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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夜渡湘水

湘水:湘江。《水经注·湘水》:“湘水出零陵始安县阳海山,东北过零陵县东。”《元和郡县志》卷二十七《江南道·岳州·湘阴县》:“湘水,南自长沙县界流入,又北入青草湖。”此诗是诗人游历湖湘所作,描写行船湘水所见之景。此诗或作崔国辅诗,疑非。诗中“客舟”一作“客行”,“浔阳”一作“涔阳”。

客舟贪利涉,里渡湘川。

露气闻芳杜,歌声识采莲。

榜人投岸火,渔子宿潭烟。

行侣时相问,浔阳何处边。

客舟贪利涉,里渡湘川——利涉:在水中顺风而行。《周易注疏》卷二:“利涉大川,往有功也。”里:即夜里。,天未明时。《礼记正义》卷二十四《礼器》:“子路为季氏宰,季氏祭,逮而祭。日不足,继之以烛。”湘川:即湘江。二句写船夫贪顺风之便,星夜兼程,夜渡湘水。

露气闻芳杜,歌声识采莲——芳杜:即杜若,香草名。《楚辞·九歌·湘君》:“采芳洲兮杜若,将以遗兮下女。”《骆宾王集》卷下《同辛簿简仰酬思玄上人林泉四首》之四:“芳杜湘君曲,幽兰楚客词。”采莲:指《采莲曲》,南朝歌曲名。此处泛指采莲时所唱之歌。二句从嗅觉和听觉来写,夜色中空气湿润,水风吹来杜若的幽幽清香,耳边时时听到婉转的歌声,正是月色下采莲的女孩子们无忧无虑的欢唱。

榜人投岸火,渔子宿潭烟——榜人:即划船者。潭:指江边泊舟的水潭。二句写夜色渐深,江面上升起了一层轻雾,船家都靠向岸上的灯火处,渔夫也都收了网,往烟霭迷茫的潭边夜宿。

行侣时相问,浔阳何处边——浔阳:见前《晚泊浔阳望庐山》注。然浔阳在江西,与湘水无涉。清阎若璩《潜邱札记》卷六云:“孟浩然《夜渡湘水》末云:‘行侣时相问,浔阳何处边。’湘水入洞庭,不复至湖北,汉浔阳县在黄州府蕲州东,今浔水城是晋浔阳,则桓温移九江府德化县西于湘水,皆远不相涉,证以《河岳英灵集》,盖涔阳也。涔阳在岳州府澧州北七十里,正合。”按阎说是,当以作“涔阳”为是。《楚辞·九歌·湘君》:“望涔阳兮极浦,横大江兮扬灵。”王逸注:“涔阳,江碕名,近附郢。”洪兴祖补注:“涔,音岑。碕,音祈,曲岸也。今澧州有涔阳浦。《水经》云,涔水出汉中南县东南旱山,北至沔阳县南,入于沔,涔水,即黄水也。”唐时属澧州,今湖南省澧县。二句借“行侣”之口表达对目的地的关切,意思是同行的人不时地探问,何时才能到涔阳呢!

此首诗属诗人五律中的佳作,曾入选后世多种唐诗选本。诗的首联直接点明题义,夜渡湘川,为后面写景抒情铺设了背景,使所见所闻都打上了夜间特有的朦胧色彩。颔联极有特色,写芳杜以嗅觉,写莲歌以听觉,正是从夜间感知事物的特殊性出发而写的,真切细腻,缥缈清润。颈联借岸边的灯火写朦胧的视觉所见,在一层薄雾轻烟中,展现了江上清幽的夜景。尾联的时时相问,期待之情呼之欲出,亦别有意趣,不落俗套。总之,此诗所写的内容紧扣“夜渡”,诗人将自己亲身的体验,转化成意境优美、风格清丽的诗行,传达了轻快愉悦的心情,毫无羁旅之感。诗人像是怀着浓郁的兴趣夜渡湘水的,对岸边的景物充满了好奇和新鲜之感;正是如此,他才能对事物作这样细致的感知和把握。整首诗淡泊中含绮丽,语言清美,刘辰翁亦评此诗“清润自喜”,可谓良有以也。

经七里滩

七里滩:又名七里濑或严陵濑,今在浙江省桐庐县。《元和郡县志》卷二五《江南道·睦州·建德县》:“七里濑,在县东北一十里。”《文选》卷二十六谢灵运《七里濑》诗李善注:“《甘州记》曰,桐庐县有七里濑,濑下数里至严陵濑。”此诗是诗人游历越中所作。诗中“兹湍”一本作“此川”。

子奉垂堂诫,千金非所轻。

为多山水乐,频作泛舟行。

五岳追向子,三湘吊屈平。

湖经洞庭阔,江入新安清。

复闻严陵濑,乃在兹湍路。

叠嶂数百里,沿洄非一趣。

彩翠相氛氲,别流乱奔注。

钓矶平可坐,苔磴滑难步。

猿饮石下潭,鸟还日边树。

观奇恨来晚,倚棹惜将暮。

挥手弄潺,从此洗尘虑。

子奉垂堂诫,千金非所轻。为多山水乐,频作泛舟行——垂堂:见前《入峡寄舍弟》诗注。多:喜爱。四句写诗人谨奉先人“坐不垂堂”的教诲,自重自爱其千金之躯。但因性喜山水,故而常常乘船而行,离家漫游。

五岳追向子,三湘吊屈平。湖经洞庭阔,江入新安清——五岳:《尔雅·释山》:“泰山为东岳,华山为西岳,霍山为南岳,恒山为北岳,嵩山为中岳。”向子:后汉向长,字子平,见前《彭蠡湖中望庐山》诗注。三湘:见前《自浔阳泛舟经明海》注。新安:新安江,一名青溪。《元和郡县志》卷二十五《江南道·睦州·遂安县》:“新安江,自歙州黟县界流入浙江。”《淳熙严州图经》卷三:“新安州,在县南,出徽州。自歙县深渡入县界,至白马砂入建德界。湍险迅急,春夏涨滥,中流不可行舟,秋冬澄澈见底。故沈约诗云:‘眷言访舟客,兹川信可珍。洞澈随清浅,皎鉴无冬春。’”四句写诗人游遍了五岳三湘,登山临水,追吊古人。一路之上好景不断,美不胜收,尤其是洞庭水之宽阔浩荡,新安江之清丽无比,更让人沉醉。

复闻严陵濑,乃在兹湍路。叠嶂数百里,沿洄非一趣——严陵濑:《后汉书·逸民列传·严光传》:“严光,字子陵,一名遵,会稽余姚人也。……除为谏议大夫,不屈,乃耕于富春山,后人名其钓处为严陵濑。”《元和郡县志》卷二五《江南道·睦州·建德县》:“严子陵钓台,在县西三十里,浙江北岸也。”《舆地纪胜》卷八《严州》:“严陵濑……桐庐有严陵濑,境尤胜丽,夹岸是锦峰绣岭,即子陵所隐之地。”叠嶂:重重叠叠的山峰。四句写七里滩不远处有严陵濑,两岸重峦叠嶂,山势绵远,而江中水势湍急,蜿蜒曲折,也充满惊险。

彩翠相氛氲,别流乱奔注。钓矶平可坐,苔磴滑难步——钓矶:指严子陵钓鱼处的盘石。苔蹬:生着苍苔的石阶。四句写青山上遍布着姹紫嫣红的花朵,色彩缤纷,江水的支流交相奔注,不择路径地撞到岩石上,溅起雪亮的浪花。严子陵钓矶平坦可坐,但石阶上生满了青苔,令人难以举步,想来此处自严子陵之后,人迹罕到,更无人再去石上垂钓。

猿饮石下潭,鸟还日边树。观奇恨来晚,倚棹惜将暮。挥手弄潺湲,从此洗尘虑——潺湲:水流貌。棹:船桨。六句写傍晚时分的景色,嬉戏累了的山猿争饮石下的潭水,鸟儿们都向巢中飞还。面对如此美丽迷人的奇景,诗人感叹来得太晚,转眼天色将暮,而他却流连难返。诗人弄水江畔,清江和秀景使他胸怀坦荡,洗去一切的尘念。

此首五言古诗,写诗人的山水之趣,文笔清疏,若行云流水。前半部分先述其所游历之地,从其滔滔不绝的语气之中即可见他的“山水之乐”;后半部分才写经七里滩所见之景,与谢灵运《七里濑》诗“孤客伤逝湍,徒旅苦奔峭。石浅水潺湲,日落山昭曜”相比,所写景色略同,但更加清旷明朗,可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胡应麟谓孟浩然为诗,能“时得大篇,清空雅淡,逸趣翩翩”(《诗薮·内编》),验之此篇,良非虚语。

自洛之越

洛:唐时东都洛阳,今河南洛阳。越:春秋时的越国,泛指浙江一带。此诗约作于开元十七年(729),诗人长安应举失败后,心情郁闷,欲隐逸山水以忘忧,纵酒以忘愁,表达了他不事王侯、鄙弃轩冕的自由放达的精神品格。诗中“杯中物”一作“杯中酒”。

遑遑三十载,书剑两无成。

山水寻吴越,风尘厌洛京。

扁舟泛湖海,长揖谢公卿。

且乐杯中物,谁论世上名。

遑遑三十载,书剑两无成——遑遑:匆忙不安貌。“书剑”句:书指读书求仕治理天下之文功,剑指仗剑从军立功封侯之武业。二句写诗人忙忙碌碌了三十年,孜孜不倦地读书以求治国之理,习剑以求安邦之道,如今年已不惑,文功武业却一无所成,不由发出了一声悲叹。

山水寻吴越,风尘厌洛京——风尘:陆机《为颜彦先赠妇诗二首》之一:“京洛多风尘,素衣化为缁。”吴越:吴,春秋时吴国,都于今江苏苏州。越,春秋时越国,都于会稽,今浙江绍兴。吴越,泛指江、浙一带。洛京:此处偏指洛阳。唐以长安为京兆府,称西京,以洛阳为河南府,称东都。二句写诗人厌倦了繁华都市的车水马龙,遂扬帆而行,远涉吴越,寄情山水,放浪江湖。

扁舟泛湖海,长揖谢公卿——长揖:拱手高举自上而下行礼,表示不卑躬屈膝。《汉书·高帝纪》:“沛公方踞床,使两女子洗,郦生不拜,长揖曰:‘足下必欲诛无道秦,不宜踞见长者。’”颜师古注:“长揖者,手自上而极下。”《文选》卷二十一左太冲《咏史八首》之一:“功成不受赏,长揖归田庐。”谢:辞别。公卿:泛指达官权贵。二句写诗人拱手作别王公大臣,将乘一叶扁舟飘游于海上,做世外的隐逸高人。

且乐杯中物,谁论世上名——杯中物:指酒。《陶渊明集》卷三《责子》:“天运苟如此,且进杯中物。”世上名:《世说新语》卷下之上《任诞》:“张季鹰纵任不拘,时人号为江东步兵。或谓之曰:‘卿乃可纵适一时,独不为身后名邪?’答曰:‘使我有身后名,不如即时一杯酒。’”二句写诗人欲沉醉于美酒之中,抛弃生前身后之浮名,以达到无牵无绊、无忧无虑的自由境界。

此首五言律诗,是诗人失意离洛而作;虽云失意,但给人的感觉,并不颓丧,而是以豪迈的情怀,宣告自己“山水寻吴越”,再也不去顾念“世上名”,为功名所累,故而诗中有着壮逸雄放之气。李梦阳所谓“何等气魄”之评,正是对这种精神的肯定。本来,此种气格的诗在孟浩然的诗中并不多见,但正是如此,愈发见出其难能可贵之处。这与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中的“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一样,表现的都是对精神解放、对人格独立的追求。

济江问舟人

诗作于漫游吴越途中,通过在途中对同舟人的相问,从侧面写出越地山水的迷人之处和诗人的渴慕之情。此诗或以为崔国辅诗,当非。诗题一本作《渡湘江问舟中人》、《渡浙江》,诗中“扁舟”一本作“轻舟”。

潮落江平未有风,扁舟共济与君同。

时时引领望天末,何处青山是越中。

潮落江平未有风,扁舟共济与君同——这两句应题中“舟人”,写汹涌的浪涛渐渐平息,江面一片澄静,诗人与行人同乘一叶扁舟渡江,虽是陌路相逢,但有缘同舟共济,也属有幸。

时时引领望天末,何处青山是越中——引领:伸颈远望。《文选》卷三十陆士衡《拟古诗十二首·拟兰若生朝阳》:“引领望天末,譬彼向阳翘。”天末:天边。二句写诗人不时地眺望天边,只见遥遥青山,秀色连绵,问舟中人究竟哪里才是越中啊?既惊叹处处青山,又盼望快快抵达最美的越中。

孟诗主要以五律见长,现存诗中七言绝句仅五首,但不乏佳作,此首即多受好评,体现了“造境飘逸,初似常语”而“其神甚远”(陈延杰《论唐人七绝》)的风格特点。首句写潮落后江面风平浪静,展示了一幅清丽平远的画面。第二句为和同船人的寒暄,表现出了浓浓的人情味。第三句以时时引领相望来描绘出诗人痴迷于山水的神态,点出心情之迫切。末句更以相问来衬托出越地山水的清丽秀美,一方面是“何处青山是越中”,反过来不也可以说“青山处处是越中”吗!可谓“不着一字,尽得风流”。

归至郢中

郢中:指唐郢州,今湖北省钟祥、京山地区。《元和郡县志》卷二十一《山南道·郢州》载“西北至襄州三百一十里”,今湖北钟祥、京山地区。此诗为孟浩然漫游吴越返乡途中所作,表达了对家乡深挚的眷恋之情,以及初回故土时的喜悦心情。诗题一作《归至郢中作》,“乡关”一作“乡园”,“意入”一作“喜入”。

远游经海峤,返棹归山阿。

日夕见乔木,乡关在伐柯。

愁随江路尽,意入郢门多。

左右看桑土,依然即匪他。

远游经海峤,返棹归山阿——海峤:见前《题终南翠微寺空上人房》诗注。此处指浙江天台山。山阿:《楚辞·九歌·山鬼》:“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王逸注:“阿,曲隅也。”后借指山野隐居之处。二句写诗人在远游越中山水,饱览了山川秀色之后,终于返棹而归,将回到久别的家乡。

日夕见乔木,乡关在伐柯——乔木:指故国或故里。《孟子注疏》卷二下《梁惠王》:“孟子见齐宣王,曰:‘所谓故国者,非谓有乔木之谓也,有世臣之谓也。’”赵氏注:“所谓是有旧国也者,非但见其有高大树木也,当有累世修德之臣,常能辅其君以道,乃为旧国可法则也。”《文选》卷十六江文通《别赋》:“视乔木兮故里,诀北梁兮永辞。”李善注:“王充《论衡》曰:‘睹乔木,知旧都。’”张铣注:“故里有乔木,故视而识之。”伐柯:《诗经·豳风·伐柯》:“伐柯伐柯,其则不远。”此指距家乡不远。二句写经过披星戴月地扬帆行船,家乡已经不远,旧日的故园已清晰地浮现在诗人的眼前。

愁随江路尽,意入郢门多——郢门:本指郢都之门,《骆宾王集》卷上《宿山庄》:“露积吴台草,风入郢门楸。”此指郢州城门。《舆地纪胜》卷八十四《郢州诗》上“愁随江路尽,喜入郢门多”二句写诗人羁旅之愁,随着江路行尽而渐渐消散,一颗沉重的心变得无比的轻松,当他踏入郢门时,喜悦之情油然而生。

左右看桑土,依然即匪他——桑土:此指故土、乡土。《诗经·小雅·小弁》:“维桑与梓,必恭敬之。”匪他:即非他。《诗经·小雅·弁》:“岂伊异人,兄弟匪他。”二句写诗人踏上故土,看到熟悉的山川草木,分外亲切、温暖,好像都在用热情的笑脸迎接自己归来。

此诗是作者漫游很长时间后回归家乡而作。诗人将羁旅之感、漂泊之苦与回乡后的感受加以对比,既写出了对羁旅他乡的感喟,更衬托出故乡带给作为游子的诗人的温暖,读来感人。孟诗胜人之处,恰是“无意求工”(沈德潜《唐诗别裁》),寄至味于平淡、朴素中,这首诗即是如此。同时,诗中多化用《诗经》中的语言,明白易懂,自然流畅,如醇美的陈酒,在现代的喧闹生活中亦会使人感到一种心灵的宁静。

戏题

诗写在热情好客的友人家做客醉酒的趣事,生动亲切。诗题或作《戏赠主人》。

客醉眠未起,主人呼解酲。

已言鸡黍熟,复说瓮头清。

客醉眠未起,主人呼解酲。已言鸡黍熟,复说瓮头清——客:此指诗人。解酲:醒酒。瓮头清:新酿成的酒。《法书要录》卷三《唐何延之兰亭记》:“使留夜宿,设缸面药酒茶果等;江东云缸面,犹河北称瓮头,谓初熟酒也。”四句写诗人在朋友家做客宴饮,酒醉而眠,浓睡至日上三竿,听见主人在门外的轻呼轻唤,才渐渐睁开蒙的睡眼。诗人刚刚起床开窗,洒进来满屋的阳光,就听主人说已备好了丰盛的午饭,香气阵阵中又捧出了家中新酿的美酒,殷勤地劝诗人尽情品尝,刚刚醒酒的诗人不免又要大醉一场。

这是一首非常有生活气息的田园小诗,诗人抓住日常生活中的寻常细节,写与友人饮酒,并通过醉酒——醒酒——之后又捧出新酒,既写出了主人的热情好客,以及彼此不同寻常的深厚友情,而诗人“醉了醒,刚醒又要接着饮”之态,也被生动地表现出来,传递出诗人像在自家一样无拘无束,安闲自适,其乐融融。比之诗人的名篇《过故人庄》,风格同样朴素自然,而又多了一层风趣谐谑的特点。

南归阻雪

此诗约作于开元二十二年(734),第二次长安求仕失败后还乡途中,行抵南阳一带遇大雪而作,诗写雪天的景色,抒发了诗人失意后的怨愤和惆怅心情。诗题或作《南归北阻雪》。

我行滞宛许,日夕望京豫。

旷野莽茫茫,乡山在何处。

孤烟村际起,归雁天边去。

积雪覆平皋,饥鹰捉寒兔。

少年弄文墨,属意在章句。

十上耻还家,徘徊守归路。

我行滞宛许,日夕望京豫。旷野莽茫茫,乡山在何处——宛许:宛,旧县名,唐属邓州,今河南省南阳。许,唐时许州,即今河南省许昌,在南阳东北。宛许,泛指南阳、许昌一带。京豫:京,指长安。豫:古豫州,借指洛阳。莽茫茫:《文选》卷二十三阮嗣宗《咏怀诗十七首》之十二:“绿水扬洪波,旷野莽茫茫。”四句写诗人行至宛许一带被大雪所阻,不得不停滞于此地,他从早到晚遥望长安和洛阳,仍然不能忘怀求仕失败的悲伤。眼前所见皆是白茫茫的一片,不见温暖的家乡在何处,亦不见梦想的归宿在何方。

孤烟村际起,归雁天边去。积雪覆平皋,饥鹰捉寒兔——平皋:水边平地。《史记·司马相如列传》:“汩淢噏习以永逝兮,注平皋之广衍。”四句写郊外村庄人迹荒芜,黄昏时候,一缕孤烟袅袅升起,南归的征雁哀鸣着向天边飞去。皑皑的白雪覆盖着大地,饥饿的群鹰在空中盘旋,雪地中觅食的野兔刚刚露出头,鹰就箭一样地冲下去,让它们成为腹中的美餐。

少年弄文墨,属意在章句。十上耻还家,徘徊守归路——文墨:指文书辞章。《史记·萧相国世家》:“今萧何未尝有汗马之劳,徒持文墨议论。”《文选》卷二十九刘公干《杂诗》:“职事烦填委,文墨纷消散。”属意:专心致意。《文选》卷二十五刘越石《答卢谌》:“不复属意于文,二十馀年矣。”十上:十次上书。《战国策》卷三《秦策·苏秦始将连横》:“说秦王书十上而说不行。黑貂之裘弊,黄金百斤尽,资用乏绝,去秦而归。”耻还家:羞于还家。四句写诗人哀叹自己的身世和命运,自从少年时候就用心于写作诗文,才华早露,颇有诗名。但上京求仕却屡次失败,真是羞于还家,无颜再见襄阳的父老,但是将去向哪里?在通向家乡的路途中,是他孤独徘徊的身影。

诗人集中有三首诗因途中遇雪而作,所表达的感情都因人生境况的不同而不同。此诗与另两首相比,更为悲凉和凄迷,被刘辰翁评为“曲折凄楚”。前四句低宛地叙来,于苍茫之中望京洛而不见,望乡山亦不知何处,真所谓“两处茫茫皆不见”!后四句通过细腻的观察,捕捉具有典型性的景物,先写仰视空中之所见,孤烟和归雁,都是具有伤心情绪的意象。再写俯视大地之所见,饥鹰和寒兔,都被大雪逼迫得走投无路。最后四句直述他身世失意,包含着满怀的抑郁、愤懑之情。

诗人在冰天雪地中徘徊的身影,令人联想到李白《行路难》中“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的情景,体现了失意者毫无例外地所面临的人生困境。

题长安主人壁

长安主人:诗人寓居长安时的房舍主人。孟浩然于开元十五年(727)冬赴长安,应开元十六年(728)春的进士举,未登第,继续留长安期间作此诗。诗中写了失意后的落拓困顿之况,欲求功名而无路可进,欲归南山又心存不甘的矛盾心情,抒发了壮志未酬之愤。“九日”一作“九月”。

久废南山田,叨陪东阁贤。

欲随平子去,犹未献甘泉。

枕藉琴书满,褰帷远岫连。

我来如昨日,庭树忽鸣蝉。

促织惊寒女,秋风思长年。

授衣当九日,无褐竟谁怜。

久废南山田,叨陪东阁贤。欲随平子去,犹未献甘泉——南山:见前《京还赠张淮》诗注。东阁:指丞相阁。平子:张衡字平子,南阳鄂人也,长于辞赋。曾拟班固《两都赋》作《二京赋》,以资讽谏。和帝时为侍中,其时宦臣专政,衡欲言政事,为宦臣所谗,仕不得志,乃作《归田赋》。事见《后汉书·张衡列传》。献甘泉:指献赋求仕。《文选》卷七扬子云《甘泉赋》:“孝成帝时,客有荐雄文似相如者,上方郊祀甘泉泰畤,汾阴后土,以求继嗣。召雄待诏承明之庭,正月,从上甘泉,还奏《甘泉赋》以风。”四句写诗人离乡已久,客居长安,有心回归田园,但辞赋未献,壮志未酬,进退两难。

枕藉琴书满,褰帷远岫连。我来如昨日,庭树忽鸣蝉——琴书:《陶渊明集》卷五《归去来兮辞》:“悦亲戚之情话,乐琴书以消忧。”褰:掀起。帷:帘幕。岫:山。四句写住所四壁空空,孤独寂寥,只有枕席上的琴书相伴,掀起帘幕,可见远处的群山起伏连绵。世事如梦,初来长安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清晰如昨,恍然中听到寒蝉的悲鸣,看到庭树飘落的黄叶,不由得惊叹时光的飞速流转。

促织惊寒女,秋风思长年。授衣当九日,无褐竟谁怜——促织:蟋蟀。《文选》卷二十九《古诗十九首》之七:“明月皎夜光,促织鸣东壁。”李善注:“《春秋考异邮》曰,立秋,趣织鸣。宋均曰:趣织,蟋蟀也。立秋,女功急,故趣之。”长年:年纪逐渐老大。授衣两句:《毛诗正义》卷八《豳风·七月》:“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一之日觱发,二之日栗烈。无衣无褐,何以卒岁。”毛氏传:“九月霜始降,妇功成,可以授冬衣矣。”郑氏笺:“褐,毛布也。”褐,此或指粗料制成的衣服。四句写天气渐凉,促织的鸣叫使寒女警觉,催促她们赶制冬衣,诗人在西风中悲叹他的形容憔悴,衰鬓苍颜。九月正当授衣之时,他却无衣御寒无人可怜,落魄困顿之中更无人引荐。

此诗音声凄苦,不仅道出诗人在物质生活上的贫困,更道出精神上的矛盾和痛苦。前四句写思归但未归,“进退”可以说是贯穿孟浩然一生的主要矛盾,他有心求仕,但其性格又多了几分傲岸,有着名士的风度,不肯屈膝向权贵,使得他没有得到张说、张九龄等身居高位的友人们的得力引荐。中间四句写景,“琴书满”使人联想到卢照邻《长安古意》中“寂寂寥寥扬子居,年年岁岁一床书”,诗人虽落魄失意,但与琴书相伴,保持着风流儒雅。“远岫连”亦映衬出诗人胸怀的高远,使诗少了“枯瘠寒俭之态”。后四句皆触景生情,融情于景,难分情景之界,只觉萧瑟秋风中夹杂着诗人的失意怨愤之气。

岘山送张去非游巴东

岘山:在襄阳,见前《与诸子登岘山》诗注。张去非:其人不详。巴东:见前《湖中旅泊寄阎防》诗注。诗写登岘山送别友人所见之景和依依不舍之情。诗题一作《岘山送朱大去非游巴东》。

岘山南郭外,送别每登临。

沙岸江村近,松门山寺深。

一言余有赠,三峡尔将寻。

祖席宜城酒,征途云梦林。

蹉跎游子意,眷恋故人心。

去矣勿淹滞,巴东猿夜吟。

岘山南郭外,送别每登临。沙岸江村近,松门山寺深——南郭:城墙的南面,因岘山在襄阳县城东南九里处,所以此言南郭。四句写城南的岘山,风景秀丽,然而却总是送别的伤心之地,如今诗人又于此送朋友远去巴东。登山眺望,可见江岸旁散落的村庄,青松翠柏之间掩映着幽静的山寺。

一言余有赠,三峡尔将寻。祖席宜城酒,征途云梦林——三峡:即长江三峡,一般指瞿塘峡、巫峡、西陵峡。祖席:送别的筵席。宜城:汉时的宜城出产美酒。《方舆胜览》卷三十二《京西路·襄阳府》:“金沙泉,在宜城县东一里,造酒极美,世谓之宜城春,又名竹叶酒。”云梦:云梦泽,见前《与诸子登岘山》诗注。四句写朋友要远游巴东,诗人再三叮嘱他路上保重,并摆上了离别的酒宴,劝他再饮一杯宜城美酒,这样的好酒恐怕他乡难有。

蹉跎游子意,眷恋故人心。去矣勿淹滞,巴东猿夜吟——蹉跎:虚度年华。巴东猿夜吟:见前《入峡寄舍弟》注。四句写即将离去的朋友眷恋故土,难舍难分,不忍上路。诗人劝友人早去早回,不要在外久留,巴东夜晚的猿啼声会让他泪沾衣裳,夜夜断肠。

诗写送别,情真意切,李梦阳评此诗:“情思宛然慨然。”一、二句直写将与朋友离别,登临而起离愁。三、四句没有接下去写愁,而是转而写景,清幽如画。中间四句写送别的场面,虚景与实景密切结合,气象旷远。最末四句既有情语又有景语,情因景生,景与意融,情景相融之中,言尽意长,馀音袅袅。

永嘉别张子容

永嘉:见前《宿永嘉江寄山阴崔少府国辅》诗注。张子容:诗人的好友,见前《寻白鹤岩张子容颜处士》诗注。时子容任乐城县尉,开元十九年冬末,孟浩然至乐城相访,二十年春又在永嘉相见,后诗人北归返襄阳,此诗为别时之作。“日夕”一作“日夜”。

旧国余归楚,新年子北征。

挂帆愁海路,分手恋朋情。

日夕故园意,汀洲春草生。

何时一杯酒,重与李膺倾。

旧国余归楚,新年子北征——北征:北行。《楚辞·九歌·湘君》:“驾飞龙兮北征。”二句写好友在异地相逢,但却各有各的行程,诗人将返回故乡,子容将扬帆北行,二人不得不忍痛分别。

挂帆愁海路,分手恋朋情——二句写恋恋不舍之情,相聚是何等的欢娱,分别时顿生满怀愁绪,泛舟海上是多么的孤寂和凄凉,好朋友转眼就要天各一方。

日夕故园意,汀洲春草生——汀洲:水中的小洲。《楚辞·九歌·湘夫人》:“搴汀洲兮杜若,将以遗兮远者。”二句写诗人漂泊多年,日夜牵挂故园,如今终于要归去,汀洲的春草应已长满。可惜同乡好友不能同归,只能继续在外地忙碌于仕宦。

何时一杯酒,重与李膺倾——李膺:见前《荆门上张丞相》诗注,此指张子容。二句写今日分别何时能够再相见,共同把盏、共同畅游?二人各在天之一涯,相逢的日子遥遥无期,只有斟满眼前的酒杯,忘掉昨日之愁明日之忧,尽情地享受这短暂的欢聚。

诗写在异地与好友离别,沉郁雄放,有一种愁绪盘旋在字句之中。首联点明二人去向不同,在永嘉的匆匆相会就像徐志摩在《偶然》中所写的“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第二联写分别时的难舍之情,“挂帆”本是诗人乐此不疲的事情,但此时却对泛舟大海产生了忧愁和恐惧。第三联中“汀洲春草生”句,仿佛化用谢灵运“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的名句,春景虽然美好,但令人生时光荏苒之悲。尾联以问句结束,诗人的期待之情若出自肺腑之间,同于王维“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全诗语言朴素自然,感情真挚,使人对身如飘萍的诗人和子容顿生同情,同时亦对世事的多艰和聚散的无常产生共鸣。

留别王侍御

王侍御:王维。《旧唐书》卷一百九十下《文苑》下《王维传》:王维字摩诘,太原祁人。开元九年进士擢第,历右拾遗、监察御史、左补阙……诗名盛于开元、开宝间。诗约作开元二十二年(734),第二次在长安求仕失败后,辛酸之中含有怨愤之情,与故人离别真挚动人。诗题一作《留别王维》,“索寞”一作“寂寞”。

寂寂竟何待,朝朝空自归。

欲寻芳草去,惜与故人违。

当路谁相假,知音世所稀。

只应守索寞,还掩故园扉。

寂寂竟何待,朝朝空自归——寂寂:《文选》卷二十一左太冲《咏史诗八首》之四:“寂寂扬子宅,门无卿相舆。寥寥空宇内,所讲在玄虚。”二句写求仕失败后寂寞无聊的生活和心情,留在长安还有什么意思呢?还在空空地等待什么呢?每天携诗去干谒那些权贵,但又有什么收获呢?

欲寻芳草去,惜与故人违——芳草:常用以比喻高尚的品德和理想。《文选》卷三十二屈平《离骚经》:“何所独无芳草兮,尔何怀乎故宇。”又:“何昔日之芳草兮,今直为此萧艾也。”二句写诗人在失望之馀想到自己要做的事应该是远离污浊的社会,隐居到山林中,洁身自好,独守情操。但一想到要与长安的好友分别,又不由得踌躇起来,难下离去的决心。

当路谁相假,知音世所稀——当路:指当政者。相假:相互凭借,帮助。知音:《文选》卷二十九《古诗十九首》之五:“不惜歌者苦,但伤知音稀。”二句写诗人感叹世态的炎凉,人情的淡漠,那些在位的权贵们哪一个是要真心给予援引?一到关键时刻就各自为己了!哪一个是真正的理解和欣赏诗人才能的人?真是少之又少,幸有王维为难得的知音,温暖地安慰了诗人孤寂的心。

只应守索寞,还掩故园扉——索寞:冷落寂寞。二句写诗人看透了朝廷的黑暗,自己光明磊落的性情与这里格格不入,本不该再从襄阳来这里寻求功名,自取其辱,还是快快地归还乡中,重新过淡泊宁静的生活,重新反省人生的价值,坚持独立崇高的人格。

全诗既没有华丽的辞藻,也没有优美的画面,平淡的语言近乎口语,极其自然,对偶亦不求工,毫无斧凿的痕迹,读来却动人心弦。首联写失意后的景象,门前冷落,车马稀疏,日日奔走,一无所获。第二联写惜别之情,“欲”字和“惜”字体现了诗人矛盾的心情和二人深厚的情谊。第三联是全诗的重点所在,使整首诗产生了一种怨怼的情绪,一种“不平则鸣”的反抗力量,抨击了伪善的权贵和黑暗的世道,极易引起读者的共鸣。尾联表明了他归去的决心,故园的门扉轻轻地掩上了,诗也悄然地结束了,但诗意却馀音绕梁,不绝于耳,耐人咀嚼。

都中送辛大

都中:可能指京都长安。辛大:其人未详,为孟浩然好友,孟诗中还有《送辛大不及》、《夏日南亭怀辛大》、《西山寻辛谔》及《张七及辛大见寻南亭醉作》等诗,疑辛大即为辛谔。诗写在长安送别求仕失败的友人回乡,约作于开元十六年(728)或二十二年(734),表达了对友人怀才不遇的同情,同时流露了自己亦将归隐山林。诗题或作《都下送辛大之鄂》,“还寄”一作“遥寄”。

南国辛居士,言归旧竹林。

未逢调鼎用,徒有济川心。

余亦忘机者,田园在汉阴。

因君故乡去,还寄式微吟。

南国辛居士,言归旧竹林——辛居士:指辛大。居士,称有德有才而隐居不做官者。言归:回归。二句写来自南国的辛居士,德才兼有,本应在京城得到朝廷的留用,但他却沮丧地向诗人辞别,要离开京城,回归家乡继续他的隐逸生活。

未逢调鼎用,徒有济川心——调鼎:鼎为古人烹饪之器,调鼎本指在鼎内烹调食物,后比喻治国理政。《韩诗外传》卷七:“伊尹,故有莘氏僮也,负鼎操俎调五味,而立为相其遇汤也。”济川:本指渡河,后比喻辅佐帝王治国。《尚书正义》卷十《说命》上:“说筑傅岩之野,惟肖。爰立作相,王置诸其左右,命之曰:‘朝夕纳诲,以辅台德。若金,用汝作砺。若济巨川,用汝作舟楫。’”二句写辛大空有济世之才,却没有被朝廷任用的机会,忧愤失望之馀,只得回归山林。

余亦忘机者,田园在汉阴——忘机:忘却机变弄巧之心,淡泊名利、与世无争。《庄子集解》卷三《天地》:“有机械者必有机事,有机事者必有机心。机心存于胸中,则纯白不备;纯白不备,则神生不定;神生不定者,道之所不载也。”汉阴:汉水南岸,此指诗人的家乡襄阳。二句写诗人与辛大同病相怜,所以相互慰勉。诗人也看破了社会的黑暗,功名的虚无,有着归隐田园的打算,风景秀丽的家乡时时在等待着游子的归还。

因君故乡去,还寄式微吟——式微:《毛诗正义》卷二《邶风·式微》:“式微,黎侯寓于卫,其臣劝以归也。式微式微,胡不归。”此言归乡之意。二句写辛大要回故乡了,诗人写此诗以相送,并透露自己不久亦要还乡的消息。

此诗为客中送客之作,且“同是天涯沦落人”,情深意切,真挚动人。首联初读来觉得很淡,好像在说寻常的朋友间离别之事,但第二联忽以惊人之句表达了心中积压的怨愤,与上联相映,显出了诗人在叙述安排和情感抒发上的别具匠心。第三联中诗人收住了激动的情绪,又用淡淡的口吻说出自己的境遇,同时也表明了上面的悲愤不只为朋友而发,也是为自己而发,这里才可见全诗的好处。末联更有言尽而意不尽之妙,耐人寻味。张谦宜《斋诗话》卷五评此诗:“无字不妥当,此最难到。”但并不见雕琢之痕,全似平常语,可见孟诗语淡而味终不薄,似枯而实腴的特点。

越中送张少府归秦中

越中:指今浙江一带。张少府:其人未详。秦中:指长安,诗亦为客中送客之作,写出了友人的望乡思归之情,末句颇有生活情趣。“清明”一作“青门”。

试登秦岭望秦川,遥忆清明春可怜。

仲月送君从此去,瓜时须及邵平田。

试登秦岭望秦川,遥忆清明春可怜——秦岭:《元和郡县志》卷六河南道二《虢州·阌县》:“秦山,一名秦岭,在县南五十里。南入商州,西南入华州。山高二千丈,周回三百馀里。”另一说指越州的秦望山。见《游云门寺寄越府包户曹徐起居》诗注。清明:农历的清明节。二句写张少府的思乡情怀,登上越州的秦望山,殷切地朝家乡的方向眺望,却不见家乡,只见云海茫茫。惆怅之中看到越中处处新绿,遂忆起家乡地气寒冷,在清明时候春意也没有这么浓,花草树木在料峭的春风中刚刚苏醒。

仲月送君从此去,瓜时须及邵平田——仲月:春二月。《初学记》卷三《春》:“二月仲春,亦曰仲阳。三月季春,亦曰暮春。”瓜时:指农历七月瓜熟之时。邵平田:此指张少府的家乡。邵平:即召平。《史记》卷五十三《萧相国世家》:“召平者,故秦东陵侯。秦破,为布衣,贫,种瓜于长安城东,瓜美,故世俗谓之东陵瓜,从召平以为名也。”二句写诗人送张少府回秦正是春意融融,草熏风暖的仲春二月,并且估算他七月瓜熟之时就能顺利到家,正好可以品尝家乡甜美的东陵瓜。

孟浩然极少做七言绝句,集中仅五首,但不乏佳作。此诗前两句着笔张少府,写其登山而望,遥忆故乡。后两句立足自己写送别,既表现了对方的思乡心切,又写出了自己的美好祝愿,而祝愿之语中又以“瓜时”到“邵平田”来代指具体的时间和地点,颇有田园的生活情趣。一般的送别诗常有淡淡的哀愁,但此诗充满了一种欢悦的情绪。因为回乡对友人来说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所以在此诗中,诗人一点也不著离愁,而是快乐着朋友的快乐,亦表现出二人情谊的非同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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