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个小时后,胖胖赶到了枫林镇。枫林镇是五岭山脉的一个山冲冲,位于新零公路边,山山岭岭长满了枫树,每年金秋十月,棵棵枫树叶儿红红,把山山岭岭变成了红红的世界。它名虽为镇,实是一个只有30户人家的山村。一条百米的小街铺满了麻色的小卵石,街两旁是一色的水砖青瓦房。解放前,这儿曾是潇湘市人到广东挑盐的盐道,那时,开着几家小旅馆,专供挑盐人在这儿住宿歇脚。近几年,街上又冒出几家副食、饮食、旅馆,专门供山里生意人挑松香,运干笋等客人吃饭和住宿。这儿虽然没有电灯、电视,但城里人做生意的手段也被枫林镇人模仿。有些女人也常到小旅社做点“小生意”,赚几个钱就眉开眼笑,心满意足。
胖胖找了一家一夜只有2元钱的小旅社住下了。这家小旅社沿街而建,是一座“六扇五间”的农舍房。老板娘名叫翠翠。左边住着她和8岁女儿。中间是堂屋,堆放着杂七杂八的农具和吃饭的桌櫈。右边是客房,开着四个简易的床铺。床上铺着厚厚的稻草,稻草上铺着一床烂草席。床上挂着挂了几十年的旧麻纱纹帐,帐子烂了30多个洞眼,均用小学生作业本纸贴着。这天晚上,这家旅社只住着胖胖一个人。胖胖的晚饭是由老板娘供应的。饭是满满的一海碗,菜是油炒的酸萝卜,老板娘只收了2元饭钱。胖胖“洗了凉”后,满意地躺在床上扳着手指头算数。自己沿公路住三个晚上,满打满算的路费不会超过20元钱,自己又能赚30元钱。这种生意划得来啊划得来,干个一二年,自己也能当个小老板。在“农民街”上自己能修一座“吊脚楼”,讨女人也是山里人检田螺,稳检。想到这里,胖胖高兴得眯起了双眼,轻轻地哼起了自己原先在山寨曾跟别人学的山歌:
“三只白鸟飞过山,
两只成双一只单。
妹今是那孤单鸟,
日叫孤来夜叫寒。”
胖胖眯着双眼自唱自听。翠翠待女儿睡后想进胖胖的屋,哄胖胖两个钱用。听见胖胖唱丈夫昔日喜欢唱的情歌,不禁引起了她伤心的往事。她随着胖胖的歌声思念起死去的丈夫来。随着歌声,她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了出来。她没有惊动胖胖,任那泪水继续流着,继续听胖胖唱着歌:
“月在天上鸟在山,
离哥遥远妹孤单。
三月鹧鸪地分界,
有翼难飞共一山。”
胖胖轻轻地唱,翠翠倚着门框哭了起来。翠翠哭声惊醒了胖胖。他睁开双眼惊奇的问:
“你怎么啦?”
“没什么?”翠翠用手捂着双眼走开了。
翠翠回屋后,她歪睡在女儿的身旁。此时,她的泪水不断地哗哗地流。她的思潮也像黄溪河的水一样一泻千里。翠翠今年38岁。13年前,她因生得丑陋,两个妹妹出嫁了,她却没有出嫁。那年是公元1976年,山里人缺吃少穿,25岁的翠翠因营养不良生得矮小。山村里人都说,“养儿像爹,懒如秋蛇;养女像娘,聪明能干。”翠翠像娘,她的脸皮腊黄腊黄,三角眼,猩猩朝天鼻,扁头嘴,头额光光的,皮肤黑得像个非洲人。眉毛又粗又黑,活像两把利刀往下砍。村里有人说翠翠这种眉毛是克夫的,谁娶她谁就倒霉。这些话传到翠翠的耳中,她气得整夜哭泣,人瘦更得难看。村里的媒婆都不蹬翠翠家的门坎,寨子里的小伙子也不愿跟她讲话。可邻村有个小伙子不信这个邪,他认为翠翠能吃苦耐劳,是山里人理想的婆娘。他向翠翠求了爱,这个小伙子叫文生。一次,翠翠上山砍柴,文生就用胖胖刚才唱的那首情歌向她求了爱,那次,文生连唱了四首情歌,翠翠因自卑没有回歌。文生到小溪喝了几口泉水后,仍不灰心地又唱起了歌:
“山里鸟多那比凤,
海里鱼多那比龙。
阿妹心好人难比,
桃花那比石榴红。”
文生在歌中明显地告诉翠翠,她的心比任何女人好。翠翠听见文生明朗的表态流泪了。但她还要等,要等文生娶她的决心。文生见翠翠不回歌,站起后边唱边向翠翠跑来:
“实在愁,
愁妹不看哥的头。
滩头四处人放钩。
妹妹心软被人勾。”
翠翠心软了。她缓缓向文生迎去,泪流满面地回了歌:
“嘱咐情哥心莫忧,
妹妹连哥连到头。
六十不死妹还念,
就怕阎王把命勾。”
文生紧紧抱住了翠翠,激动得嘴巴老是一句现话“你的心比谁的都好。”
文生娶了翠翠后,像吃了蜜糖似的甜。他爱翠翠,不要翠翠做重事,吃饭时,有好吃的尽往翠翠碗里挟,第二年翠翠生下女儿。家里虽然缺粮,但俩人感情比谁都好。这年,恰碰上新林市要修一条傍山公路,各生产队要抽调劳力上公路。市里对修公路的劳力除了生产队给每人记一个上等工的工分外,还每天补给修路的劳力一斤半大米。文生为了把自己的口粮节省给婆娘和女儿吃,便主动报名去修路。可老天瞎了眼,文生在一次排哑炮时,不幸被哑炮炸得血肉横飞,他的尸体也埋在深山之中。文生走后,翠翠娘仔的日子过得更加艰难。虽然开了这家小小的旅馆,但是因设施太差,住宿的人都不蹬她家的门坎。偶尔有一二个客人住宿,逼得她不得不做一些不该做的事。
回忆往事,翠翠伤心得哭了。哭声传进胖胖的耳中,惊得胖胖一骨碌的爬起来走到翠翠的房屋门口。
翠翠的房门没有关,胖胖站在门口关心地问:“老板娘,你怎么啦?”
“没怎么。”
“为什么哭?”
翠翠没有回答胖胖的话,反而哭声更大了。胖胖着急地又说:
“莫哭嘛。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吗?”
“你帮不了。”
“我有气力呢!”
翠翠又不作声了。这下急得胖胖又问起翠翠来:“有事讲给我听嘛!”
“我想我男人!”翠翠的哭声加大了。
“你男人去哪了?”
“死了!”
翠翠的回答使胖胖作了难。人死不能复生。你男人死了我也不能救活他哟!胖胖想了想嗡声嗡气地说:“你再找个男人吗?”
“没人要我。”
“为什么没人要?”
“我长得丑。”
听了翠翠的话,胖胖恨自己今天没有拿煤油灯去照照老板娘,看看老板娘是长得美,还是长得丑。自己快40岁了,从没沾到女人边,没尝到女人的味。老板娘死了汉子没再嫁,我胖胖又是一个黄花男还没讨婆娘。倘若老板娘长得不差,我胖胖何不带她回去做婆娘。老板娘有个女儿,我们那里的人不是讲“运来财也来,讨个婆娘带仔来。”此时,胖胖打起了翠翠的主意,决定看看老板娘美不美。
胖胖跨进了翠翠的住室。“情人眼里出西施。”翠翠不是西施,她是东施。但胖胖想女人想得入了迷。他借着昏黄的煤油灯光,他觉得老板娘虽然矮了点,但身材还苗条;她的皮肤虽然黑了点,但让人看来黑得可爱。胖胖不禁脱口称赞说:“老板娘,你好看呀!”
翠翠被胖胖一称赞,她立即羞红了脸。她的脸又像三月盛开的桃花煞是好看。她低下头羞红着脸问:“大哥,你婆娘好看吗?”
“我有卵婆娘。我是人一个,卵一条,老单身公。”
“你为什么不娶婆娘。”
胖胖听完老板娘这句话后,伤心得要落泪。胖胖家穷,他家修不起“吊脚楼”,只是砍下几棵楠竹,剥了十多张杉树皮,搭了个茅厂棚住下。他家这个棚棚既做伙堂又做睡房。三兄弟挤在木柜板上,夜晚睡觉谁都不能动。两个弟弟招郎走后,木柜板被胖胖一人睡。他自我安慰道:“扯了萝卜地里宽。”附近村的女人知道胖胖家的底子,谁也不挨胖胖家的边。外山寨的女人走到胖胖家“看当”,见了胖胖家一贫如洗,抬起脚就走。人们说,胖胖讨婆娘是“这世莫想,来世赌闯。”胖胖想起自己寒酸的家境,低着头流起了泪。他对翠翠说:“没有女人要我。”
翠翠张口想说什么,但又忍住了口。胖胖见翠翠不作声,也只得走出了翠翠的屋。
胖胖躺在床上,再也没有睡意。翠翠的出现,又勾起了胖胖昔日的往事。那次,胖胖在圩场上向女人递纸条,那个笑话曾被明阳山九村十八寨的人笑弯了腰,笑跌了牙。从那时起,胖胖再也没有勇气向女人求爱。可今天翠翠的态度,又使胖胖的心里热了起来。胖胖想,倘若我今天讲要讨老板娘作婆娘,老板娘会骂我是流氓,是癫子吗?他真想再去到老板娘房里问个究竞。要是老板娘不同意又骂我呢?胖胖的头脑陷入了“问还是不问”的矛盾之中。
忽然,胖胖想起了爹对自己讲过的一句话。胖胖天天长大了,胖胖16岁时就喜欢跟女孩子说话。爹把这事看在眼中教训胖胖说:“在家莫耍小孩头,出外莫摸油梳头。”那时胖胖还不懂爹讲这句话的含义。圩场上胖胖没摸女人的油梳头,却也被女人骂得狗血淋头。胖胖想起了爹讲的话,他收住了想女人的心思。
忽然,对面屋内传来了“哎哟!哎哟!”的声音。这“哎哟哎哟”的声音还夹有轻轻的哭泣声。胖胖再也睡不住了,他起床走到翠翠面前问:“老板娘,你又想汉子了?”
“没有,我肚子痛。”
“那你去看‘先生’。”
“我们这儿没诊所。”
“哪儿有诊所?”
“乡里有。离我们这里有三里路。”
“我送你去。”
“我走不动。”
胖胖听翠翠不能走路,心里就作难了。若是这儿住着两个客人,胖胖会紮一副竹担架,把老板娘往担架上一放。胖胖和另外一个人会把老板娘像抬猪似的抬着她往乡诊所走。可现在这儿住着自己一个人,不能抬着翠翠走。“背她走。”胖胖心头忽然一亮有了主意。他蹲下身说:“老板娘,我背你去乡诊所诊病。”
“那?”翠翠迟疑着没有下床。
“你怕我背你不动。我有的是力气。有一次,有人打死一头野猪,那头野猪足有百多斤重,那人背不动。那人说你把野猪背回寨,给你一个野猪脑壳。那天,我就背着野猪飞跑哩!”
翠翠顺从地下了床。忽然,胖胖想起自己房中那只蛇皮袋,慌忙从自己枕头上拿着那只袋子交给翠翠说:“拿着。”
翠翠看了看那脏乎乎的袋子,不屑地说:“没人要你的东西。”
“这袋子贵气哩!”胖胖坚持要翠翠带那只蛇皮袋子走。翠翠只得伏在胖胖的背上,一只手勾着胖胖的脖子,另一只手抓住那只蛇皮袋。
胖胖和翠翠前脚刚迈出门坎,对面一个人出来,踏着月光不慢地跟着胖胖。紧接着,另外一个人也悄悄地走出屋,跟在跟踪着胖胖那个人的后面,时隐时现地前进着。
翠翠患的是急性胃炎。胖胖守着翠翠在乡诊所吊盐水。在雪亮的电灯光下,胖胖仔细地端详着翠翠。此时,翠翠的脸腊黄带苍白。那三角眼猩猩嘴变得好看起来。粗粗的眉毛配着亮亮的眼睛,既有男人的豪气又有女人的妩媚。胖胖越看越觉得翠翠不是山里的黄脸婆,而是月中嫦娥下凡来。他红了红脸终于吐出了自己心中的话:“老板娘,你真好看。”
“别刷我的浆,现在还是夜晚,还没出日头哩!”翠翠羞红了脸说。
“是美嘛!老板娘。”胖胖由衷地赞叹着。
“别叫我老板娘。”翠翠的语气中带着娇音。
“那叫你什么?”
“叫妹妹。”
“叫妹妹好!”胖胖嘿嘿地咧嘴笑着,说:“娘生了我三弟兄,没给我们生个妹妹。你给我娘做干女吧!”
“不做。”翠翠翘起了嘴。
“那做什么?”胖胖问。
“你猜。”
“我猜不着。”
翠翠说完这话,她的脸红了。她没有再跟胖胖讲话,心中却翻江倒海似的沸腾起来。翠翠想道,胖胖是个厚道人哟!可就是有点憨。但他憨也憨得可爱。他活像文生啊!我的文生又回来了。跟胖胖这种人过日子,他不会亏待我娘仔俩。这个人不像一个花心萝卜似的人,他会一心一意待我好。翠翠决心戳破这层纸跟胖胖好,不再和那些油汤寡嘴的人相好。翠翠将主动提出嫁给胖胖做婆娘,打点胖胖一辈子,让胖胖有个幸福、温暖的家。
翠翠心中有了这层意思,倒羞得不好意思再跟胖胖扯天道白。
翠翠打完吊针后,俩人踏着月光离开乡诊所向枫林镇走去。胖胖手提着蛇皮袋跟在翠翠的屁股后面走着。刚离开,又有两人影一前一后地跟随着胖胖时躲时闪的走动着。
快到枫林镇时,翠翠忽然蹲在地下又“哎哟”、“哎哟”地叫起痛来。翠翠的“哎哟”叫声,惊得胖胖蹲下身向翠翠道:“老板娘,你肚子又痛了?”
翠翠不理睬胖胖。
“你怎么不答应我?”
“刚才你叫我什么?”
“老板娘”。
“错了!”
“哦,叫妹妹。妹妹,你又怎么啦?”
“肚子又痛了。”
“那我们再去诊所。”
“不去,回家,你再背着我。”
胖胖又背起了翠翠。翠翠伏在胖胖的背上,故意将两只肥大的奶子往胖胖身上擦,脸紧紧的贴着胖胖的脸。转而,她把嘴巴挨着胖胖的脸,吻得胖胖的脸热呼呼的。刹那,胖胖觉得自己的腹下部胀得难受。但胖胖压抑着自己快步疾跑着。不一会,胖胖进屋后把翠翠放到了床上。
翠翠躺在床上,她被胖胖的气息熏得似醉欲醉。打丈夫文生死后,翠翠为生活逼迫与一些男人鬼混过。翠翠虽然长得差,但臭鱼也有饿老鸦啄。那些小气的男人都想少花钱、不花钱来占翠翠的便宜。可翠翠却不买这些小气男人的帐。她是讲好麦子再吃面,讲清“2元钱看屁股,5元钱看胯骨,10元钱看下部”的卖身价格。翠翠这话传出后,有个男人大话夸夸,牛屁吹吹地说:“我2元钱就要看下部。”这个男人来到翠翠家,给了翠翠两元钱,用命令式的语气说:“我要看看屁股。”翠翠脱下裤子翘起来让来人看屁股。可是这个男人闭着双眼不看翠翠的屁股,却用手摸翠翠的屁股,摸得翠翠热血上勇,气喘脸红,翠翠忙收住神问:“看够了没有?”那人不慌不忙说:“我的眼睛是眯着的呢!”他边说边伸手向胯骨摸去。翠翠一巴掌打在这个男人的手上说:“再交五元钱。”那男人只得无奈地又交了五元钱。这个男人到了这山望那山,又用手向下部摸去。翠翠重重地把男人的手甩出去,怒骂道:“讲了看胯骨就看胯骨。讲话这么不算数,亏你是个大男人哩。”这事被传出去后,把新林市的嫖客都笑得弯下了腰。
今天,胖胖背着翠翠去乡诊所,胖胖的热心使翠翠感动。翠翠主动的挑逗,胖胖不动情,使翠翠感到嫁给这种男人,女人会一生一世有安全感。翠翠还回忆起昔日自己的浪荡行径,那些丑事倘若被胖胖晓得了,她的脸也只有往裤裆里放。翠翠决心从现在起不再干那事,重新做人,给心爱的男人胖胖做贤妻良母,她将要嫁给胖胖,永远跟胖胖一个人好。胖胖吃糠她吃糠,胖胖喝盐汤她就喝凉水。自己跟着胖胖喝西北风,那风也是香甜的。
可胖胖同意讨自己做婆娘吗?胖胖是“黄花男”,自己是个坏女人,胖胖同意娶拖儿带女的半路嫂吗?她试探地问:“哥,你还来这儿吗?”
“来!”胖胖肯定地说:“我给别人送货要送几年哩!”
“还住我的店吗?”
“住!”
“还背我吗?”
“背!背着你满山满岭地走。”
翠翠对胖胖地回答很满意。她接着说:“大哥,你在我们这儿娶个女人做婆娘好吗?”
听了翠翠的话,胖胖的脸色阴沉了起来。他又想起自己那次递纸条的事,他嘟哝着说:“你还要我递纸条找婆娘。”
胖胖这句话使翠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翠翠好奇问:“哥,你找婆娘要递什么纸条?”
胖胖如实的一五一十地向翠翠讲述了自己在圩场给女人递纸条的往事。那是许多年前的事。一次,胖胖一个人躲在后山手淫,被寨子里一个爱开玩笑的人看见了,他笑着打趣地问:“胖胖,你想不想婆娘?”
“想!做梦都想!”
“那你去找吗?”
听了这人的话,胖胖心酸了。他家里穷得一贫如洗,三弟兄房无一间,床无一张。三弟兄挤在一个放包谷的大木板上睡觉,哪个女人都不愿嫁进这个家。胖胖的娘多次蹬媒人四婶的门坎,请求四婶给三个儿子说个女人,四婶嘴巴吭都不吭一声。想起这些事,胖胖没好气地回答说:“讨个卵婆娘!老子一个人过日子,杀个鸡四腿齐全一人吃,好得很!”
这人笑了笑说:“天下爱你的女人多得很,只是你没找到。世上也有不贪财的女人,愿意跟穷人过一辈子日子。天上的七仙女,不就是找了穷人董永吗?”
这话使胖胖动心了。他向这个人问道:“怎么能找到这个七仙女?”
“有办法,有办法。”这人笑了笑说:“明天是公社赶闹子,会有许多七仙女赶圩。你把20多张纸条放在身上,每张纸条写着‘你愿意嫁给我吗?’你见了自己喜欢的女人,就递上一张纸条给她,说不定会找个七仙女呢!”
听了这人的话,胖胖高兴得一蹦三丈高。他回家用二颗糖粒子贿赂邻居家一个小孩,从小孩的作业本扯下二张作业纸,裁成20张小纸条,又请小孩在每张纸上写了“你嫁给我作婆娘。”他将这些小纸条小心地放在自己的口袋中。
这天夜晚,胖胖脚不洗,衣不脱,倒在木板上甜甜地入睡了。他,做了一个好梦。他梦见自己在公社圩场上把一张小纸条塞给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那姑娘看了这张小纸条的字,高兴得眉开眼笑,羞答答地跟胖胖走进了自己的“棚子屋”。他兴奋地抱住那姑娘在木板上滚作一团。“你抱我干什么,三更半夜吵眼眯。”忽然,弟弟的恼怒声把胖胖惊醒了。他一看,是自己错把弟弟当成了那姑娘。他苦苦地笑了下,但想着明天圩场上给那些女人递纸条的事,心里又甜甜地笑了。
第二天,胖胖清早起了床。他叭了几口冷饭,怀惴着那张张的小纸条高高兴兴地向公社圩场上赶去。他走到圩场时,太阳已高高升起。圩场上人头攒动,热闹异常。胖胖见一个女人向自己走来,忙把一张小纸条递给她。这是一个中等身材的女人,她的脸蛋红红润润,额头上一颗颗汗珠在胖胖的眼中变成了一粒粒碎金,闪闪发光。这个女人接过这张小纸条一看,粉脸发怒,嘴巴高翘。她把纸条撕烂丢在地上,恕骂着胖胖:“流氓!”
胖胖生气了。你不愿意嫁给我也不能骂人吗?他在心中也骂这个女人说:“你不愿意嫁给我,我才不讨你哩!我找的女人是在家能干得家务事,脾气性格好的女人。你若嫁到我家一天骂我20回,不是把我骂死,就是把我气死,我才不干呢!”
胖胖决心找个脾气好,不骂人的女人回家做婆娘。他见满意的女人就连连发纸条。这些纸条不是被一个个女人撕烂丢在地上,就是被一些女人骂他是“疯子,痞子”。
胖胖灰心了,他不敢再将最后一张纸条送出去。可是,他又不心甘。他双手合掌,心中默默地说:“七祖佛爷,你保佑我讨个婆娘,事成后,我胖胖到寺里跪着向你进香。”忽然,胖胖仿佛看见七祖佛爷正笑眯眯地对他说:“胖胖,你把最后一张纸条送出去,会讨到一个七仙女。”
胖胖的劲头来了。他看见一个中年女人迎面向他走来。胖胖心想,这个女人年纪虽然大一点,不是黄花女,但也好看。他麻着胆子掏出最后一张纸条向这个女人递去。
这个中年女人接过纸条看后笑了。这个女人是邻寨张木匠的婆娘。丈夫在盘家寨做木匠工夫时,她去胖胖寨里看望过丈夫。她认识胖胖。她见胖胖这副傻相,决定把这张纸条带回去给丈夫看,让丈夫笑个够,乐个够。她把小纸条住自己手中的篮子里一放,抿着嘴笑了笑。
她笑了,她答应了自己的婚事。胖胖看见这个女人接了纸条,打心眼里感谢七祖佛爷。他跟着那个女人的后面,兴奋地走着。
女人走出了圩场,胖胖跟着这个女人也走出了圩场。女人望着身后的胖胖心想道,如果让胖胖老这么跟着自己,会让行人误会。消息传到丈夫的耳中,丈夫会跟自己争嘴争舌地吵架。于是,她停住步,友好地对胖胖说:“胖胖,你别跟着我。”
“你认识我。”胖胖乐得笑了。
“认识。我还知道你做事舍得气力。”
“那你给我做婆娘?”
“我有丈夫。”
“你哄我。”
“没哄你。”
“姑娘奶子小,你奶子不大。你还是个姑娘,是个黄花女,没得丈夫。”
这个女人又好气又好笑。她不再理睬胖胖,快步向家中走去。
女人的步伐快,胖胖追的脚步也快。女人吓得忙落荒而逃。当女人跑回家时,女人的丈夫正挥着斧子做木工。他见胖胖来到自己家,便好奇地问:“胖胖,你来我家干什么?”说完这句话,他又挥动起斧子做工夫。
“她真有丈夫!”胖胖见木匠高举着斧子,误认木匠要杀他,吓得三步当做二步地逃了。女人苦笑着摇了摇头,并为胖胖讨不起婆娘引出这幕闹剧流下了辛酸的泪水。
翠翠听完胖胖讲完这件往事,她笑得眼泪水都流了出来。翠翠看见胖胖一副憨厚相,装作嗔怒骂着说:“你不能用嘴巴跟女人讲?”
“跟谁呀?”
“跟我!”
这下,胖胖不傻了。他红着脸问翠翠:“妹妹,你愿意嫁给我作婆娘吗?”
“愿意。”翠翠低着头说。
“莫哄我。”胖胖嘟着嘴说。
“不哄你,我愿意。”翠翠偎依在胖胖的怀中幸福地笑了。
第二天,胖胖要提着货上路了。翠翠给他煎了米粑粑,煮了几个鸡蛋送胖胖走。她千嘱咐万叮咛胖胖,走路莫走急了,免得出汗得病伤体子;下坡小心看路莫跌倒;吃水莫再喝生水,去别人家讨开水喝。女人的话使胖胖感动得热泪直流。他抱了抱翠翠,迈开大步沿着马路向潇湘市的方向走去。
胖胖前脚一走,他后面两个尾巴也相继尾随着胖胖前进。胖胖沿着新零公路向前行走着。他想起昨夜的艳遇,心情特别舒畅。他三步当作两步走,活像一个运动员在长跑。不一会儿,他把跟在后面两个人甩得远远的。胖胖想尽快地跑到潇湘市交货,以便承担下次的运货任务,那时胖胖还要夜宿枫林镇。胖胖还希望翠翠再患肚子痛的病,他还能背着翠翠去乡诊所。下一次背翠翠,胖胖再不像这次那么老实,连翠翠的屁股都没摸一下……胖胖越想越高兴,脚步也越来越快。中午,他没在公路旁边的小吃店歇凉透气,而是在公路下小溪水边吃着翠翠给他煎的米粑粑和鸡蛋,喝那甜甜浸浸的山泉水。胖胖吃饱喝足后,他又爬上公路飞跑起来。
日头渐渐地落山,夜幕也悄悄地降临。胖胖怕睡觉耽误送货的时间,他在一家旅社门口犹豫了一下,没有在这个旅社住宿。他借着月光继续行走在公路上。行走时,他时而仰起脑壳看那夜空,只见明月高照,星星繁布。月婆婆傻傻地对胖胖笑,它祝贺胖胖找到了一条快速的发财之路;星星不时地对胖胖眨着眼,它为胖胖找到了翠翠而庆祝。胖胖也对着月亮和星星咧嘴对着笑。
快半夜时,胖胖的脚步慢了,眼皮子也不断打起架来。胖胖真想歪在公路旁的草地上美美地睡一睡。但他看了一下手中的蛇皮袋,心里猛然一跳地想道,倘若我在这儿睡死了,贼牯子把货偷走了,我那150元挑费岂不是像煮熟的鸭子飞走了?我的发财之路也断了?那“吊脚楼”还修得卵成?!翠翠还能嫁给我做婆娘?!不能在这儿困。就是困觉也要去找旅社。胖胖用双眼寻找着公路附近的旅社。公路两旁除了座座的青山外,连间茅草屋都没有。胖胖把眼睛转向山下望去,见公路不远处露出了火光。“那儿有人!”胖胖走下公路沿着火光走去,胖胖接近火光时,见火光是从一座竹子搭设的杉树皮棚中透出。这是一个看林人的简易竹棚,棚子呈“人”字形。棚子两头直竖着两根杉树,两根杉树一人高的上面又横着一根用竹绳扎的樑,十多根楠竹分别搭架在横樑上。两边的竹架上又铺着一扇扇的茅草。胖胖的双眼顺着火光望去,那火光是松树松膏燃烧发出的光,一个60多岁的老人歪睡在一张竹床上。他身边一条大黄狗看见胖胖,向胖胖凶恶地吠叫着。
这条疯狂吠叫的狗无法阻挡胖胖进茅棚。狗的叫声唤醒了老人,老人睡在床上眼睁都没睁下,他向内翻着身,好像整理着床铺似的压得竹床吱吱地叫。他小声地对胖胖说:“想吃,地下有生红薯;想睡,自己外出抱两捆草铺在地下。”老人说完这句话后,就歪睡在稻草上,像哑子似再也没讲话。不一会,他大嘴张开,发出了像牛叫似的鼾声。胖胖出外抱了些稻草放在茅棚内铺着。歪在稻草上甜甜地睡了。胖胖在护林人的棚中睡得甜甜的,可是在公路旁一家旅社里,有两个人却再也睡不着了。这两个人是跟着胖胖的后面的两个人。这两个人是谁呢?一个是刘虎,另一个是新林市公安局缉毒大队的侦察员谢秋林。
胖胖与刘虎、刘豹俩兄弟分手后,刘虎就一直尾随着胖胖,生怕货在路中有闪失。刘虎这种作法曾使刘豹很不理解。他伸着长长的脖子问刘虎说:“哥,货叫那个叫化子拿着步行运,你再跟着他走,倒不如我俩拿着走,还能节省200元钱呢。”刘虎笑了笑说:“狡兔还有三穴呢。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这叫化子被公安局抓了,我们就立即逃到云南去,警察奈何我俩个屌。我们自己运货,万一被公安局逮着了,岂不是钱没赚到还要被砍脑壳。”刘豹见哥哥的话说得有理,也就同意了哥哥沿路跟踪胖胖运货,自己再搭车回潇湘市小旅社等胖胖归来取货的计划。
此时,谢秋林也深深陷入了苦恼之中,他为自己的失职困扰得没有一点“眼闭”。前天,他在新林市一个小山村监视毒品时,见刘豹到这儿来取货,他急得不知如何是好。那儿因没有公用电话,他无法跟局里联系。他考虑了一下,只得放弃藏货地点的监视,独身跟踪着刘虎。由于胖胖行走太快,他跟踪胖胖又不能超过刘虎,只得把刘虎作为跟踪的目标。刘虎在公路旁一家旅社歇息时,他也在这家旅社开了房间。他住下后,就不见提货人胖胖住在这儿,他为失去提货人而着急。刘虎昨天因累得腰酸腿疼,在路上无法追上胖胖,他也为失去目标因扰得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无法入睡。他决定明天改乘汽车回潇湘市,再见机行事。如果有公安人员在那儿守株待兔,他就三十六计走为上计,逃之夭夭。
第二天,刘虎在公路旁等候着公共汽车,谢秋林也随之出屋等车。不一会,一辆公共汽车向两人开来,两人同时用手招车。刘虎从前门进车,谢秋林也跟着从后门上了车。
刘虎下公共汽车后,他顾不得回家,急急忙忙向小旅社走去。他在旅社开了间房住下后,急急地等待着胖胖的归来。尾随身后的谢秋林见刘虎开了房,就在旅社不远的一家公共电话亭拨通了新林市公安局的电话,报告了自己跟踪毒品的情况。半小时后,潇湘市公安局有6名便衣警察来这家旅社与谢秋林接了头。他们也开了房间,在这儿密切地监视着刘虎。
第三天下午,胖胖回到了潇湘市。他走进那家小旅社,就叫服务员打开房间。他顾不得上街吃饭,也顾不得洗脸洗脚,又将蛇皮袋当枕头,倒床就睡。
刘虎见胖胖归了屋,忙走到胖胖房间的门前敲着胖胖的房门。此时,胖胖正想睡个好觉,他听见敲门声,不耐烦地问:“谁?”
“你老子!”刘虎恨胖胖恨得大骂起来。
胖胖听出了是刘虎的声音,想起那150元即将进荷包,高兴地下床开了门。刘虎刚进屋内,谢秋林和潇湘市公安局的便衣警察带着服务员走到胖胖的房门前,要服务员叫胖胖的门。
“谁?”刘虎问。
“服务员。”
“干什么?”
“送开水”。
刘虎躲在了门边。他悄悄地用手掏出匕首,以防万一。随后他才示意胖胖开门。
胖胖刚把门打开一个小缝,谢秋林等人快速挤门入内。刘虎见势不妙,想跳窗而逃。几个公安人员一拥而上,缴获了他手中的匕首,把手铐铐上了刘虎的双手。
装在蛇皮袋的毒品也被公安人员搜出。
不一会,刘豹向小旅社走来。他刚走进胖胖的房间,也被公安人员抓获。
胖胖被送到看守所时,他号陶大哭,口里不断地喊着翠翠。谢秋林派人用车接来了翠翠。翠翠伏在铁窗外面对着胖胖痛苦地哭着。当翠翠与胖胖分手时,她叮咛胖胖说:“老实交待问题。我等你。”
胖胖又哭了起来,那泪水像雨似的流下。这泪水既是胖胖悔悟的泪水,也是他将日夜思念翠翠的相思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