伤痛排山倒海地袭来，我却找不到发泄的出口。这才多长时间，才多长时间啊，还不到一个月，她就已为人妇，曾经的山盟海誓不过是自欺欺人，女人怎么都如此现实。是我活该，还是所有婊子都无情无义。这些乱糟糟的想法啃噬着我的心脏。
3
我抱着一丝希望，或许只是阿Bee在欺骗我，或许，我的喜宝在家里做好饭等着我回去。她推了推我的肩膀：“嗨嗨，你一大老爷们儿，怎么了这是？”
“我饿了。”我吸了吸鼻子。
“好好好，我们去吃饭。”她真以为我饿了。
“不，我要回家看看。”
“顾南风，你别不知道好歹，她真走了，不骗你，你们曾经一起的房子，也出租出去了，她都嫁人了，你还想她干嘛？爱情算什么东西，还不是人一走，情就凉。你在看守所受苦，她在外头逍遥快活，你丫儿真是天下第一贱客。”
我知道，从阿Bee这里，我什么都问不到的。
“走，我找到一家好地。”她说：“人活着不能让尿憋死，就算你要折腾，也要吃饱了再说。”
我没再坚持，随着她去吧，如果她说的是事实，就让自己在憧憬中多存活一段时间。
毛家私房菜馆的红漆桌子上，摆放着一堆让人垂涎的食物。我真的吃不下，但是我依旧使劲地吃，使劲地喝。米酒甘甜中带着凛冽的味道，像我那段可怜卑微的爱情。
阿Bee一动不动地望着我大快朵颐的样子。
她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你吃吧，看把宝贝儿饿的，真让人心疼。”
我说：“你别老宝贝儿宝贝儿的，让人听了浑身不爽，以后能不能直呼其名？”
“看你那小气样。”她春风得意地说。
“你就不怕你的小狼狗吃醋吗，”我就拿出她的椰盖头小D男友做挡箭牌。
“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个？”她点燃了一只烟，“给我来个火。”
我把放在桌面的火柴丢给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