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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就在甄宓故去的时候,曹植在他的治所,意外地睡着了,在梦里曹植梦到了自己和甄宓一起升到了天上。在一群仙女的围绕之中舞蹈,甄宓还是以前那个在漳河上的样子,一点儿都没有改变。曹植也仿佛年轻了好几岁,精神焕发。甄宓含着泪水舞蹈,曹植看得出神,最后,甄宓便对曹植说道:“子建——你好生珍重,我在人间的日子尽了,我本是洛水的女神,如今,我要回到我那水府中去了。以后人间便没有我这个人了。还记得我们分别之时送给你的鸳鸯金钗么?若是你还记得我,走在洛水的时候,你便可拿着那金钗,轻轻呼唤着我的名字,我便可与你相见,你可千万要记住了。这是我们以后再见的唯一方法了。”

“我记下了。”曹植说道。甄宓拉着曹植的手,渐渐消失在了云雾之中,曹植也从梦中惊醒了。醒来之后,便问道:“可知京中发生了什么事?”他的侍从纷纷说是不知道。过了几日,才有消息传来,说是甄夫人殁了。

曹植听后,又是一病不起,昏昏沉沉的在梦中喊着甄宓的名字。还听他说道:“那日在案前读书,竟做了那样的梦,倒是吓了我一身冷汗,梦醒竟不知遭遇何事,何故这样说与我?如今我才算是明白了,哥哥那,你好狠的心,我与嫂嫂,若是没有你,早就该是一对神仙眷侣了。那年,我——与你都捎信给父亲,求他赐婚,父亲竟将甄宓赐予了你,你可知否,那甄宓,素来与你是没有一丝情分的,她竟也为你操持着这个家,待人和善,并未有任何过错。可如今,你竟不念旧情,反将甄宓赐死,还要——我可真真是咽不下这口气!”曹植顿了顿,又说道:“只可惜——我如今被你贬在了这渺无人烟的鄄城,我又如何能够进得了京都,唉——谁叫你是——皇帝呢!”

直到黄初七年(公元226年),魏文帝曹丕驾崩,在临死之前才立了甄宓的孩子曹睿为太子。文帝驾崩之后,曹睿就即位为魏明帝。也就是直到这个时候,才为他的生母甄宓平冤昭雪,追缢为“文昭皇后”。

过了几年,曹植奉命回京述职,回去的时候,路过洛水,恰逢是晚上,曹植就在洛水边上找了一家客栈投宿,在睡梦中,曹植的魂魄走出来,沿着洛水散步。天很阴,没有月亮,也没有一颗星星。忽然曹植想起了甄宓在梦中对他说的事,曹植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拿出那一枝鸳鸯金钗,站在洛水边上,轻轻地喊着甄宓的名字。不一会儿,水上泛起了粼粼的微波,四周并没有风,曹植很惊讶,倒退了几步,只见水花四溅,还有很多芍药的花瓣,曹植更是惊讶,这不是芍药花开的时候,怎么竟这么多花瓣,伴着水花,就像美人脸上的泪痕一样未曾干却。曹植恍然大悟,这甄宓虽说已是洛水的女神了,可毕竟人间还有她牵挂的人呢。想来我该与她会面了。不一会儿,天空突然变得很亮,如同白昼一般,从天顶散发出一道绮丽的光芒,直射到曹植的身上,天空中再也不是阴沉沉的样子了,各色的彩云飞舞着,就像很多美人在舞蹈一般。就在这时,顺着这一道光柱看上去,一个美人悠悠荡荡地降落了,周围还是许多芍药的花瓣。曹植看呆了,这——仿佛是在梦中,可是梦中的景色重现了?

甄宓降落在了地面上,深情地望着曹植,说道:“子建——你——怎么才来?你可知道,我在这洛水里等了你十年,终日都将自己装扮的很美,总想把最好的一面留给你,可是你不来,我便只能以泪洗面了。直到今日,我知道你来到了京中,恰在今日来到洛水,故而将你的魂魄唤了出来,只为与你相会一日。”

“是,是我不好,我竟让你等了十年,宓儿,那日的梦,我还记得真真的,我也一直并未忘记你的嘱托,可惜我那哥哥,将我弃在京都之外,无召不得入京,如今我这侄儿做了皇帝,才得以有个机会,再来到这洛水之滨,与你相会的。”

“与我一同去那水府游玩如何?”甄宓问道。

“自是不胜欢喜的。只是我乃一个凡人,又如何入得了你的府邸?快别笑话我了罢!”曹植说道。

“子建,你现在是魂魄,不是你的真身,是魂魄,就不怕水的。快随我前来吧!”甄宓唤道。

“是了。”曹植便在甄宓的带领之下来到了水府。

进了水府,甄宓便对曹植说道:“子建可喜欢抚琴,我这里有一把新制的琴,子建可一试。”

“宓儿的琴艺,子建是知道的。又怎么敢在你面前卖弄。”曹植谦虚地说道。

“子建抚琴,宓儿舞蹈,可好?就用那一支凤求凰如何?”甄宓说道。

“就依宓儿罢!”曹植说道。

甄宓吩咐人拿来了那一把琴,是用珠贝和水晶装饰的,看上去晶莹剔透,曹植随便抚弄了一下琴弦,发觉比当年甄宓的琴声更加清幽了。曹植十分惊讶,问道:“这把琴,又是如何?竟比那日在人间的还要美妙上百倍甚至是千倍,这又是何故?”

“日月精华,再加一些仙气罢了。快试试吧,我去换身衣服。”甄宓说道。

曹植坐了下来,甄宓换了一身衣服,绯红色的,映得一张脸更加雪白,双目顾盼神飞。衣服上多了些舞动的蝴蝶,成双成对的飞舞着。甄宓走出来的时候,曹植的曲子弹的正好,却忽然拨不动琴弦了。曹植仰起头,看着甄宓,一句话不说。甄宓笑了,说道:“就用那一支凤求凰,子建弹得好呢?”

曹植才又坐下来,抚弄着琴弦。甄宓挪动着莲步,一步更比一步娇。那舞姿更加轻盈了,时而腾飞到半空之中,溅起水花,像珍珠一样耀眼夺目,彩带飘扬,蝴蝶也和甄宓一样,舞动着。一曲终了,甄宓又流泪了,对曹植说道:“我与你的相会,是在梦中,如今已经快是天明了,我与你的分别就在此时了。当日我在人间,最喜欢的便是你的文辞,如今可否再为我写一篇?宓儿自是感激涕零。”

“宓儿既是想要,我写给你就是了。”曹植说道。

“我来为子建研磨,这还是我第一次伺候你写字罢!”甄宓说道。

只见子建笔走龙蛇,写下了《洛神赋》,文辞华美,情感自是不必言说,细细看来,竟是这样说道:“余情悦其淑美兮,心振荡而不怡,无良媒以接欢兮,托微波而通辞。愿诚素之先达兮,解玉佩以要之。嗟佳人之信修兮,羌习礼而明诗,抗琼珶以和予兮,指潜渊而为期。执眷眷之款实兮,惧斯灵之我欺,感交甫之弃言兮,怅犹豫而狐疑。收和颜而静志兮,申礼防以自持。于是洛灵感焉,徙倚彷徨,神光离合,乍阴乍阳。竦轻躯以鹤立,若将飞而未翔,践椒涂之郁烈,步蘅薄而流芳。超长吟以永慕兮,声哀厉而弥长。尔乃众灵杂遢,命俦啸侣,或戏清流,或翔神渚,或采明珠,或拾翠羽。从南湘之二妃,携汉滨之游女,叹匏瓜之无匹兮,咏牵牛之独处。扬轻袿之猗靡兮,翳修袖以延伫。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转眄**,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于是屏翳收风,川后静波,冯夷鸣鼓,女娲清歌。腾文鱼以警乘,鸣玉鸾以偕逝,六龙俨其齐首,载云车之容裔。鲸鲵踊而夹毂,水禽翔而为卫。于是越北沚,过南冈,纡素领,回清阳,动朱唇以徐言,陈交接之大纲。恨人神之道殊兮,怨盛年之莫当,抗罗袂以掩涕兮,泪流襟之浪浪。悼良会之永绝兮,哀一逝而异乡,无微情以效爱兮,献江南之明珰。虽潜处于太阴,长寄心于君王。忽不悟其所舍,怅神宵而蔽光。于是背下陵高,足往神留,遗情想像,顾望怀愁。冀灵体之复形,御轻舟而上溯。浮长川而忘反,思绵绵而增慕,夜耿耿而不寐,沾繁霜而至曙。命仆夫而就驾,吾将归乎东路,揽騑辔以抗策,怅盘桓而不能去。”甄宓看完,泪湿衣衫,哽咽着说道:“你写的,又何尝不是我的想法呢?这十年在这水府之中,虽说是个神仙,可从未少了人世间的七情六欲。思念如霜,虽说没有四季,每一日都像在经历着寒冬一般,心里总是空荡荡的,如寒冰穿过心底一般。”

“宓儿,此刻我看着你,竟是有千言万语都说不出来了。自从那日与你分离,便是日日醉酒,到如今,我就与那酒囊饭袋是一般模样了。思念不减,白发渐生,如今——”曹植叹了一口气说道。

眼看着这太阳就要升起来了。甄宓握着曹植的手,两人双目相对。甄宓默默地想着:“如今你我竟是天人相隔了,今日这一见,怕以后要见就是做梦了。可是越发思念之时,又怎能梦到君家的模样呢?”

唉!我如今再回去,又不知何时才能再来这洛水之畔呢?与你这一见如今回去,就是死了也该无憾了。我这酒囊饭袋,本就做不了什么用的,倒不如,随着对你的思念葬在那土地之中。”

……

太阳慢慢升上了天空,云彩特别绚烂。就着这云彩之中,曹植的眼睛越来越模糊了,他看着甄宓消失在了自己的眼前。

曹植也从梦中醒来了,回想起梦中的一切,曹植不敢相信,但是一摸怀中,竟然是一对鸳鸯金钗。原来是夜里与甄宓相会之时,甄宓把两支金钗放在了一起,一并交给了曹植保管。曹植看着这一对金钗,怀着苦闷的心情回到了自己的封地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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