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叫我:“天蓝。”
我回头,微笑道:“庆彬,你怎么也在这儿?”
“呵呵,我是第一次来太阳城,想着买点什么特产带回科里给大家分分,飞机还有几个小时呢,所以出来转转。要不要我给哲哲、雯雯她们打电话?”
“不用,我就是随便逛逛,在家呆着闷得慌。你们大老远的过来,我就已经万分感激了,我不想再给大家添麻烦。”
“呵呵,怎么这么见外?你是我们大家的朋友啊,我们不帮你,还有谁帮你?”停了几秒,他问:“院长在你家?”
“恩。”
一时之间,两人无话,并肩前行。
我指了指前面的小公园:“那边有卖棉花糖的,以前我和爸爸妈妈来这个公园玩,最喜欢买棉花糖吃了。”
“呵呵,你都多大了,还喜欢吃这种东西?”
我的眼睛湿润:“无论多大,在我爸妈眼里,我永远是孩子,他们还是习惯给我买棉花糖。”
路过一处长椅,我说:“歇一歇吧。”
“这边的天气不比北京,你不冷吗?”
我摇摇头:“自从妈妈离开了,我不知道什么是冷。”
他轻叹:“唉,天蓝,你还是要好好的照顾自己啊,你父亲、你姐姐、你外甥,都很需要你。”
我苦笑:“我会的,我只是累了,想歇一歇。”
“好,就一小会儿吧,现在的温度,椅子太凉了。”
“恩,听你的。”
“等一下。”我刚要坐下,于庆彬摘掉他的围巾,铺在座椅上:“呵呵,可以坐了。”
我皱眉:“你不怕……有味道?”
“哈哈,能有什么味道?我只闻到了春天的味道。”
我静静的坐着,半天才说:“庆彬,你真好。和奇哥一样,都对我这么好。”
他却岔开话题:“你姐姐的手术,做完已经一年多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带她来复查?按说,手术后的一年到一年半之内,就应该复查的。”
“不复查了。”
他意外:“什么原因?”
我耸肩:“你也知道我家里的状况,经济不宽裕,还欠着不少外债,去北京又会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何况小吃店离不开人。所以我姐说,治好就行了,不复查了。”
“复查可以选择价格相对来说比较低的血管造影,再加上住院费和其它的项目,也就几千块。”
“造影确实不算贵,但,我姐不想做,如果换成是我,我会和我姐同样的选择。”
“为什么?”
我微微的失神,又想起某一幕不堪回首的画面:“有些事,我们不想经历第二次,这是我们的……自尊。”
于庆彬似乎明白了,他还想解释:“天蓝,你们的思想太封建了,血管造影只是一种医学手段,你不能因为实施手术的医生是男人,你就讳疾忌医。”
“庆彬,我知道你是为我们好,不过,我姐已经决定了。我们家的人,都是一个脾气,决定了的事就不容更改。”
“好吧,等等再说。”他沉默片刻:“那你……什么时候回北京?”
我干脆的答道:“不回去了。过几天,我就写辞职信,算违约也好,算开除也罢,反正,我是不会再回去了,我姐的小吃店需要帮手,我爸也需要有人照顾。”
他终于问了那个让我不敢碰触的问题:“宗睿怎么办?”
我仰头看天:“他过他的生活,我过我的生活。”
于庆彬想了想:“天蓝,你还记得吗,你和你姐姐住院的时候,收到了一床被子。”
“恩,我以为是你送的,可你说不是你。”
“是……宗睿……”
我不信:“怎么会是他?他这么做,又有什么意义?”
“还有,你感冒了,那药……其实也不是我送的。”
“他明明说是你送的!”
“如果他不这么说,你会吃吗?”
我不语,看着地面发呆。
于庆彬又问:“天蓝,你……不回北京了,有问过宗睿吗?”
“问他什么?”
“问他,是否同意你留下。”
我有点激动:“我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有思想、有意识、有自己的主见,何况,这根本就是我的事,我为什么要问他?”
另外一个声音接道:“为什么不能问我?”
我转头,是李宗睿,他举着棉花糖,正站在我旁边。
我起身便走,李宗睿却拦道:“天蓝,我和大姐买菜回家见不到你的人,你又没有手机,我……和况叔都不放心,所以我才出来找你。”
我冷冷的说:“我没有手机,这是谁造成的?”
李宗睿欲言又止:“天蓝……”
我拾起围巾给于庆彬搭上,又拉起他的胳膊:“庆彬,你不是要买特产吗?我陪你去。”
于庆彬看看李宗睿,嘴里说道:“不……不用了,我自己去超市。”说着,于庆彬朝相反的方向走。
我追上他:“庆彬,反正晚上你们就到北京了,不如,你买些朝鲜冷面和辣菜带回去吧。”
于庆彬一拍脑袋:“对喔,街上有好多冷面馆,涵俊还带我去吃了一次,味道挺好,就是……太辣了。今晚我下了飞机,直接回医院值大夜,正好可以带回去当宵夜呢。”
我指着这条路:“你一直走,见到商场,你就从前门穿过去,出了后门就能看见我们这个城市最好的冷面馆,名叫大东江,还有真空包装的服务。”
“大东江,是吧?我直接打车去吧,还节省时间。”
“恩,从这儿出发,顶多三公里就能到,打车不超过十块。”
“好,我知道了。”
“诶,等等。”我又叫住他,顺便从李宗睿的手里拿过棉花糖:“给哲哲。”
“这个啊……”于庆彬的表情略显怪异,但还是接了过去:“好,给哲哲吃。”
见于庆彬进了出租车,我这才转身往回走,李宗睿跟在我身后:“天蓝,我把公司的事,已经安排给庆彬了,这段时间他会暂时帮我处理,公司还有铭铭在,应该问题不大。”
我站定,没回头,语调清冷:“你说的这些,和我有关么?”
他绕到我面前:“天蓝,我想多陪你和况叔几天。”
“谢谢宗少,不过,我不需要。”
“天蓝……”
“请宗少叫我况天蓝。只有我的家人和朋友,才有资格叫我天蓝和小蓝。”
他的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言语间充满了悔意:“对不起,天蓝,对不起。到底我要说多少对不起,你才肯原谅我?毕竟谁都无法预料,阿姨她……她会突然的……”
我挥手制止他:“够了,我不想听。无论你说多少遍对不起,都无法挽回我妈!”
“天蓝……”
“宗少,您能住在我家,完全是仗着我爸和我姐对您存的那点好印象,如果您还想继续睡我家沙发,就请您管好您的嘴,不要让它再讲话了。不然,您今晚就另谋住处吧。”
说完,我也不管他是不是还跟着我,径直大步向前。但眼泪,已然决堤。
我应该把他彻底的遗忘,不是吗?他带给我的,只有痛苦、只有恨,没有爱,没有爱。
我不确定自己能用多少时间把你忘了,也不敢保证我是不是真的就能把你忘了,我只能像现在这样,不吵不闹、不悲不喜,安安静静的与你,再无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