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窃事件像一场闹剧,还未开唱就匆匆落了幕,玉骨心中尤疑,除了严令调查却也别无他法。乐回因祸得福,玉骨金貂为了安抚她着实赏了些好东西。玉颜那里自不必说,玉骨怕她受了惊,吃食玩物每日不重样的送。玉颜笑模笑样的收了,还亲自去拜谢了玉骨,不知说了些什么。
乐回把玩着手里的金疙瘩,来回来去的在指尖转圈,滴溜溜的晃得人眼花。那簪子看着精致,可惜没多少分量,砸成了团也不过这一点。什么时候才能攒够盘缠呢。前些日子是得了些赏赐,可惜,南帐里的东西样样都入了档,说是赏她,不如说借给她玩几天。那颗珍珠倒罢了可惜不好出手。乐回将金疙瘩和珍珠放回小匣中,匣子里还放着一件漆黑的物事。像个被拍扁的元宝半个手掌大小,两边各穿了孔。乐回拿起前前后后的端详,长命锁么?看了半响也没看出个端倪。乐回将匣子揣怀里,想找个地方埋了,这些玩意儿放在身边太不安全,南帐里可没有隐私,天天搂着让人睡不好觉啊。
南帐在黑沙漠的边缘,也在绿洲的边缘。黑沙漠旁的这片绿洲向来是落云城各大势力角逐之地。绿洲里的青湖里有着落云城最清澈甘甜的水,最肥美鲜香的鱼。下凡的仙女,美丽的水妖,多少缠绵悱恻的故事,惹人涕下的传说都与青湖有关。只有青湖的水才能滋养出南帐如此多的美人。
木蓉并不想去打水,风沙太大正午的日头太毒,她不是姑娘们但也在意这张脸,好容易养的白嫩了些可经不起摧残。奈何金貂使性子嫌茶水不够清甜非要现取的水不可。做姑娘真是舒服,木蓉不情不愿的蹭出帐嘟嘟哝哝的去提桶。不巧,一抬头跟乐回打了个照面,见是乐回木蓉眼一翻鼻孔朝天哼一声开口欲嘲。乐回见她提着桶知她要去打水,便悄声嘲笑:“木蓉姐姐可得了个美差呢。可怜了姐姐没有珍珠粉调养,昨儿姑娘赏了我一瓶什么霜来着,要不拿来给姐姐用一用。”
木蓉被激的火气大盛,眼珠一转,向前猛走几步到了乐回跟前脚一歪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摔的极有技巧叫的声嘶力竭。哟,合着您碰瓷来了。
路过的丫头仆妇见如此也不理会。木蓉木芍素来不和,木芍呆丫头一个,多是木蓉又生事了。
木蓉叫的惨终于引了木丹来,木丹不管她俩谁是谁非,呵斥几句,打水的活就落在了乐回身上,正合她意。木蓉得了便宜卖乖还不依不饶被木丹拽去了一边教训。
乐回提着桶边走边笑。南帐真是有趣,有把自己当大小姐的,有上赶着做姑娘的。每个人都高估自己,身在泥淖偏偏心比天高。我是不是也高估了自己,这么一想,乐回猛的出了一身冷汗。回想这次的事情,每个细节,已经露了不少行迹。必须赶紧脱身,她不想卷进莫名其妙的纷争里送了小命。
青湖,湖如其名,像一块清润的碧玉硬生生的镶嵌在荒垠的土地上,蓝的澄明的天空捧着层层的云,远处是一望无际的大漠阳光映着沙丘,风卷着沙也卷着云。乐回闭上眼深深呼吸,湿润的空气很让人舒适。
乐回望着远处的大漠计算脚程。半响,环顾四周确定没人,她开始默默脱衣服。绕过青湖来回一趟黑沙漠是来不及了。好在这湖不深,更好在她娘是个奇女子上教天文地理下教入水摸鱼。
乐回深吸口气一个猛子扎进水中,湖水沁凉,凉的人心神皆明,乐回鱼儿一般潜入湖底游的欢畅。湖底俱是淤泥砂石,乐回摇头摆尾的来回逡巡最终选定了地方,一块湖底青石,那青石像个巨大的椭圆形的蛋,蛋壳顶端磕破一角,天然凹陷进去一个不大不小的洞,刚好可以放下乐回的小匣子。简直是完美的藏匿地点。乐回拿油布细细包裹了匣子用鱼线紧紧缠好,盒子放下后又来来回回绕着青石缠了数圈鱼线,把个蛋缠成了茧才罢休,鱼线透明而坚韧将匣子和青石牢牢困在一起,看起来毫无痕迹。乐回又检查一番确保无虞,感觉自己闭气已到极限才快速向上游去。
男人睫毛颤了颤,接着剑眉蹙了起来,薄唇微张,是个惊讶的模样。
他……刚刚看到了什么?一个女子……是个女子罢?穿着肚兜亵裤,白胳膊白腿儿,在他面前撒欢似的飘来荡去?他似乎没眼花。挺白,为什么脸和脖子黑不溜秋的,男人陷入沉思。
为什么他的蛋,啊呸,他的青玉圭被缠成了茧?哎,头上悬着什么那是?油纸包的木匣子……这黑色的像长命锁的东西……
乐回千算万算千选万选,选了个自认为万无一失的地方,任她再怎么聪明也想不到她选的那颗蛋是中空的,里面还躺了个人,她前脚走人后脚就开了她的匣子。问题是任谁也想不到湖底下石头里会躺一人啊……等她从湖里探出头终于呼吸到甘美的空气的时候另一件让她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她的衣服……不见了,这是唱哪出?董永与七仙女?
没了衣服乐回索性不上岸,自顾自游得舒服畅快拍着水花逗自己开心。金貂发现她没回去自然会派人来找她,南帐里的姑娘丢了丫头,可是会挨罚的,乐回不担心,反正她傻,起码金貂认定她呆。呆子做错事容易得到原谅。大不了吃顿板子,乐回想的开,一点不着急。游高兴了还唱小调,她荒腔走板唱的高兴,可怜了听戏人。要是玉骨知道了乐回学了一个月学出这么个结果……
“闭嘴!别唱了。”
乐回忍住笑意,装出一副惶恐的可怜样,伏在岸边全身都蜷缩在水中只露出个头,可怜又滑稽。
严泽突然很想拿石子扔她脑袋。
“你……你是谁,你怎怎么在这里,我……我”
“你刚唱的什么?天仙配?哈哈哈哈哈,你以为你是七仙女?”
老子不是七仙女,你特么装什么董永?偷什么不好偷女子的衣服?严家的教养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其实严泽一开口,乐回就认出了他,这种倨傲中带着嘲讽的语调真的让人很讨厌很难忘啊。
“你在干嘛?你潜到湖底做什么?”
“我,我为什么要去湖底?湖底有大鱼会吃人,我又不傻我为什么要去湖底!你才傻你才去湖底呢!你是谁!我洗个澡都不行么?我们做丫头的洗个澡都不行么?”乐回又羞又恼的嚷道。
严泽皱了皱眉,青海湖底潜伏水怪的传说由来已久,有人在此丧命还是最近的事情,据说前几月有人仿效江南风流公子非要在青湖泛舟,一船人全部倾覆,湖底泛起的血色染红了半个青湖。这丫头应该没那么大的胆色潜入湖中。
“你是谁?你拿了我的衣服?你还给我,我再不回去姑娘要担心了。”乐回仿佛冷静下来,话说的也流利了。
“你是南帐的?伺候哪一个的?”
“你能先给我衣服么?”被人堵在湖里审问,不是让人愉快的事情。
严泽倒不是有意捉弄人,南帐毕竟是严家的产业,即便是他大哥一手掌握,他也有责任照看。南帐离青湖太近里面又都是娇贵的女儿家。他最近被唐二的事搅的焦头烂额,今日到青湖边散散心顺便巡查一番,见湖边有衣服猜是有人潜入湖中,这才藏了衣服欲审她一审。没想到冒出来个黑不溜秋的傻丫头。怎么看着有些面熟呢。
他总感觉哪里不对。但对上乐回无辜茫然的呆愣眼神又觉得自己想太多,疑神疑鬼。不过是个丫头罢了,就算潜到湖底又怎样?还能串通了水怪害人不成?严泽摇摇头感觉自己很荒谬。
乐回穿好衣服,朝他福了福身,打了水挑起便走,边走边念叨:“你可害苦我了,我就偷懒洗个澡,这下姑娘可饶不了我,你可害苦我了。”嘟囔个不停。
“我跟你一起回去。放心,没人敢罚你。”
乐回要的就是这句话,本来么,要是没严泽捣乱,她早回帐了,神不知鬼不觉。
“南帐里都是姑娘,外男不得入内。”
严泽也不挑明身份,吊儿郎当的跟在乐回后头,见乐回挑着两桶水走的摇摇摆摆跟只大鹅似的,鬼使神差的抬脚揣上了乐回的屁股。乐回以一种歪七扭八踉跄着扭了几步秧歌的姿态扑倒在地,四仰八叉,水泼了一头一身,湿淋淋的和着泥沙,狼狈的像只土鸡。严泽顿时一愣,接着爆出一阵大笑,笑的直不起腰。
……
此时乐回很想学她娘豪气十足的大喊一声“卧槽你亲娘四舅奶奶!”
“你……你怎么这样啊,姑娘派我来打水的,水没了我还会去晚了,姑娘会扒了我的皮的,你赔我水,你赔我。”乐回捂了脸呜呜的哭。实际上她很想扒了严泽的皮,这人是不是有病,是不是贱!
严泽笑够了自顾自往前走,乐回跟在后面抽抽噎噎,问候他八辈祖宗。
乐回没挨罚,虽没挨罚但收到了无数眼刀,木蓉的眼刀尤其凛冽。如果眼刀能化形她现在早被大卸八块了。那些姑娘丫头们的眼神就差明说了:你个贱人,勾引三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