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动物，在恐惧来临之前，它会把头死死地抵在沙砾中，它以为，看不到了，就能安心地站在原地，其实不是，爱情该来的时候，你挡不住，爱情该走的时候，你拦不下。
第三十一回
1
在开车的时候，我给许安安回了一个电话，她问我：在哪儿呢？
我回答她，刚和小章在谈事，马上就到家。
她哼了一声，电话就被挂断了。我感觉气氛不太对，走到门口超市的时候，特意买了一罐啤酒，进门前，漱了漱口。
许安安站在门口，她看到我，冷笑着：“你舍得回来了？”
“你又发哪门子神经？”我进了门。
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两个人，小章和小五。
两个人见我回来，都站起来：“哥啊，你怎么才回来？”
谎言就这样赤裸裸地被揭穿了。
“你们在啊，怎么没打个电话。”我怯怯地望了一眼许安安，许安安脸色铁青。
“嫂子没让我们打啊，我下午带着小五逛街，真巧，正遇到嫂子，嫂子就让我和小五来你家了。说你找我们有事，这不，我们都来半天了。”
我像个蹩脚的小演员，演绎着这出寒喧的戏码，许安安冷眼看着我，我得出，她的目光里不仅仅有愤怒，绝望和悲怆。送走两个人，许安安关上房门。她僵硬地躺倒在床上，闭着眼睛，任眼泪肆意横流。我递给她纸巾，她也挥手打掉一旁。
“我们离婚吧！”她虚弱地说。
“我不同意，这是我辛苦维系的家庭，不能说散就散，更何况我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我立刻表态。我现在没办法在这种不明朗的状态下，为了喜宝而离婚。我知道，爱情和婚姻是两回事，对喜宝的亏欠，我可能这辈子也还不完。而且喜宝和许安安不同，喜宝独立，坚韧，她像风中的野玫瑰，即使遇到任何的挫败，她也能风清云淡地挺过去。许安安只是家养的花，再也经不起打击。我打定主意，抵死也不承认我和喜宝的死灰复燃。
“我全知道了，你的喜宝回来了，你今天放我鸽子，就是因为你的喜宝。”
“发神经病吧你，我根本没见你说的喜宝。”
许安安被我气得站起来：“顾南风，我真看不出来，你长了铁嘴钢牙，你说谎都不眨眼，你就一点都不觉得害臊吗？”
“别说那没用的，你有什么证据说我是去抠女了？”
许安安见我耍赖，便放出了杀手锏，她索性小孩子一样坐在地板上，打滚地哭起来，声音很大，震耳欲聋又嘶声力竭。
我从来都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好男人，看着她哭得稀里哗啦，我蹲下来，抱住她。
我在心底默念着：对不起，许安安，你要的爱情，我真的给不了你。
离婚的代价太大，我支出不起，也消费不起。这座城市，我和许安安只有一个共同的窝，一旦各自东西，我们的家，就不再是两个人的避风港了。
许安安抽泣着，她说：“顾南风，不爱我，你就放手吧！”
“我爱你。”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的脑海里，不停地闪现出喜宝那可爱漂亮的模样。面对许安安那具哭泣的身体，我越发的无能为力。或许，怜悯的爱也是一种爱。我把唇紧紧地贴在她的额头上，直到她逐渐停止了哭泣。
2
这是一个沉闷的夜，电视里的肥皂剧呜哩哇啦地放映着，浴室里的女主人哗啦啦地洗着澡，我站在阳台不停地抽烟，不停地思索。缀满了星星的夜空，唯独少了月亮。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脱光了衣服，可怜巴巴地站在我面前，我当时拿起一本书，在男人无暇应付女人的时候，看书是最好的借口。
她捋了捋长卷发，悠悠地说：“我好看吗？”
“好看。”我眼皮都没抬，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你在敷衍我。”她夺过我的书，然后狠狠地摔在出了阳台。
“你知道你这样很不好，随便乱丢东西，真的砸到了人多不好，就算砸不到人，砸到花花草草也不好吧。”
“停，顾南风，你太过分了。”许安安气得浑身战抖。
其实，许安安还是很漂亮的，只是长时间的一起生活，已经磨砺了我对她美的感知度，那是一种很常见的审美疲劳，几乎囊括了婚姻中，恋爱中所有的男人们，这是一场通病。
见她真的快爆发了，我赶紧严肃地说：“你真的很美。”
“我有多美？”她不依不饶地接着问。
“总之，很美，很美。”我说。
她听了这些溢美之词之后，表情慢慢舒缓下来，接着，她像一只没脚的大鸟，整个身体压了下来，然后妖娆地展开，她开始疯狂地亲吻着我，牙齿也用力地咬着我的肌肤。
“有点疼，宝贝儿。”我说。
“比你的喜宝还美吗？”她唏嘘着。
就在提到喜宝的一瞬间，我ED了。两具肉体贴合在一起，却感觉两颗心，隔着山隔着水，那么远，那么远。这将是一个不眠之夜。
3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正处在浑浑噩噩地梦里。喜宝就在电话里激动地说：“顾南风，那个吴要员被双规了。”
我迷迷糊糊地问：“谁被双规了？”
“啊，你丫儿忘了那个肥猪一样的秃顶吴官员吗？就是从前派人收拾我们的那个胖子，他被双规了，还有一个更好的消息，你原来公司的王老总，涉嫌受贿，也被带走了。”
这个消息，无疑是本年度最好的消息，我一跃而起。
“哦，是吗？那真好，恶有恶报，他们就该有那样的下场。”我拉开窗帘，让阳光射进来。空气清新极了，楼下的绿树吐出茂盛的绿。
“晚上我们去三里屯庆祝一下，怎么样？”喜宝问我。
“嗯，行，到时候我给你电话，我接你去。”
许安安沉吟了一声，我这才意识到，此时此刻，我正在和另外一个女人约会。我做贼一样，悄悄跑到厨房去接听电话。床上的许安安，翻了一个身，没盖好的被角露出她消瘦的脊背。
“好。”喜宝说。
坦白地说，我放不下喜宝，也放不下许安安，我承认我是个贪心的男人，在家庭利益和爱情之间犹豫彷徨。整个周日的白天，我窝在家里看电视，许安安忙前忙后的打扫卫生，她有严重的洁癖，喜欢把家里收拾地一尘不染，床单总是不到一个星期一洗，不管冬天有多冷，她都要洗完澡才能睡觉，一直以来，她保持着南方人的饮食习惯。
我看着肥皂剧，在沙发里打着瞌睡，最期盼的就是，傍晚能早一点来临。
许安安保持着缄默，她现在已经和我无话可说，也懒得去说。我想，这样也好，免得硝烟再起。
这次，我聪明了，提前给小章发了一个短信，就说如果许安安问起来，让他一定要咬住我们在一起的事实。小章很配合地在我临行前给我打了一通电话，我跟许安安说：“看看，这次小章又叫我去他们家别墅玩牌。”
我刮了胡子，换了一件最漂亮的衬衫，一双最优雅的鞋子。许安安站在我身后，冲着我阴冷地笑。
出门的时候，她丢给我一个杜蕾斯：“小心点，别交叉感染。”
杜蕾斯在空中划了一个优美的曲线后，掉在了地上，我用皮鞋踩了两脚骂道：“神经病！”然后就出了门。
4
喜宝租住在市中心的高档住宅区里，凭着我一年几十万的收入，买这样的一套房子，至少我要不吃不喝，勒紧裤腰带过上七八年。
本来我前一段时间，也想加入炒房的队伍，可听小章的小道消息说，政府要出台楼控政策，打击倒卖房屋，于是，我便罢了手。我抱着一种幸灾乐祸的心态，在看着那帮炒房客的资产变成泡沫。
到了喜宝楼下，我给她电话，她的三楼阳光明媚，那天她穿着一条纯白色的长裙，合着风，站在阳台上冲我招手，她的长发被风吹了起来，露出她娇媚精致的脸庞，她的身材玲珑有致。
“我马上下楼，等我。”她冲我大声喊。我仿佛一下子被喜宝拉回了青春年少的韶光，我们像两个准备私奔的少男少女，在温暖的季节里彼此爱着。想着想着，我的鼻子一酸，眼眶里有热呼呼的东西滚落下来。时光若真的能倒退，我是不是可以多一些等待。
十分钟后，喜宝跳着跑出来。她纯白得像一朵怒放的栀子花。
见我愣愣地望着她，她嘻嘻地笑着：“你发花痴吗？”
那一刻，我竟然有点不太好意思：“你真美。”这是由衷地赞美，我匆匆地在她美腮上啄了一下
“还不是一样会老，会死。”她低头抽出一根烟。
“来个火儿。”她把头凑过来。
“你现在的烟瘾真大。”我说。
“嗯，不抽烟的时候，觉得空落落的，抽烟的时候，就什么都不想，只看着那些烟圈就够了。”她露出那两轮可爱的小酒窝。
我们驱车赶到了三里屯的一家酒吧，来得有点早，客人稀稀落落的。我们找了一个靠里的位置，喜宝点了数杯伏特加，并排摆在两旁。
“这酒太烈了。”
“不烈哪行，今天不醉不归。”喜宝严肃地说。
加了冰块的伏特加，喝进胃里，依旧滚烫热辣。
第三十二回
1
喜宝从小道消息得知，秃顶吴要员是因为老徐案牵被牵连进去的。说起来话长，要从几年前的一次事故说起。当年，老徐的亲戚曾任朝阳区公安局的副所长，正赶上天上人间名伶梁靓案，于是，到天上人间去取证，却遭遇了谭某的阻拦。不但阻拦公安办事，而且还殴打了警员，最后导致一位警员重伤致死，谭某花重金，买通了上面的官员。非但没有惩戒谭某，反而降了老徐小舅子的职。这个梁子结下了之后，老徐从中斡旋了很久，才让双方把事态平息。这次老徐的尸体，在天上人间被发现，新仇旧恨便让这种矛盾激化，老徐的家人变卖了所有的资产，也要为老徐买一个公道。于是公安部高价悬赏追凶。
经过漫长的调查取证线索跟进，警方把目标锁定在天上人间的主要股东之一，谭某。而谭某和秃顶吴要员的关系密切。两个人不仅有亲戚上的关系，更有生意上的往来。谭某乐得在大树底下好乘凉，而秃顶吴要员，更有了一个发财养财的渠道。
这年头，当官的也一样结党营私，只是和黑道大佬的养马仔不同，秃顶吴要员的马仔们都是类似于谭某这种关系，这是一条官养商，商护官的恶圈。老秃顶的落马，明显是吃了这个小弟谭某某的亏。
老徐在江湖上也算是个油条了，黑白两道，打点得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当时，谭某某为了扩充实力，相约老徐一起做毒品买卖，老徐没答应，后来谭某请了秃顶老吴出面，并且让董事长王某用美人计拉他下水。于是，刘染和老徐上了床，把老徐成功拉下了水，他们利用终端销售的便利，往返南北两岸，做大宗的买卖，因为有秃顶吴要员的特殊关系，他们把来往的通道打点得一路通畅，从而他们的生意做得顺风顺水。问题就出在这顺风顺水上，老徐垫上了千万的流动资金，却无法回笼，直到他的公司无法正常运转的时候，他决定撤回资金，洗手不干。
就在这时候，刘染携着巨款潜逃，老徐和王董事长的关系也因为长期货到无款的尴尬降到冰点。王董事长携着那谭小弟便找人把老徐钓到天上人间，进行最后磋商。结果磋商不成，老徐的酒里反被人下了氰化钾，可想而知，老徐就这样一命呜呼了。几个人推来推去，根本不知道是谁下的毒。在场的几个人，都傻了。
事情发展到了这种不可收拾的地步，为了掩人耳目，谭某他们把老徐的尸体装进包房的巨大沙发中，到了第二天夜总会休息的时候，他们以更换沙发的理由，让保安抬到了地下室，然后他们把老徐的尸体密封进了铁皮箱里。如果不出意外，这个箱子，就算存放十年八年，也不会被发现。巧的就是，管理储物室的老头闲的难受，忘记了老板千叮咛万嘱咐的不可以随便动这些东西的话，他勤快地整理着那些陈年旧物时，闻到了一股怪味。最终还是漏馅了。
这个谭某其实就是天上人间幕后的老板之一。事发后，他转移了股份，偷偷跑到国外避难。若不是他的老父亲在弥留之际想要见他一面，恐怕警察根本就没有机会捉到他。
几番轰炸审讯之后，他交代了所有的事实。
那天，约好了老徐和王董事长晚上在天上人间包房见面，他来的比较早，点了几瓶拉菲和果盘，还有一些小吃，服务员小心地伺候着老板。当时跟他在一起的两个马仔，一个正在煲电话，一个坐在他不远的地方喝酒。大概过了十多分钟，王董事长携着一个美女入场，紧接着老徐也来了。
人到齐了之后，谭某给吴要员打了一个电话，吴要员说：“你们先谈着，谈不妥，再告诉我。”
谭某扣掉电话，表情严肃，他紧跟着冲着一个马仔努了努嘴，那个马仔赶紧放到电话，守到门外。这时候，房间里只剩下了老徐、王董事长、马仔甲，和妖艳陌生美女，一共四个人。
谭某望着那个说话声音细的像猫叫春一样的女人说：“这位小姐是不是请出一下？”
王董事长摆了摆手：“谭老弟，你过虑了，这是我的最心爱的小宝贝，她什么都知道，不用怕，就算咱们今天在这里杀人，她也不会有什么。”
谭某见王董事长这样说，也不好在驳他面子。
于是，几个人先是一顿寒喧之后，便谈起了正事。
老徐给几位满上酒，他两手捧着酒杯奉迎说：“谭总，王董，你们都财大气粗，家大业大，往里头搭点钱不在乎，可是我这小家小户的，眼看着就要周转不灵了，工人都排队等着我发工资呢？”
王董事长瞪着眼珠子：“老徐，你别TMD不知道好歹，你自己掂量掂量自己，欠了我们公司多少货款，你心里没谱啊，到这来哭穷。”
说完，他瞟了一眼谭某。
老徐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是两个人合伙在整他，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看来他的钱一时半会是回不来了。
最后，老徐好话说了一箩筐，两个人阴阳怪气地来回打太极，这下老徐火了，他给吴要员电话，老徐火冒三丈，他问：“你们是不是合伙耍我呢？”
吴要员打着官腔说：“你们的事情，你们自己谈，扯我这里干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