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地铁里,我又是一片茫然。我现在要去哪儿?去机场吗?还是,去耿奇的新房子?我摇摇头,好像,都不能去。呵呵,这么大的一个北京城,居然没有我的容身之地。
站在旁边的一个男生手机铃声响起,是汪峰的《北京北京》,那歌词,仿佛就是写我的。
我在这里欢笑,我在这里哭泣,我在这里活着,也在这儿死去;我在这里祈祷,我在这里迷惘,我在这里寻找,在这里失去,北京,北京……
到了复兴门换乘车站,我决定还是去公司,至少也有个落脚的地方,在休息室凑合一宿,明早再做打算。我思量着,保安大哥,应该能让我进门吧?
半个小时之后,我来到公司楼下,正门两侧已贴上春联,还悬挂了“欢度春节”字样的红灯笼,五颜六色的彩灯装饰着墙体,间歇闪烁、熠熠生辉。我犹豫了片刻,走到保安室,抬手敲门。
保安大哥从窗户一看是我,忙笑呵呵的出来打招呼:“况秘书,你怎么来了?”
我支支吾吾的:“我……我……”
“是不是宗少忘了东西,让你来取?”
我赶紧答应:“是、是。”
保安大哥二话没说,立刻给我开了门:“那快请进吧,走廊的应急灯都亮着呢,我这就去开电梯。”
“哦,好,谢谢。”
我刚走没几步,保安大哥指了指我手中拖着的行李,奇怪的问:“况秘书,你这是……”
我实在答不上来,只好尴尬的笑笑。
保安大哥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是宗少的吧?”
我胡乱的点点头,快步走入电梯,看着指示灯上的数字正在渐渐变化,这才松口气。
三十楼,李宗睿办公室的门上,不知是谁贴的福字,还有休息室的门,也贴着一张。
开了灯,把行李箱随手一放,坐在沙发上,才感觉全身上下的肌肉又酸又痛,四肢发沉。想去倒杯水,也没了力气,不愿再动弹,索性蜷起双膝,盖着羽绒服,就这么和衣而睡。
明天,只要明天,我就可以见到爸妈、见到大姐、见到小乐乐。好想离开北京,离开这里的人和事,回到家乡,重新开始。
迷糊之中,一个声音冷冷响起:“你怎么睡在这儿?”
我惶恐的起身,羽绒服也落了地,定睛一看,却不是保安大哥。
我揉了揉被灯光刺痛的眼睛:“宗……宗少,我……我……我……”
他皱眉:“我什么时候让你来取东西了?”
我先是一怔,然后明白,是保安大哥出卖了我。
我自觉理亏,没吱声,偷看手表,刚刚午夜十二点。
我暗叹,真是连老天都不帮我,我就是企求能在遮风挡雨的地方,歇上几个小时,就这么一点小小的愿望,都不能得到满足吗?
李宗睿问道:“为什么来公司?”
我继续以沉默应对。
见我始终不语,他有些不耐烦了:“公司放假期间,禁止员工擅自进出,除非是公事,有部门主管的批准。”
我缓缓开口:“我就是……就是歇一会儿,等……等天一亮我就离开……”
他很坚决的说道:“不行!这是公司的守则。即使你是秘书,也要遵循公司的规章制度。给你开了先例,以后,还怎么取信于其他的员工?”
我彻底心凉了,他的话既出,就断没有收回的道理。我也明知公司有这项规定,我以为,春节临近,公司空无一人,我在这里过夜,只要保安大哥不说,没人会知道,没料想,却被李宗睿撞了个正着。
呵呵,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了李宗睿很多钱?所以这辈子注定被他压得死死的。
我拖着行李,低头从他面前经过:“对不起,我……我马上走……马上走……”
出电梯、出公司大门,李宗睿都没有跟上来,我不禁绝望,他果真一点机会都不给我,开口让我留在公司过夜,对他来说有这么难吗?我嘲笑着自己,呵呵,况天蓝,你是他的什么人呢?秘书而已啊,他凭什么为了你,打破公司的规定?在他眼里,我就是一名再普通不过的燕丰员工,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天空纷纷扬扬的飘洒着雪花,惊觉身上冷的入骨,原来是羽绒服落在休息室,忘了拿。我叹气,别回去取了,受不了李宗睿冷嘲热讽的语气,和讥笑不屑的眼神。
在地铁站附近徘徊,此时此刻,我还能去哪里呢?
窝在一个还算避风的角落,双手不停的摩挲手臂,以此来取暖。想哭也哭不出来,难道是眼泪也怕冷吗?
当初兴致勃勃、意气风发的来到北京,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会落到今天无处可去的地步。
如果,这就是我爱上一个人的代价,那我,也唯有接受,这是属于我的惩罚。
况天蓝,这样一个冷漠的人,你还要义无反顾的爱他吗?
我的心回答,爱。爱到莫名其妙、爱到无法自拔,爱到,伤痕楚楚。
书上说,佛陀阿难在出家之前,在道上遇一少女从此爱慕难舍。佛祖问他,你有多喜欢这少女,阿难回答:我愿化身石桥,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打,但求这少女从桥上走过。
可是,我化身石桥,却换不来他的正眼相看。
我累了,好累。
如果有一天我不得不离去,我希望人们把我埋在这里,在这儿我能感觉到我的存在,在这儿有太多让我眷恋的东西。我在这里欢笑,我在这里哭泣,我在这里活着,也在这儿死去。我在这里祈祷,我在这里迷惘,我在这里寻找,也在这儿失去。北京,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