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海祭不到半个月了,你们都精神点,千万别出什么差错。”
“但愿以后真的可以风调雨顺吧。”
“噤声!这可是大仙托梦下来的,由不得你怀疑。”
“就是可怜何家那小子了,从小就聪慧过人,真的是村里十几年都没出过的神童啊,就这样.”
“那有什么办法,村里这么巧就只剩下他一个男孩,再说了.只有他无父无母,其余人谁愿意把自己家里的孩子交出来?这不是割他们的心头肉么?”
寒风瑟瑟,皓月当空。
远处微波浪潮轻轻摆动,月光洒在海面上,柔光潾潾,如墨般的海水闪耀在一方天地中,唯美中夹带出凄寂。
岸边的高岸上,燃烧着弱小的火堆,驱散些许冷意,几个黝黑的汉子聚在一起絮叨着。
他们穿着海边人特有的装束,在风中缩紧着脖子,想要获来仅存的温暖,但夜间的海风嘘嘘吹来,让他们不由自主的打着哆嗦。
已经时近午夜,就连身后林里唧唧喳喳的鸟儿,都栖息在铺满干草的柔软树洞里,虫儿们都钻进厚实的泥土里。
“啊啊啊.啊啾!”
有人打了个喷嚏,不耐的揉了揉鼻子,怨声道:“那菩萨自小并非在海边长大,岂知道这晚上的海风有多刺人,入骨三分。”
“别抱怨了,村里两年都没有好收成了,咱们掏那么多钱到庙里,不就是为了请人家过来吗.只要把这两天耐过去,以后可就风调雨顺了。”
“咱们口风这么紧,那小子到底都不一定会知道,何必这么兴师动众。”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关系到全村人的命,怎么能马虎?”
冷风再次划过,几人紧靠在一起不在言语,相互取暖渐渐的入睡。
..
夜晚的星空,永远是明亮的,不同于太阳的光芒万丈,月亮和群星的光辉,更加似缓缓流淌的清泉,沁人心脾。
这是村中的一处小小的院落,漏风的大门被吹得呼呼直响,墙上也有很多大大小小的破洞,十分破败。
后院的草堆上,躺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平凡的面容毫不起眼,只有开合间露出的双眼,时不时闪动几下,引人注意。
“平凡下潜藏着杀机.”
少年双手用力抓着身下的干草,一脸愤恨的神色,良久之后才舒展开双手。手已经被枯草割出密密麻麻的血痕,他静静的看着手上鲜红的血,叹息一声。
“父亲.你错了。”少年眼神空洞,思绪飘到了过去的某处。
“孩子,你天生就有着超出常人的天赋,不要辜负了上天的恩赐!”
这是那个拥有宽大臂膀,厚实双手,还有温柔笑容的男人,经常挂在嘴边的话。
他叫何生,原本是地球上无父无母的孤儿,机缘巧合之下穿越到了这片天地,从幼儿到孩童,如今成长为风华正茂的少年。
他本不想太过张扬,但有些东西习惯之后实在无法掩饰,总会在不经意的情况下,展露出不符合年龄的智慧。
因为这份“智慧”,带给他很多别人的赞扬和欣赏。
“生儿,你要记住,与人为善.与己为善。”何生喃喃自语,这是他父亲告诉他的话,他时刻铭记在心。
父亲在何生八岁的时候,在下海捕鱼的时候,被大海吞噬,这句话就成了何生每日都要践行的标志。
他用前世的记忆,造出许多奇异的物品,帮助村中的人更好的生活。
何生闭上了双眼,将干草盖在身上,翻了个身,想要睡过去,因为梦中可以忘记一切。
村里人的谋划,他从最开始就已经清楚,却没有拆穿他们,而是静静的在一旁观望,看他们能做到什么程度,希望他们可以在最关键的时候醒悟。
可惜.
近几天从村外陆续运载进村的熏香,在海岸边上驻守的村民,都告诉何生,已经没有丝毫余地了。
他们丝毫不念及曾经对他们的帮助,不顾及同村之间的感情,只是为了求得一份心安。
不过何生也无法想明白,为什么在制作出第十台简易捕鱼机之后,人们捕鱼的数量不但没有增加,反而骤然减少,到最后每天甚至打不上来一条鱼。
这困惑了何生很久,想尽办法也得不出结论。靠水吃水,村民们在见到这种情况之后,全都惊慌不已,说是扑鱼太多,触怒了海中龙王。
何生对此嗤之以鼻,村民们却花大价钱请来庙里的“菩萨”,寻求办法,办法最后被想出来了。
少年触怒了龙王,只有活祭才能平息龙王的怒火!
这是慈悲的“菩萨”想出来的办法,何生在当时甚至能看见他嘴角某种目的达成的笑容,何生自认为与他没有任何仇怨,那“菩萨”却想将他置之于死地。
村民们隐瞒了办法,何生最初天真的以为,村民们不会用这样的方法来求虚无缥缈的龙王息怒。
“愚昧的像野猴.”闭着眼睛的何生,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
山中的雾气终日环绕,浓厚的散不开来。
青石铺成的小路,从山脚下绵延而上,攀岩曲折,通向山中的一座寺庙。
寺庙的大门足有几丈高,门口立着石头砌成的佛像,左右两边各一个。左边的佛袒胸露乳,圆润的脸庞咧开了笑,是一尊笑佛。
右边的佛像有些奇怪,双目微合,神情呆滞,似乎没有左边的有灵性,只是摆出一个佛家的手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阵风吹过,左边的笑佛突然发出淡淡的金光,从内走出了一个与石像一般无二的佛陀,那佛笑呵呵的走进了寺庙,不见了影子。
而在原地,留下了两尊呆滞的佛像。
寺庙的的内部,恢弘大气。穿过一道长廊,来到主殿之上,满殿充斥着润金色的光泽,两排佛像庄严肃穆的伫立着,接受众生的朝拜。
在主殿的最里面,有一座离地半丈的高台,上面没有以往的佛祖金身,而是放着一个蒲团,上面盘坐这一个闭着眼眸的老和尚。
佛道之中,佛祖为最。世间万千庙宇楼台都已佛祖为尊,万佛共拜,可在这间庙宇里的景象,却惊世骇俗。
老和尚端坐在蒲团上,像一截枯木,双唇不断的开闭,念唱着晦涩难懂的经文,在一段过后,停了下来。
“阿弥陀佛。”老和尚轻念佛号,张开了双眼,看着从殿外走进来的一道身影。
那是从石佛里走出来的“菩萨”,正静静的立在大殿口,默不作声。
“佛祖坐于灵山之上,揣摩世纪之法,感觉天机有变,派我前来巡视。”菩萨回了个佛礼,开口说道。
老和尚闻言重新合上双眼,双手虚空中不断划动,在身前两步之外绘成一片浩瀚星空。
星空当中万星轮转,周而复始,在他想继续深入的时候,一道惊雷在星空中突显,直接劈裂星河,将星图泯灭。
老和尚身形晃动,吐出一口金色的鲜血,神情萎靡。
“佛祖都无法推演,你又怎么可能成功,还是不要枉费法力了。”菩萨面无表情,淡然说道:“他的转世找到了吗?”
“已经找到了,就在山下的凡人村庄。”老和尚拭去金血,自从那个人离去之后,他自诩佛祖之下推演第一,没想到今日竟然会被天道反噬,差点毁了道基。
菩萨双眼一亮,问道:“此世功德可曾积蓄圆满?”
“已然圆满,远胜于所想。”
“那应该可以动手了吧?不若我现在就去,送他轮回。”菩萨一脸淡然的说出此话,没有一点波动。
老和尚萎靡的神情不变,虚弱道:“他的生死只能由天意而定,我等只可推波助澜,万不能施手干预。”
“你放心吧,我把伏笔埋下,会在一季之后成功。”老和尚说到这里,古波不惊的脸上有了讶异:“真不曾想,他的转世竟然有那等智慧,在十年内得万千功德,恐怕你我带元神转世都不一定有此效果吧。”
菩萨冷哼一声,驳道:“那也只在当下了,并不是每一世都是灵慧之人,等他下次轮回,或许就会呆若木鱼。”
“也是.命数天定。这也是无人敢磨灭元神转世重修的原因,哪怕提前算尽一切,也有失败的可能,到最后沦为凡人,在红尘中万世受苦。”老和尚双手合十,重新端坐,口中默念经文。
大殿里又归于平静,只剩余老和尚一人端坐,半丈高台像一堵墙,隔绝凡尘。
菩萨出了庙宇,直奔海边的渔村而去,隐去了身形,在暗处看着一个睡熟的少年。
他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讥讽的神色,轻声道:“你也有今天.轮回即转生,诞生新的灵魂,等你归来之后,还会是曾经的你么?一念之差,万般皆空,都是你自找的。”
少年身子一怔,忽然睁开眼睛,茫然的扫视四周,什么也没有看见,又沉沉的睡去。
菩萨在空中化成一团金光,飞向来时的寺庙,融入石佛当中消失不见,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