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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下午4:30,马军准时走进车间会议室。在他的身后是王宝兰和马英、赵淑花、丁小丽,还有其他组员。

马英两眼红肿,满脸泪痕。从会议室往车间走的路上,她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人。王宝兰黑着脸,耷拉着眼皮,满肚子火气不知往哪出。她是当组长的,组员出了事,她首当其冲,跟着倒霉。

郝远志早已坐在会议室的讲话台上。他板着面孔,抽着烟,两眼喷火,一声不响。他是在吃午饭时接到值班长潘杰的电话。当时他放下碗筷,骑车匆匆来到车间。经过了解,他得知事故的起因是文建明和马英在工作中调笑引发的,不由怒火冲天,站在电车上,当着许多人的面把马英骂了个狗血淋头。文建明已被送到医院,要不,肯定也不少挨骂。后来王宝兰闻讯到了现场,正赶上挨骂。那话真难听,弄得王宝兰十分尴尬,难受得很。

马军看了,立即想起人们的说法,郝主任的眼睛要是红了,那就是大爷的脾气上来了,有好戏看。

果然不用多说,开会的人到齐后。郝远志站起来,把烟头一扔,一掌拍在桌子上,大吼了声:“马英,你给我听着!”

马英浑身哆嗦,把本来低着的头,又往下垂了垂。会议室里200多号人的眼光全盯到第一排椅干燥小组成员的身上。他们来得晚,恰好坐在第一排,那是个挨批的地方。马军如芒刺背,浑身上下不自在,头不敢往后看,仿佛是他犯了错似的。

郝远志赤红的双眼朝台下的人们环视一圈,又大声说:“你们看看,咱们车间丢人败兴的事发生了。哪有女的往男的跟前凑,打情骂俏。她马英就敢,跑到成型机旁同文建明哥呀妹的,称兄道弟,唱情歌。那是什么地方!那是工作区域,生产重地!马英就敢过去勾引男人,胡来……”

马军是第一次听郝远志训人。以前他参加过几次车间大会。郝远志讲话平易近人,条理清晰,同部队首长讲话一样。虽然有时在讲话中露出几句带把子的难听话,但没骂人。今天他可真发怒了,骂开人了。这也情有可原。因为成型发生工伤事故,涉及全车间400多人的奖金。下午人们一直在议论这件事,这个月的奖金肯定要扣,扣多少,谁知道?他朝旁边的王栓柱看。王栓柱正仰着头看郝远志,表情严肃。他听他说,可能要扣一多半,150、170,真扣得狠哪。但不知怎么,可能是郝远志的训话引起他对马英的怜悯,他朝她投去同情的眼神。马英坐在三个姑娘中间,在低声抽泣,肩膀一抖一抖的。

郝远志见马英哭泣,火气更旺,声音高了几度:“哭什么?你哭就有理啦。我早就说过,你们这些女孩子不要往成型机旁凑,你们就是不听,”他的眼睛朝车间里的另外几名女工来回扫了几眼,“看看出事了吧,怎么处理?嗯?现在我宣布,扣除王宝兰当月奖金,扣除马英的当月奖金,降一档工资。”

马军扭头看王宝兰。王宝兰黑着脸,紧闭嘴唇,眼帘下垂,朝地面看。他心想,王师傅可真倒霉,她不是没尽责任,班前会上她强调安全了,尤其还提醒马英不要乱串岗。可马英不听,她能有啥办法。扣马英的工资奖金他没意见,该扣。扣王宝兰的奖金他觉得不对,这是连带。

其实是对的,王宝兰是组长,是企业基层管理人,有连带责任。马军刚到企业,不懂这点。

“马英,扣你的工资奖金是经济处罚,咱们还有一条,你给我三天之内写封检查来,要深刻,站在这个台上给全车间的人念。我要让你的思想里知道你犯了什么错误,记住这个教训。你的错误使咱们车间这个月少了一半奖金,每个人少了两三百元,把一个人家的米面粮油扣没了……”

马军心想,也就是,一袋白面50多元,一袋大米60多元,一桶色拉油40多元,正是一户三口人家的米面,这损失大了。无怪乎人们看马英的眼光冷漠,带着鄙视,她犯的错误使全车间的人都跟着受到经济损失。他的半个月饭钱也没了。

“告诉你们,厂里决定,扣我当月的全部奖金,降一档工资,还得写一份检查。我认为这个决定对,我甘愿受罚。我不受罚谁受,谁让我在一车间当主任,现在出了事就得我负责。我和厂里订有安全责任书,现在责任书的分量出来了。这下你们可不嫉妒眼红我了吧。平时你们有人总是说我拿的工资高奖金多,这个那个的废屁不少,现在出了事就得我负责,就得穷忙。今中午,我老婆给我包的饺子才吃了两个,潘杰的电话来了,我放下筷子就往厂里跑,到现在肚子还饿着。你们呢?什么心也不用操,喝杯小酒,打打麻将,看看电视,舒服得很。我呢,不论什么时候,中午还是半夜,车间里有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得来,这就是当车间主任的好处,肩上的责任重。说句实话,你们中间要是有谁在生产中出了死亡事故,不管你是怎么死的,这话难听,但我都得说明白,厂房顶上掉块瓦片砸死你,我都有责任。你倒霉我失职,弄不好还得蹲牢房。因为我没把安全教育搞好,所以我就得在会上反反复复地说,不要嫌我啰嗦,我必须得说。以后,你们每个人为保证安全生产要互相监督,关心自己周围的安全情况,发现工作环境有隐患时要主动向车间汇报,也可直接向调度长汇报,停止生产,等待解决,做到防患于未然。如果哪个为了想多挣点奖金,发现问题还要干,出了事,是死了谁苦了谁。抹我的职降我的级,我蹲牢房都扯淡,是你老婆没男人当了寡妇,孩子受了罪。现在文建明掉了几个手指,成了残废,他找老婆都成了大问题……”

他说的是大实话,马军心想。如果要说郝主任这是骂人,这不能算骂人,当领导的责任是管理,统筹全局。该说的时候就得说,不说就是失职。他们所付出的心血,比一个在生产一线的体力劳动者要多得多。人员安全,机器设备,产品质量,产品科技含量等等都要操到心。而一名普通工人,只是在单一的技术工作或者单一的操作中付出技术和体力。工人操作机器,贡献力量,生产产品,创造财富。干部管理企业,起着领导作用。他们都是企业的管理者,生产者。他们之间有着脑力劳动与体力劳动的区别,具体反映在工资与奖金的分配上。干部的工资奖金要比工人高,因为他们是脑力劳动者,比体力劳动者付出的智力与心血多。

可也不能高得太没谱太悬乎。马军想到这里,心里忽地开始不平衡。他常听组里几个老工人发牢骚,说厂里头们的工资和奖金每月是2万多,是他工资的10倍,公司头们是3万多,是他的15倍。他们凭什么拿那么多?每天坐在干净舒适的办公室里拿着电话指挥生产,发号施令,完后喝茶看报,却是他工资的10多倍,太不平等了!要是多拿一点还可以,必竟哪个头的工龄都比他长,文凭也比他高,责任也重。可不能高得太悬乎让人心里不平衡呀,都是吃五谷杂粮的人,都是人啊,他们是凭哪条拿那样多的工资?是谁给他们定的那样高的工资……

郝志远啰啰嗦嗦地说了一个多小时。虽然是老生常谈,念的旧经,但人们一个个正襟危坐,聚精会神听得认真。出事故了,这是教训,谁在这个时候还马马虎虎,乱走乱动,那就是寻得挨骂。

这时,厂部通讯员进了会议室,送到郝远志手中一份通知。他拿着看。脸色倏地变得阴沉,黑着脸,扭头对车间工程师严海大声说;“你去查一下,上星期F-5型炉衬砖是哪个班组生产的?”

严海负责车间技术,生产计划,产量统计。产品他都有底据。一会儿,他回来了,手中拿着一张报表说:“甲班文建明的产品。”

郝远志“嘭”地一拳砸在桌上,气呼呼地骂:“浑蛋小子!我估计是他,果然是他。这小子害苦咱们了!二钢的转炉出了事故,炉衬砖掉下来堵住出钢口出不了钢,是咱们的问题,砖的密度不够。”

人们都知道,砖的密度不够,就容易发生断裂,掉角。密度不够的原因是生产过程中少压了一下,应该压四下,只压了三下。

马军想起文建明压砖的声音,“嗵、嗵、嗵”,是三下。肯定是文建明偷懒了。他听人们说,一个班生产1800块炉衬转,如每块砖少压一下,就少压1800下,当然省好多力。这小子投机取巧。

郝远志双眼喷火,怒气冲冲地骂道:“你们听着,文建明住了医院,但咱们对他的处罚也一定要做,检查也一定要让他写,他要不写,我就扣掉他工资。他一个人拖累了咱们全车间,不罚不打就太便宜了他!咱们还得查一下这批不合格的砖是怎么漏过去的,加大产品出厂检查力度。你们都知道,咱们这儿的疏忽大意就有可能给炼钢炼铁带来生产隐患。安广田,蔡杰,你们两个是文建明的师傅、助手,每天跟他在一块干活,就没发现他投懒?”

安广田黑着脸,闷声闷气地说:“没发现。”

郝远志紧跟着问:“蔡杰呢?”

蔡杰一脸沮丧,低声说:“我没留神。”

“你说得大声点,”郝远志盯着蔡杰。转而他又说,“算了算了,不用说了。看你那熊样也是糊里糊涂的。现在我宣布一条规定,以后每块砖必须压到四下,谁要是压三下,各位都有监督举报职责,告诉我,我剥了他的狗皮!不是人哪!”

会议在郝远志的怒骂声中结束。

马军想起人们送郝远志的外号,郝大爷。不要怪他是大爷脾气,担子压在他身上,心里能不急。

这两天,马军忽然发现马英看他的眼神变了。以前马英对他仅仅是瞥一眼,一副冷漠高傲不屑一顾的表情。同他说话,眼睛看着别处,声调淡漠,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而现在竟尊称他马师傅,对他嘘寒问暖关心起来,这让他纳闷。难道是他给文建明包了包手就引起她的注意,来了兴趣跟他套近乎。他可不敢跟她交往,本来一对未婚男女在一块工作人们就有闲话,他要和她来往深了不就出毛病了。他心中的爱人是林玲,不是她。

马英有了心病。写检查难住了她,她不会写。扣工资奖金她认了,谁让她自己不稳重跟那个肉敦忽撩。浑身上下一团肥肉,没个男人味,还想占我的便宜。我就是嫁不出去也不会找你这个猪头肉。

她几次三番地在心里诅咒文建明以出心头的火气。可发过火后,细想,她还得写检查,不写就别想上班。郝远志的脾气她知道,是个六亲不认的主,在工作上铁面无私。她老爸和郝远志在一块共过事,一听她出了事,老爸狠狠训斥她一顿,让她一定把检查写好,给郝远志送去。并告诫她,这是对她最轻的处罚,没开除厂籍,留厂察看就便宜了她。她明白,留厂察看那肯定只有生活费,没工资奖金。现在她还保留着原工资,只扣了这个月的奖金和工资,郝大爷确确实实看在她老爸的面子上照顾了她。

想过后,她思考着怎样写一份认识深刻的检查让郝大爷满意。可拿起笔往纸上写时她不会了,且不说“我的检查”四个字写得东倒西歪,文建明的名字她不会写。她把字给忘了,不会写字了。

也许人们不相信这话,但这是真的。她念了12年书,小学初中技校。在学校她不爱学习,马马虎虎。考试常常不及格,勉勉强强混出来,接了老爸的班。工作三年,她没看过一份报纸,一本书,没写过一封信。下了班就是和几个相好的姐妹逛商场,串超市,游公园,观晚会,看电视,交男朋友。她爸她妈就她一独女,希望她在北钢找个女婿。她在技校时就谈上男朋友,到现在谈了好几个,一个也没谈成,总觉得对方不好。不是长得不好,就是工作不好。现在这个还行,和她一样,也是技校毕业生,工作不错,干活也可以,就是写字太差,和她的字一样歪歪扭扭。帮她写了两份检查,还有几个错别字,还不如她。怎么办呀?她发现马军的字写得不错,工整,规矩,字大,一笔一画很像回事。而马军还喜欢看书,给战友写信。喜欢写信的人,肯定会写检查。让马军帮着写。可怎么跟马军开口?万一要是拒绝了她,她可真没面子,让姐妹们笑话。怎么办?有了……

这天。上班时马英的车筐里带了两个饭盒。一个饭盒里盛着大米红烧肉,一个饭盒里盛着三鲜馅饺子。这是她昨天晚上亲自下厨做的两种饭菜,今天上班带来,准备送马军一份,借此联络感情,请马军帮她写检查。马军是单身汉,肯定不带饭,不是到食堂就是到饭店。男人们都喜欢吃,做点好吃的哄一哄,肯定管用。她谈过几个男朋友,逛街时和她一样,喜欢吃小吃,一会吃烧烤,一会吃雪糕,所以她还特意做了几串油炸鸡肉串。

中午,马军和马英把最后一车普型砖推进干燥窑里。马英开动电车,“哗啦啦……”铁轮一阵滚动,停在1号机旁铁轨上。高大宽敞的车间里突然静下来,没有了“嗵嗵嗵”“沙沙沙”机器的轧砖声和转动声,人们已都离开工作场地去吃饭,车间里安静得让人感到冷清。

马军从车上跳下来准备走。他和马英已经习惯了这种冷清。每天到吃饭时总是这样,成型的师傅们停了机,他俩把砖车全部送进窑里才走。他站在走道上,扭头看了马英一眼,朝她点下头,意思说,我走了,吃饭去了。他们之间大多是用点头和手势通知对方,似乎是商量过。马军每挥一下手,点下头,马英就知道他是让她往几号机旁开、是去吃饭还是下班,挺默契。其实到中午了,进完砖车就该去吃饭。他朝她点头是礼节性的招呼,自己总不能一甩手走掉。

马军在前面走着,听到身后一阵碎步撵上来,跟着一声:“马师傅,你等等。”哦,又叫他师傅。昨天就喊了两声,他停住步,扭身问:“做啥了?”

马英不知是走得急还是怕碰壁,她的脸上露出绯红,有点急地问:“你是去吃饭吧?”

马军听后,感到莫名其妙。到时间了,不去吃饭干啥。他不解看了马英一眼,“嗯”了声,随后他心里忽闪一下,这丫头有事,他反问道:“怎么,有事?”

马英当即回答:“没事。我是随便问问。你是去食堂还是去饭店?”女孩子胆小,想求人又不敢直说,总要绕个圈圈。

马军是个直来直去的人,不善于同女孩打交道,他说:“我去拿饭盒。”

马英没吭声,径直朝前边走去。马军在她后面跟着,两人朝更衣室走。他心里纳闷,她这是在干什么?有事咋不说。他又不便硬问。

男更衣室和女更衣室离着不远。路过女更衣室时,马英看到门上的锁子,心里来了主意,“马师傅,你先别急着去吃饭,帮我修修柜子上的搭扣,我的更衣柜搭扣坏了。”

马军心想,就这事。他爽快地答应,“行,等我吃完饭,回来给你修。”

“别,别。你先给我修。”马英的口气任性又略带点乞求。

马军略显作难,不好意思地说:“我还是先去吃吧,要不回来晚了就误了干活。”

见马军如此,马英不担心了,胆子也大了,她撒开娇:“不嘛,你先给我修。”说罢,她伸手拉了马军的衣袖一下。

这下马军被缠得没法,他心想,这丫头这段时间倒霉着呢,看着也挺可怜,总是在一块工作的同事,得把关系搞好。便说:“我去看看。”他跟着马英进了女更衣室。

女更衣室干净清洁,散发着淡淡的洗发露和香皂清香味。马军一进去,鼻子就不由得吸了吸。他看到墙根有条排椅,对面是一排更衣柜,一个洗手池。

马英打开她的更衣柜,指着柜门上的搭扣说:“螺丝掉了,锁不住。”

马军看了眼,母扣上缺了两条螺丝。他不在意地说:“这是啥事,好弄。找把改锥,把螺丝拧上就行了。有改锥吗?螺丝呢?”

马英从柜子里拿出两条螺丝说:“螺丝有,没改锥。我去电工房借一把。”

“别,我去借,你等着。”马军忙说,他不想一人在女更衣室里等。正好,合了马英的心思。她趁他出去,赶紧跑到车间的蒸汽炉前,关了汽,把事先放进去的两个饭盒取出,端回更衣室放在排椅上。

一会儿,马军借改锥回来,没用几分钟就把螺丝拧好了。他关住柜门,上好锁试了试,还不错。马英满意地笑着说:“谢谢你啊。”

“别跟我客气,小事。”马军说罢,走到水池前洗手。马英赶紧从柜子中拿出香皂,站到马军身旁往他手中放,殷勤地说:“用香皂,多擦点。”

马军接过香皂,在手上擦了些,用清水冲洗。他刚洗干净手上的香皂沫,马英又递过一条干干净净散发着清香的白毛巾。他不好意思地接过来说:“我的手这么脏。”言外之意,还能用这么干净的毛巾。

马英口气亲热,不容置疑地说:“哎呀,你真是的,跟我还客气啥。没啥,快擦你的吧。”她把他们的关系往近拉。

马军擦干净手,把毛巾还给马英说:“我去吃饭了。”

马英忙说:“我带的饭多,吃不掉,请你吃,你看。”她指指排椅上的两个饭盒,顺手把饭盒盖揭开,“一盒大米,一盒饺子,你喜欢啥,吃吧。”

马军疑疑惑惑地看看马英,诧异地问:“你咋带这么多饭,能吃了?”突然,他明白了,“你是给我带的?”

“是啊,给你带的。”马英抿着嘴,笑着回答。其实她心里挺紧张,担心马军不吃她的饭。

“你为啥给我带呢?”

“你帮我的忙,我就该答谢你。”

“就那两条螺丝,你就给我带饭?”

“怎么,不行?”马英显得挺不高兴,噘起嘴。她红红的薄嘴唇,嘴角翘起,显得多情诱人。马军心倏地跳了下,愣怔地瞅了眼马英,但很快他转过神,大悟初醒地“噢”了一声,“原来你早有准备,让我帮你安螺丝,请我吃饭。”

马英俏皮地笑笑,得意地说:“我不想欠你的人情。这样做不好吗?”

她的反问,弄得马军也得承认,嗯了声说:“是这么回事。”他就不愿意欠人情,跟谁也是有来有往。既然让他吃,有啥不好意思。不吃就惹她生气了。他坐到排椅上,端起饺子:“那我吃了?”

马英笑眯眯地说:“吃吧,还说啥呢。”

马军吃饭很快,两口一个饺子,大嚼大咽。马英挨住他坐,端着大米,一勺一勺地往嘴里放,细嚼慢咽。她时不时地瞅马军的饭盒,从她的饭盒中往他的饭盒中夹红烧肉。马军扭身推让,往一边躲。马英按住他肩膀说:“你客气啥,咱们什么关系?”一句话,弄得马军心里怦怦乱跳,脸红脖子粗。他也不敢反问,咱们什么关系?她和他开玩笑,他可是不敢和她开玩笑,担心别人说闲话。

过了一会儿,马英看到马军快要吃完饺子,她站起来,倒杯水,放到马军身边,亲热地说:“喝水。”

马军点点头,端起杯子喝口水,心想,这丫头今天是怎么了,对我这么好?

马英见马军吃喝得津津有味,她的目的达到了,便说:“马师傅,我还有事求你。”

马军忙把嘴里的饺子咽下去,疑惑地问:“什么事?说吧。”

“你帮我写写检查。”马英一字一句,语气郑重。说罢,她流露出企盼的眼神。

马军端着饭盒紧紧盯住马英看。蓦然他彻底明白了,原来她让他吃饺子是为了让他帮她写检查,安螺丝是个引子。他呵呵地笑了,为识破她的小聪明而乐,他直言道:“你有啥事直说,何必绕圈子。”

马英有些不好意思,带着歉意说:“我写不好,只能求你了。所以只好这样做。”

马军故意叹口气,“唉,何必呢,咱们在一块工作。”随后他自嘲道,“写吧,吃了人家的嘴软。”

马英高兴了,愉快地说:“以后你有啥事,我一定帮你,马师傅。”

“别叫我师傅,我进厂才几天?比你有多大?”马军觉得,他和马英之间不应师徒称呼,该是同志。

“我叫你什么?”

“叫马军。”马军说罢,忽然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还没等他转过神。马英已乐得咯咯咯地笑。他们之间出现一种难以用语言表达的意会。

这时,电车上的喇叭“嘀嘀嘀……”地响。他们该去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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