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曹植回到自己府上,进了酒窖便把自己关了起来,喝醉了一杯又一杯,直到不省人事。只是因为这一件莫须有的事情,曹植便被曹丕贬到了地方上,曹植心中的苦闷自是不必言说。想来父王在世之时,我该是不会受这样的冷落的,如今父王不在,兄长,你便不能容忍我么?不论谁做了这个皇帝,继承的都是父王的基业,我们该一起把父王的基业发扬光大才是,你又何必如此待我呢?就这样在浑浑噩噩当中,曹植过了几天。直到曹丕给他规定赴任的前一天晚上,曹植才略略有些清醒,独自端着一杯酒,在自己府上的花园里踱步,一边走,一边又停下来叹了叹气。这一天的月色很好,只是凉风习习,凉意侵人。
如此的一生,必是终结了,如今也不再奢求有甚么作为了。兄长既已疑心于我,要重新回到洛阳,怕是空想了。如今倒也没有什么遗憾之事了,只是早年,那件事,唉!那件事想来哥哥也是知道了,唉!可真真是害苦了宓儿呀!看今日天气,却是清寒异常,不免吟诗作赋。
暗星浮动,行云径拥,寒风侵骨,秋梦何成?世间何物,情真意浓。
一片断魂,销得心痛。玉漏声残,酒香似醉。一段暗香,迷魂夜雨。
清瘦秋寒。海天悠悠。冰蟾何处?玉杵秋空。凭谁窃药,把嫦娥奉?
西风吹梦,魂断无踪!人去难逢,神挑鬼弄。眉峰心坎,别是疼痛。
雾和烟笼,臻玉玲珑。人命关天,直恁匆匆!明月轮空,惊破幽梦。
孤月团照,残生此夜。剪却西风,泪雨梧桐。瘦骨沉重,天外哀鸿。
这样凉的天气,这样侵骨的寒风,又如何不叫人伤痛,只因我一时情动,却害了宓儿一辈子。唉!曹志从怀中拿出那一日与甄宓分别之时甄宓送给他的鸳鸯金钗,拿在手中看了许久,那一年得了那个契机,倒是碎了我一桩心愿,却不曾想今日里竟酿成这样大的祸患,可真真是我不好,白白害了你一世的名声,想来你那邺城第一才女的名字,唉!如今,可被我害了。
只是又何必如此呢?曾经拥有许是一种美吧!过了那几个月,如今也只堪是百计思量,没个为欢处。
只听曹植又念道:
秋雨梧桐芭蕉落,寒声迟迟苦难度。白日愁醉肠断句,世间真情实难诉。
听风堂前朝复暮,红烛迎人江山住。如今相思只堪哀,年来年去更勘误。
明日便是离开洛阳的时间了,和宓儿自那一日匆匆一别,想不到竟是死别了,到如今可是再也没有见上一面,如今我去了外边,回来可就指不定在什么时候了。明月,还是那样,可惜只有几年,却变得这般不近人情了,如今便只有一杯苦酒,独自饮下,任把那愁肠割断,对月空悲!
……
曹植便就这样离开了洛阳,到了自己的封地上。虽说身负才能,但到了这样的地方也只是终日饮酒,不理政事。就这样又过了一年,到了第二年的春天,这一年的牡丹花开得异常鲜艳,时间比往常早了些。洛阳城中的牡丹分外妖娆,很多人便上书给曹丕说,今年这牡丹花开得蹊跷,可是有什么异样,为保安宁起见,还是请法师来做场法事如何?
曹丕为了安定人心也就答应了,恰在这时郭氏柳依从曹丕手下知道了这件事,郭氏柳依暗自盘算着,这牡丹开的这样蹊跷,连陛下都打算为他做场法事了,只是这妖孽是谁,这倒有些费解。嗯——有了,曹府旧宅子里的那一位,也该是时候了,只要她还活着,陛下总是有一些顾忌的我这个皇后怕是一辈子也做不了了。如此我便请陛下把这件事交给我来办。是了!
这一天曹丕下了朝回到郭氏柳依的寝殿里,郭氏跪下对曹丕说道:“臣妾听闻今年洛阳城中的牡丹花开得有些蹊跷,陛下打算如何处理?
曹丕说道:“今日在朝堂之上也有大臣提出这个问题,我已经打算去做场法事了,不为别的,只求安定人心。”
郭氏柳依听曹丕这样说,便说道:“若是陛下放心,此事交给臣妾来做如何?现如今这天下实在太乱,不值得为这样的小事再让陛下伤神。”
“是了,你做事我放心,既然你如此说,我便把这样的事情交给你来做。”曹丕说道。
“谢陛下。”郭氏柳依说道。
“起来吧。现在这个时节,地上凉,跪久了对身体不好。”曹丕说道。
“是。谢陛下。”郭氏柳依欢喜地说道。
到了预定的时间,郭氏柳依便把一切都准备好了,法师来到宫中,烧香,焚了灵纸,口中念着一些莫名的咒语,过了一会,便对曹丕说道:“回禀陛下,今年的牡丹花确实有异,是因为妖孽存活于世上,只要将这妖孽消灭便是了。”
“如此,朕也就放心了。只是还请师傅告诉朕,这妖孽在什么地方?我也好去消灭它。”曹丕说道。
“这妖孽不在他处,只在陛下的老宅子里。”这个法师说道。
“府上的老宅子?现如今便只有两个人在住着。一个是丫头荷香,一个是甄氏,是我将她贬在那里的。”曹丕说道。
“待我再做法,将那妖孽找出来。”这个法师说道。
“如此就多谢师父了。”曹丕说道。
只见这法师手中拿着一把宝剑,点燃了灵符,插在宝剑上,在灵桌边正反各绕了三圈,来在灵桌前边,喊了一声“定”。然后就收了剑,告诉曹丕说道:“回禀陛下,这妖孽我已经找到了。”
“谁?”曹丕便焦急地问道。
“便是府中那位不该是您得的人,想来袁绍败兵之时,您执意要纳她为妃,可不曾想是娶了个妖孽,到如今她将要功成圆满了,便出来害人了。”这个法师说道。
“原是这样,知道了,多谢师父,如此处死那个妖孽便是了。”曹丕说道。
“法师替我们找到了那个妖孽,朕重重有赏,来人,带法师去领赏,好生送他出去。”曹丕说道。
“诺。”
法师走了,曹丕便对郭氏柳依说道:“可真不曾想,那个甄氏竟是个妖孽,可多亏你告诉了我,将她安置在了老宅子里,否则可就真不知道这么长时间还会做出什么对朕不利的事情来。如今可是好了,这法师替朕除了这妖孽。剩下的事就该我们自己来做了。来人呐!”
“请陛下吩咐。”
“替朕拟旨,甄氏不详,妖孽转世,赐白绫一条,自尽。再派几个得力的人手一起去那老宅子里,处死——甄氏——记着,一定要看着她自尽。”曹丕说道。
“诺。”
郭氏柳依听曹丕这样说,心中暗自高兴。这可真真是碎了我的心愿,也了却了我的一桩心事。如今我这皇后,可就坐得是名正言顺了,爹爹可真是有先见之明,他的女儿,比别人自是不同,如今可不正是么,做得了皇后的,只我一人。
这几个人来到曹府旧宅,甄宓正在弹琴,荷香在一边陪伴着,见到这几个差役,甄宓轻轻抚动了琴弦,慢慢停了下来。然后站了起来。面色憔悴,却是说不出来的复杂。荷香也在一边莫名其妙:陛下那日贬夫人回来,不是言说死生不复相见,如今又来做什么?若是陛下后悔,可还说得上什么君无戏言呢?可是……
只听那个差役说道:“甄氏接旨。”
甄宓携荷香跪下道:“臣妾接旨。”
那个差役打开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着洛阳城中牡丹早开,疑有妖孽作祟,今朕已查明妖孽乃甄氏为之,为得国家安定,特此白绫一条,在曹府旧宅自尽,待自尽后,尸骨弃之荒野。甄氏请吧。”这个差役随即一挥手,只见门外又进来两个人,端着白绫。
甄宓看了一眼白绫瘫倒在了地上,满眼泪水,荷香也无法,只得安慰着甄宓。只听那个宣旨的差役说道:“夫人还是快请吧,哥几个奉命,定要看着您自尽,我们才好回去复命。”
“是了,曹子桓的狠心,可才是知道了,如今这狼子野心,我算是看透了,死生不过如此,早早解脱也便少受些折磨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