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你跟这儿唱的是哪一出啊？”被他亲切地叫做老婆的这个女人如同根本不认识他一样，头也不回地闯进了他俩的房间，一脚踏上暖气片，另一脚就要踩向窗台，这根本不该是遇事从容的她会做出的举动。
“你别过来！我警告你别过来，你过来我就跳下去！”
“你仔细看看，是我！”赵亮无奈地回应屋里传来的喊声，“我倒是想进去！你让我爬也得爬俩小时才能到你跟前，等我到了你都睡着了！再说就咱家这高度，你跳下去也是给环卫阿姨添麻烦。”
“你这辈子就活这张嘴，拿我当傻子一哄就是五年！我真熬不下去了，跳下去咱就两清了！求您高抬贵手，一辈子别再烦我！”
“那行，那你跳吧！”赵亮不再试图靠近她，“不过我提醒你，这房子可是你买的，你前脚跳了，后脚我就独占了。”
“你浑蛋！这房子掏首付、盯装修都是我一人，当年连窗户上的喜字都是我一人挨个儿贴上去的！该滚的话也得是你滚啊！”
“我滚得着吗我，你跳吧，我看你今儿不跳还真就不成了。这屋子窗户外面是绿地，你先下来，要跳你换卫生间的跳，那底下铺的是实心砖，保你一摔就得。你跳吧，你——哎哟妈！”赵亮话没说完，就听见霍晶晶的尖叫声随着一阵咣当声划空而过——她真的跳下去了，只不过磕到了地板和床头柜的棱角上，同时还顺手扯掉了墙面上一张她旅行社业务专用的日版地图。
“平时挺冷静一人，一大早怎么演起动作片了，嫌以前片酬少？”两人彼此搀扶着坐上客厅的沙发，松软的坐垫令赵亮的伤口找不到着力点，有种说不出的难受。额头发青的霍晶晶还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你这人可真行，没见过还有男人这时候往回缩、耍无赖的，身上什么味儿？”她小巧的鼻尖就像一粒洁白而有光泽的方糖，怎奈溶进他这样一杯大麦茶，立即被呛到要死，“离我远点儿，你真够恶心的！”
“这味儿算客气了，我把裤子脱了你再看看。”
“千万别，我早看够了，打你一宿电话都不接。”这时她才注意到他一身黏糊糊的血渍，“你别吓我啊！我拿热毛巾给你敷一下！”
“没事儿！就是肋骨有点儿小疼，估计裂开了。你说这帮90后下手怎么都这么狠啊，大人平常都不教育啊？”他用毛巾按住手腕，看着窗外缓慢亮起的晨光以及映照在玻璃上自己那张色彩斑斓的面孔，好似一块早已凝固发臭的调色板。
客厅四周墙壁上挂满了全球各地的区域地图，苏伊士运河、亚平宁半岛、博斯普鲁斯海峡、亚丁湾航道……都是他一辈子也不见得能去的地方。其中最为破旧和详细的却是被扯下来的这张日本地图，那是她最常走的路线，每年的时间周期和行程都被她用各种颜色的水笔做上标注，现在这幅地图和霍晶晶的表情一样褶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