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然哑然一笑，“如果我真得撑不到那日，也不想让我得之不易入京赴考的名额打了水漂，所以请你务必要应承此事，小生看得出小姐秀外慧中，一定能像那天域第一美人一样蟾宫折桂，入朝堂封官拜相。”
“你还真看得起我，不过我应承你便是了，好了，你快点休息吧，虽说你不想看病，但我还是请大夫过来帮你诊治一下，顺便抓些药来喂你，好让你撑到三日后的科考。”
冯素贞自顾自的起身向外走，突然又折回来，轻声问：“你有没有多余的男装，我现在这个样子没办法上街请大夫。”
李慕然笑指着不远处的包袱，冯素贞立刻明白地走到包袱前，将里面的男装取出，躲在佛像后换上。
当冯素贞再度出现在李慕然的面前时，一丝惊艳乍现在略带病色的黑眸中。
褐色长衫罩在冯素贞身上，将她的身形拉长，头戴同色软帽衬出冯素贞嫩白的面颊，浓眉之下是顾盼生辉的清亮水眸，小巧的鼻，红润的唇，组合在一起，恰似风流倜傥的俊俏贵公子。
“你怎么用那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有什么不妥之处？”
因为没有镜子，所以冯素贞不知晓自己穿上男装后是否会露出破绽。
“没有，很好看，原来着上男装的你与刚才截然不同，看来我刚才的提议太正确了，你确实能替我上考场。”
冯素贞被夸得脸染上一抹红晕，娇羞无比地啐了一口，“原来‘风流才子’这四个字确实不虚，你都病了还能如此。”
“冯小姐又在取笑小生了，小生只是实话实说，不知当年的天下第一美人着上男装是否更加出类拔萃，耀眼夺目。”
冯素贞暗自一笑：这个痴傻的病公子真是对天下第一美人念念不忘。
冯素贞离开破庙，才记起自己身上毫无分文如何请大夫前来为李慕然诊治，突然从衣袖中摸到那颗钻石钮扣，计上心来，何不用它来换钱，但转念一想，这可是她是否能回去的重要媒介，自己真舍得将它抵作出诊的费用。
思虑中的冯素贞因只顾看着脚下的路，忘记自己身在大街上，所以她的头不偏不倚地撞到一个人的胸前，失去重心的她重重地跌落在地。
冯素贞自知理亏，顾不得屁股上钻心的疼痛，直起身，低头拱手，“对不起，有否撞伤你？”
“我倒没什么，你刚才摔得如此重，不疼吗？”
温柔暗含关心又带着熟悉语调的男声令冯素贞心生好奇，她情不自禁地抬起头望向那名男子，心中暗叫：是他！
男子盯着眼前书生打扮像是赴京赶考的男子，一股熟悉之感涌上心田，而后又甩甩头，暗笑自己是不是又变傻了，已过十年，那人早已是一捧黄土。
冯素贞惊觉自己失仪，拱手致礼后想越过此人继续前行，但却被一堵肉墙挡住，想也不用想就是刚才被撞的男子。
“看你走路不稳的样子，想必是真得跌伤了，不如我扶你去医馆，也好让大夫诊治一下。”
冯素贞暗自心慌，摇头笑回，“不用，我不碍事，我还有要事在身，就不便与公子继续寒暄，告辞。”
当那名男子刚想继续说着挽留的话时，冯素贞已湮入人群中，再也寻不到踪迹。
那名男子怅然若失地调头向着李府走去，而一双眼却躲在角落之中注视着他，那人正是冯素贞。
“兆庭，不知你与天香公主可好？”冯素贞望着模糊的身影自言自语。
擦去眼角泪水的冯素贞转身向着医馆而去，到了医馆，将那枚钻石钮扣当作抵押物求得大夫跟她前去破庙医治李慕然。
“你哪来的钱？”李慕然待大夫走后，轻声带着歉疚地询问。
“这个你不用操心，只要你的身子转好，能赴三日后的科考，完成你的心愿，也不枉我为你忙前忙后。”
冯素贞不想让李慕然知晓实情，怕这个憨直的书生想不开，心情转坏反将病情恶化。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一定是当掉了随身值钱的东西。”
李慕然哀叹一声，不再言语，躺在干草上，眼一闭，一滴泪珠顺着眼角滑落。
科考的前晚，风大雨大，扰得冯素贞睡不安宁，这时她听到李慕然咳嗽不止，忙起身走到他面前蹲下，想扶起他喂一口热水，那知热水还没喂下，一口鲜红的血便喷在了装热水的碗里。
李慕然拉着冯素贞的手，气喘不止地请求，“我不行了，别忘了你的承诺。”
“李慕然，你不会就这么去的，我这就去请大夫来。”
冯素贞望着唇角挂着血迹的李慕然，似乎又看到当年的自己也是如这般躺在慕容天霖的怀里，心似针扎般的痉挛不止。
“谢谢你最后给了我这温暖的怀抱，这辈子我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亲眼得见天下第一美人的风采。”
冯素贞眸底湿润，脸上扯出绝美的笑，温柔似水的声音在空中回荡。
“李慕然，我就是当年的天下第一美人，虽然没有了美丽的外在，但我就是她，那个死而复生的冯素贞。”
李慕然回光返照地瞠大着眸子，似乎要把眼前着男装的女子深深的印刻在心中，就算到了黄泉喝下那转世的孟婆汤也不会忘记这个令他钦慕已久的天下第一美人冯素贞，也是曾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平内乱的巾帼红颜。
李慕然终于可以含笑而去，他眼一闭，失了呼吸，停了心跳。
冯素贞低头垂看着这个相处两日的年青男子，心中发下重誓：李慕然，我要将你的名字永载史册，你会是天域王朝另一个传奇。
请人掩埋李慕然的冯素贞，在木质的墓碑上用毛笔写下：李木然之墓，随后背起包袱向着考场走去，这一次不是逼不得己，而是自己心甘情愿再入朝堂，只为达成李慕然的遗愿。
冯素贞步行至考场外，看到外面站满了意气风发的年青才子，个个胸有成竹，对状元之位志在必得。
“你看，今年科考之人较之往年又多了不少。”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考场大门口传来，冯素贞循声望去，又是一个老熟人——宇文化，他正与李兆庭谈论着今年的科考。
“听说今年的主考官是太子，不知太子为何要当这个主考官？”
宇文化笑意盈盈的似有保留，“也许太子想选拔良才，能在登基之后辅佐他，听说皇上下旨，这次科考的状元郎会成为太子的太傅。”
“原来还有这层，看来太子想亲自挑选太傅。”
李兆庭抚须一笑，与宇文化同进考场。
“太子太傅”，这样天大的好事令考场外的考生群情激昂，鲤鱼跃龙门也许就在今朝考完之后。
进考场的钟声敲响，考生们鱼贯而入，按着号码牌依次坐好，考题随后在太子进场后张挂在木柱上。
冯素贞第一次看到太子，觉得他与欧阳天域如出一辙，只不过眉眼像极了霜霜，一样的冷清自制，看不出太多的情绪。
刷刷地写完试卷的冯素贞搁下笔，揉了揉肩，将试卷递给巡场的考官，收拾好文房四宝起身向着考场外走去。
“这位考生请等一等。”
冯素贞转身望着向她走来的李兆庭，心里暗想：他怎么会注意到我的？
“请问考官大人有事吗？”
冯素贞一脸严肃地望着李兆庭，不敢大意。
“我是想问你所受伤的伤好些没有，别无他意。”
冯素贞忙低头示谢，“多谢考官大人关心，小生一切安好。”
“那就好，那日见你书生打扮模样就知你是今年应试举子，所以今日特意留意着你，就是想问你是否安然无恙。”
还是如当初那般温文有礼，和善待人，原来时间并没有改变你太多。
想及此的冯素贞，笑意染上黑眸，“考官大人，如果没有其他事，小生想告退了。”
李兆庭不便挽留，点了点头。
冯素贞出了考场后，来到破庙前的坟头，眉眼带着笑，“李慕然，今日我已替你入考场，不知能否高中，但我已尽力。”
冯素贞待在破庙里度过了三日，而这三日内皇宫内早已因李慕然的试卷而陷入一场皇家父子的争辩。
“父皇，母后走了这么久，你一直郁郁郁寡欢，为何今日你看到李慕然的试卷会再展笑颜。”
欧阳天域望着“李慕然”三个字，勾起了往昔诸多美好的回忆，自从霜霜过世，他的世界好像失去了光彩，因为这生中最爱的两个女人先后离他而去。
“父皇，你是不是又在想念母后还有她，儿臣记得父皇曾提及她化名‘李木然’考取名，但这个人却叫‘李慕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