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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想驾驶飞机的黑人

奇翠儿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看树丛后一下子冒出这么多黑人来,心里又是害怕又是生气。就要达到的目的看来又要横生枝节。史密斯没觉得怕,却忍不住勃然大怒。他看这些黑人中有穿德国军装的,就让他们领头的人站出来说话。

奇翠儿说:“不行,他们是不懂英语的。”于是她勇敢地走上前来,把史密斯的话用德语又说了一遍。

乌三格听了之后,带着一种不怀好意的笑容说:“嘿!差点儿做了我小老婆的白女人!你们要放明白些,我们所在的那个军队里的长官都死光了,眼前这个白人也是孤身一人,他要是不听我的话,你告诉他,也只有死路一条!”

奇翠儿没把这些话翻译给史密斯,就直接问乌三格:“按你的意思,你要他怎么样?”

乌三格收起笑容说:“我要他老老实实告诉我,怎么样能让这个铁鸟飞到天上去!”

奇翠儿大吃一惊,知道自己对付不了这个黑人小头目,只好把他的话原原本本翻译给史密斯。

史密斯也觉得这是个棘手的要求,不免沉吟了一阵才说:“他要学习驾驶飞机,那么,我必须先问清楚,我教会他以后又怎么样?我这里也有一个条件,如果他不答应,我就不教。我的条件是,我教会了他,他要放我驾着飞机走,要不我绝不教。”

奇翠儿又把史密斯的话翻译给乌三格听。乌三格本来就是个狡猾的根本不讲信用的人,他想,先达到目的再说,你教会了我,难道还跑得出我手心去?不如先一口答应下来,其他的事以后谈吧。于是他答道:“如果他教会我飞行,我一定派人送你们到白人的殖民地去,但是这架飞机要留给我,作为代价。”他边说边指着飞机,最后几句话说得斩钉截铁,表示这一点是没有商量余地的。

奇翠儿又把乌三格的话翻译给史密斯听,史密斯皱着眉头,耸耸肩,犹豫一会儿说:“我本想为英国政府保护好这架飞机,可是现在看来,事情不能两全了,如果不答应他,我们两个人会没命。我死了,飞机留在这里,也只是一堆废铁,不如先答应了他,还有一线希望。我想我们英国政府和英国军队也一定会这样考虑的。”

奇翠儿大为感动,她觉得她和史密斯虽然认识不久,他却这样诚恳,实在难得。史密斯看她的脸色,误以为自己说话欠妥,又想起泰山说过奇翠儿是德国间谍,而现在英国军官竟用一架飞机救德国间谍的命,也许自己这样说、这样做使她难堪了。他又赶快说:“请原谅我!如果我刚才的话有什么不妥,使你尴尬的话,我请你宽恕,我不再说了。我是说,无论如何,我们先设法到安全的地方,一切事就都好办了。”

奇翠儿知道对方误解了,也不便解释什么,笑了笑,对史密斯道了一声谢。其实,凭少女敏感的心,她已经感觉到这位年轻的飞行员似乎已经爱上自己了,虽然史密斯还没有什么更明确的表示。

乌三格见史密斯答应了,喜出望外,逼着史密斯马上教他。史密斯有点踌躇,飞机是精密的机器,必须先有点基础知识,否则,第一次上机一定会手忙脚乱、晕头转向。乌三格却不懂史密斯的心思,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为史密斯要变卦,立刻摆出一副要动武的样子。

史密斯见乌三格这么愚不可及,又好气又好笑,不禁自言自语:“好吧!那我就教你吧!但是依这种学法,恐怕连你自己的性命都难保呢。”他知道乌三格听不懂英语,不会明白他在嘟囔什么。

他又转身对奇翠儿说:“你也向他提个条件,让他同意你和我们一起上飞机。若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儿,我确实不放心,这群魔鬼一样的野人什么事干不出来?这次可找不到大猿来救了。”

奇翠儿便把史密斯的意思翻译给乌三格听,乌三格疑心很重,唯恐这两个白人设好了圈套让他上当。他怕他们在飞机上收拾他,若真把他送到德军司令部,控告他叛变,他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想到这一层,他板起面孔说:“不行!这白女人必须留在这里,不能两个都上飞机。如果你们不放心的话,我可以当着你们的面命令我的部下,叫他们绝对不许伤害她,除非你不把我安全地送回来,那后果可就你们自己负责了。”

史密斯见事已至此,只好对奇翠儿说:“那么好吧!我们彼此都留个人质。你告诉他,我飞回来的时候,如果你不在这里,我就把乌三格送到英国军营去,他在德国军队里服过役,跟我们打过仗,作为敌人,英军司令部会绞死他的。”

乌三格听了奇翠儿的翻译之后,一口答应下来,马上命令他的部下不许伤害奇翠儿。他同史密斯一起朝飞机走去。他刚坐上飞机,就马上摆出一副指手画脚的架势,用命令的口吻要史密斯马上开飞机。史密斯也一肚子气,使劲把推进器一扳,乌三格却没料到飞机会有这么大的响动,轰隆轰隆,震耳欲聋。他从来没听过这种声音,吓得不得了,又要求史密斯立即停下来。可是这时飞机已渐渐离开地面,腰间的皮带把乌三格紧紧地勒着,动都动不了。他也顾不得看史密斯是如何操作的了,瞪着铜铃大的两只眼睛,只顾往下望。转眼间,飞机已经飞到树顶上,乌三格只觉得身不由己,吓得连喊都喊不出来。只见茫茫大地好像在向下沉落一样,离自己越来越远了,树木、河流、努玛宝的村落都直在自己脚底下打转。他颤抖着想:妈呀!这要一下子掉下去,还不摔个粉身碎骨?这时他真后悔上这架飞机。可是转念一想,如果不仗恃这架飞机,自己怎么娶二十四个小老婆呢?凭什么向各蛮村敛钱呢?这些美事都得靠飞机才能实现啊!飞机越飞越高,渐渐平稳起来,乌三格心里也渐渐安定了,不像开始飞时那么害怕,他这时才开始注意史密斯的两只手究竟在干些什么。

半个小时之后,史密斯看他自在起来,就想修理他一下。冷不防让飞机在空中翻转起来,人忽而头朝上,忽而又脚朝上,弄得乌三格简直要呕吐了。这次他再顾不得丢脸,在飞机的隆隆声中夹杂着乌三格恐怖的大叫声。这样闹了有几分钟,史密斯才让飞机恢复正常,渐渐降落到原地。看看奇翠儿果然仍在那里,史密斯放心了,把飞机停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乌三格经过这一折腾,脸都变灰了,见飞机停稳,赶快钻出来,两只脚稳稳当当地踏在地上,但头部的晕眩感还没有马上消失。过了好一阵,他的脸色才慢慢转过来。这时,他又强装好汉,跟那群黑武士夸起口来,说飞机离开地面很远很远的时候,自己像坐在鸟背上一样稳当,舒服极了。这次虽然没有完全学会,可总算飞上天了一回,照这样再飞个一两次,保管能学会,自己坐了飞机之后才知道原来这玩意儿没什么难的。至于如何吓得失魂落魄,他却一字不提。史密斯走过去,用英语把整个飞行情况向奇翠儿讲了,奇翠儿拼命忍住,才没哈哈大笑起来。

乌三格飞过一次之后,又开始提防他的部下,怕他们里头有胆大的把飞机偷去,自己的美梦就成了一场空。于是他决定先不回努玛宝的村里,就在飞机旁边搭起帐篷住宿。他强迫史密斯加紧教给他飞行的方法,史密斯教了他两天,乌三格竟不知天高地厚地要求自己单独飞行了。史密斯以前在空军中受过非常严格的训练,加上逐步实践,也需要几年的工夫才开始上天试飞。现在这个无知无识的蛮人只学了几天,竟然提出单独飞行的要求来,史密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知道跟他解释也没有用,就不多费口舌了。他暗中对奇翠儿说:“如果我不存心尽可能保存这架飞机的话,我就等他去胡折腾,去玩命,用不了几分钟,这个笨东西准会摔个粉身碎骨。”

史密斯告诉乌三格说,只需再稍稍等几天,就可以允许他单独飞行了。但是狡诈多疑的乌三格反而疑惑史密斯有意推三阻四,心里不定打着什么鬼主意。也许他要找机会乘着飞机逃走呢,只要他一离开地面,自己就没法对付他了。乌三格越琢磨越疑心,总觉得自己的猜测不会错,他决心不让史密斯实现他的阴谋。唾手可得的小老婆啦、富翁啦,这些欲望时时在他心里搅动着。他甚至想到让奇翠儿也做他的小老婆。

晚上睡觉时,乌三格心里不停地打着转转。他总觉得,只要他家里那个母老虎在,起码他娶小老婆的愿望是实现不了的,这个泼妇是他幸福的障碍,非除掉她不可!不过这个婆娘耍威风耍得太久了,自己服从她的管束也太久了,一想到要除掉她,还真没这个胆量。别说是自己,就是手下那么多黑武士,上阵杀敌是非常勇敢,可是在那个泼妇面前没有一个不服服帖帖的。要除掉她,找谁帮忙?用什么方法才行呢?他辗转反侧,想来想去,觉得只有一个方法最妥当,那就是等她睡熟的时候,下狠手把她弄死。正在他得意之际,忽然有什么在脑子里一闪,他居然又想到了一个更完美的计划,这下连他自己都乐坏了,没想到会冒出这么好的主意来!仔细想想,这才真正是最稳当的呢!

第二天早晨,乌三格起得特别早,叫进几名武士来,低声地吩咐了一些话。接着,他胡乱吃了点东西当早餐,一心要去实行他昨夜筹划好的锦囊妙计。史密斯这些天来一直注意着乌三格的行动,现在看见他鬼鬼祟祟地和武士们说着什么,猜想他一定是要这些人去干坏事。他看乌三格说话时,眼睛有时偷看着自己,有时又偷看着奇翠儿,就更疑心他吩咐的事与自己有关。史密斯身上虽然没有枪支,甚至连长矛也没有,心里却在谨慎防范着。哪知他正在观察动静,冷不防几个黑人突然扑上来,把他推倒在地,并紧紧捆绑起来。等他被翻过身来脸朝上的时候,才看见奇翠儿也同时被他们捆上了,有几个黑武士正按着她。

史密斯只看见乌三格在向奇翠儿说话,奇翠儿不住地摇头。史密斯听不懂乌三格说什么,心里很着急。

等了好一阵,史密斯实在忍不住了,大声叫道:“他说什么?”

奇翠儿说:“他要我上飞机,由他驾机带我到内地去。他说,他也是另一个部落的酋长,要我做他二十四个小老婆中的一个。你不要着急,现在你千万不能反抗他,不然他会要了你的命的,眼下,咱俩谁也救不了谁。我已经想好了,拼死也不会顺从他。只要他带我飞上天去,用不了几分钟就会摔下来,我会和他同归于尽的。我并不怕死,你不必为我担心。”

史密斯一听就急了,大声喊着说:“你没有办法阻止他吗?你告诉他,他想要什么都行,我有的是钱,什么都可以满足他。这头蠢驴,他只要有了钱,美衣美食、漂亮女人、豪华住宅,不都能让他由着性子挑吗?告诉他这些话,快告诉他!只要他能放了你,他要什么我都能给他,一切问题我都给他解决。”

奇翠儿无奈地笑了,摇摇头说:“你的心意我领了,你太不了解他们了,他不会相信你。他们从来就不懂什么叫信用,尤其是他们在德国军队里待过,听够了德国人的欺骗宣传,认为英国人都是最下等的人。这些话长时间灌满了他们的耳朵,叫他怎么相信你呢?有一句话,也许我不该说,我倒希望你能和我们一起飞,飞得高高的,猛地摔下来,什么知觉都没有,就会死去,这样难道不比在他们手里一点一点活受罪好吗?可惜,他不会让你上飞机的。”

乌三格气得在旁边乱吼起来,他听不懂史密斯和奇翠儿的英文对话,怕他们在商量着用什么计策来暗算自己,所以吼着要他们住口,并命令奇翠儿把刚才的对话如实地翻译给他听。奇翠儿告诉乌三格,史密斯不过是和她道别,并祝她一路平安,其中没有什么背着他的话。她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马上装出很诚恳的样子问乌三格:

“假如我愿意跟你走,你肯为我办点事吗?”

乌三格急不可耐地问:“你要我为你办什么事?”

奇翠儿说:“请你当着我的面命令你的部下,等我们飞上天之后,把那个白人放了。飞机是他带来的,光凭这一点,也该给他点答谢。我们飞到天上去了,他当然也追不上我们,还非扣留着他干什么?这是我最后的要求了,只要你说到做到,我一定跟你走。”

乌三格大声吼叫着说:“你必须跟我到任何一个地方去,我说上哪儿就上哪儿。不管你愿意不愿意,谁都不能违背我的心愿!”他越喊声音越高,说最后一句话时嗓子几乎都嘶哑了。

其实,乌三格这一通歇斯底里是想在下属和这白女人面前抖足威风,出一出长期惧内的怨气。平时他在妻子面前一向俯首帖耳,窝囊气实在受够了,今天,他要享受一下一反常态的快乐。既然打定主意要娶二十四个小老婆,那么,第一个就必须开个好头儿,以便以后个个都服从他。

奇翠儿见他根本不回答问题,自己此时又是被捆着的,知道再固执地争下去也没有用,就不想多说了。她只是看着史密斯,心里很难过,不知自己走后黑人会怎么对付他。史密斯这个人年轻有为,按理该有个远大前程的,可惜如今落在这些黑人手里,连命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她又不禁回想起他一直很怜惜自己,不像泰山那么冷冰冰的。刚才的一番许诺尤其动人,在这生死紧急关头,他不惜一切代价想救自己活下来,这不啻是一番清楚的爱情表白。想到这里,她不禁心里一酸,几乎掉下泪来。面对生离死别,她知道今后恐怕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

这时,乌三格似乎也发泄够了,便命令一个黑武士把奇翠儿扛到飞机上去,自己紧跟在后面。走到飞机前,他又命令黑武士暂停下来,自己先爬上飞机去,然后叫黑武士把奇翠儿递给他。他将她放在飞机后面,解开绑她双手的绳子,又把她捆牢在座位上,自己才坐到驾驶席上去。

奇翠儿回过头来看看史密斯,这时,她虽然难过得柔肠寸断,却还努力装出一个微笑来,对史密斯说:“史密斯先生!再见!”

史密斯也回答:“再见!愿上帝保佑你!”声音里充满了悲凉,接着又哽咽着说,“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现在可以说吗?我们什么都来不及了,马上就要永别了!”

他看见她的嘴唇颤动了几下,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乌三格已经让飞机渐渐离开了地面。史密斯知道,过不了多久,飞机就要摔下来,她和那头狂妄的蠢驴会一块儿跌死,他心里万分难过。这时,飞机居然完全升空了,史密斯知道乌三格没有这个本领,他不定怎么乱摸乱扳、歪打正着了。史密斯敢肯定,即使他现在顺利升空了,也绝不可能到达目的地。

史密斯正在急切地仰望着飞机,忽然无意间发现了一件事,吓得他几乎连心跳都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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