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每个妃嫔都是需要准备奇花的,不过贤妃是个特例,她只是作为特邀嘉宾一样的存在,来观瞻整个赏花宴。以她的心思,还顺便跟吴悠染处好关系。
所以越向晴之后,就只剩下了吴悠染跟柳妃两个人还没展示奇花。
在场之人除了贤妃之外,还没人对柳妃产生讨厌的情绪,包括吴悠染在内,都只觉得柳妃是一个有点点小聪明但并不让人讨厌的妃子,更何况她平日里与人为善,也没做过什么让人反感的事情。现在柳妃突然想要插队,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意,吴悠染也没想那么多,就做了个请的手势,自己就先坐下了。
可是这一举看在其他人眼里就不一样了,赏花宴是按照排位来依次展示奇花的,柳妃这突然插队,就是把自己的地位往吴悠染底下拉了一层。
本来三妃之间也没有具体的高低,只是大家都习惯用谁先进宫,谁位份高,谁先升位份来作为姐妹称呼的标准。这样一来,大家都觉得柳妃是个极其宽厚开明的人,毕竟在这个后宫中,妃的地位本来就高了,要是妃与妃之间再高上一点,那肯定是大有裨益的。
看在太后的眼里,就觉得柳妃是个十分知进退的人,谦和有礼,也不争宠惹是非。反观吴悠染,居然心安理得就受了这样的抬举,连推辞一下的客套话都不愿说,简直就是烂泥扶不上墙。
贤妃不是个爱算计人心的人,她本能地觉得柳妃这看似平常的一句话,似乎在众人的心中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越向晴则看出了一点道道,但她不把这点小伎俩看在眼里,只在心中冷哼一声,想着这个柳妃果然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以后应当让悠染多加防备才是。
柳妃展示的是一株菩提兰,都说兰是花中君子,兰花的品种繁多,越稀少的自然是越珍贵。
柳妃的菩提兰又跟普通的不同,它的花叶紧密缠在一起,叶片修长且叶尖圆润,幽蓝色的兰花则开在叶尖的下面,远看就如同一滴蓝色的水。
挂在叶子上将落未落,而当柳妃将一盏凉透的清茶倒在那滴兰花上时,那幽蓝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变成了赤霞一般的颜色。
若以蒲扇轻轻在它面前挥动,这花还会左右摇摆,发出风铃一样悦耳的声音。
柳妃把菩提兰的各种奇异之处都展示完毕,这才慢慢道:“此菩提兰原本身在苦寒之地,终日以冰水为食。家父曾遣三百能工巧匠,日夜照看,才堪堪让其适应了咱们大楚国温润的气象,终得此成效。”
柳妃说完,就看向吴悠染,意思是到她了。
柳妃的本意自然是想一石多鸟,她倒是不怕自己的菩提兰压不了轴,但趁机给吴悠染下个绊子还是让她有些暗爽。反正不管她现在是争还是让,太后都是肯定不会让吴悠染的地位真正超过自己的。
毕竟很多时候,人的劣根性就是趋向与亲近的人那边的。
吴悠染以为太后这次也会说话,结果她只是赞许地看了柳妃一眼,并没有开口。
于是吴悠染就不再傻等着,她也没什么开篇,就直截伸手揭开了红绸,露出里面被挽成爱心形状的葡萄豆藤,没看见她身后站着的秋怜,手里举着银棒,呆在当场:我的主子一定是从民间跑出来的吧是吧是吧……
几乎是吴悠染揭开红绸的一刹那,原本安静的现场就“轰”地一声闹开了,有道是一个女人就相当于三千只鸭子,现场这上万只鸭子虽然不敢高盛阔论,可是窃窃私语已经是阻止不了的了。
她们都看着吴悠染案桌上的那个奇怪的植物。
“那上面结的是葡萄和土豆吧?”
“没听过这两种植物是可以嫁接的哪。”
“那小花还是挺好看的,不过……”
“你们有没有觉得……”
“我看着也像……”
“不会是……”
大家的议论声渐渐凝成了同样的疑问,她们彼此互相看着,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惊——
如果她们没有看错的话,悠妃带来的植物是长成了屁股的样子吧?
她不想活了吗?
原本觉得葡萄豆藤太高太扎眼的吴悠染,突发奇想将其扭成了爱心的形状,那藤也是坚韧,被这样掰着还是没有从中断掉。
如果以现代美学来看的话,桃心形状的藤蔓植物,上面长满了青翠欲滴的叶子,中间挂着圆润一看就很有胃口的果子,至少会觉得有一些的欣赏价值。
可是她忘了这里是一个封建礼制下的古代,桃心那么高级的东西,她们还并没有发现其中浪漫的奥妙。
从眼前这株被加工过的葡萄藤豆身上,她们有限的想象力只允许她们看出这是一个特意被扭成了屁股形状的植物,上面挂着奇怪的果子。
像土豆,可是又长着葡萄,关键是明明就是屁股样。
太后抿在口中的茶尽数喷了出去,一双美目怒瞪着吴悠染,霍然起身摔碎了茶杯,喝道:“悠妃,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侮辱哀家!”
女史官的嘴巴也在这时候张成了O型,她一边观察着在场众人的表情,一边在纸上唰唰唰地写着,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几乎快有了残影。
而当女史官的眼神瞟到吴悠染哪里的时候,她的笔尖一顿,黑墨瞬间沁了一大团污渍。女史官惊奇地看着面色如常的悠妃,心想着:记了这么多年的赏花宴,还是第一次出现这样公然挑战皇权的事。
到底是悠妃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她在谋划更大的利益?这是对皇权的宣战,还是对自身地位的不屈呐喊?
到底是人性的迷茫,还是品格的破裂?
女史官决定等今天赏花宴之后,单独找悠妃做个专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