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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杀手无情刀无眼

话音未落,此时,众人忽听得门外一阵躁动,回头看时,只见八名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大汉已从雨中大步跨进茶馆,面露凶煞之气。

但见这八名大汉恭肃严整,排成两排,每排四名,铁墙一般,屹立不动,气势逼人,显然平日里训练有素,规矩极严。

苏杭儿朝门口瞥了一眼,觑着这八人身形魁梧,面无表情,皆是冷冰冰的方块脸。这群大汉随即挑了个僻静角落,齐刷刷坐下,八人两桌,一桌四人,手中或执长鞭、或拿开山斧、或握刀剑,杀气腾腾,不由得心中一凛。

八人后袍一撩,兵器往桌上重重一摆,众人不禁心尖一颤。

小小一个茶馆中的气氛顿时凝重了许多,先时来的闲汉现在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缩着脖子,只顾低着头默默吃茶,唯恐一抬头就被人用开山斧给砍了。

唯有说书的祖孙俩仍旧一唱一和,讲的津津有味,安然自若,对这八名彪形大汉熟视无睹。

跑堂小哥战战兢兢的跑过去给这群人沏茶,一双手却怎么也扶不稳茶壶,颤颤巍巍,壶中之水早已溅的满桌都是,慌慌忙忙,想要擦干净桌子时,脚下一踉跄,却摔了个跟头。

小二点头哈腰,连连致歉,虽勉强说笑了几句,却也是皮笑肉不笑的,似乎想要缓解这尴尬的气氛,却让气氛更显紧张。

八名大汉铁塔一般,巍然端坐,并不理会那惊慌失措的小二,举目四望,寒光一扫,目中无人,拿起茶杯便一饮而尽,如饮酒一般。

杀人之前自然不能喝酒,喝酒只会乱性,喝茶却能宁神,莫非他们是为杀人而来?

苏老儿收摄心神,面不改色,一面留神这八名大汉,一面说书,缓缓道来:“杭儿,今儿我要与你说一位当世豪杰。”

苏杭儿眨着一双大眼,问道:“爷爷要说的这当世豪杰是谁人?”

苏老儿从从容容,道:“我且只说说他的英雄事迹,不说他姓甚名谁,你倒猜猜看他是谁?”

苏杭儿从小就喜欢和苏老儿玩这个游戏,她与爷爷走南闯北,聪明伶俐,见识又广,心中知晓的英雄人物数不胜数,往往每猜必中。听爷爷如是说,立马拍手叫好:“好呀,好呀,爷爷你说我猜。”

苏老儿道:“这位当世豪杰,先弃武当,后投蜀山,走天池,盗圣水。九曲寨前,三箭定蛮夷;雁荡山下,单枪匹马退群豪,三起三落,最后摈弃了门派纷争,云游四海,逍遥自在。杭儿,你道此人是谁?”声音慷慨激昂,闻者心神激荡。

苏杭儿眼中一亮,拍手叫好,昂然道:“爷爷说的是那剑术天下第一、武功无人能敌的剑圣前辈穆容止,是也不是?”

苏老儿暗暗满意,点头道:“正是。”

八名大汉一听到穆容止这个名字,身形微微一动,顿时脸色大变。

苏杭儿更是胆大,脱口而出,道:“剑圣前辈是当世英雄。我长大以后必然要嫁与此等豪杰。”脸上虽稚气未退,眼中却满是骄傲与坚定。

众人见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说出此等惊世骇俗的言论来,皆哑然失笑,方才紧张不安的气氛一扫而光。

苏杭儿嫣然一笑,黑漆漆的大眼睛一转,对众人说道:“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我长大了可是要嫁给剑圣前辈的!”

当时男女之防极严,程朱理学在礼教廉耻上可是丝毫不容马虎,说什么“存天理,灭人欲”、“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云云。江湖儿女却不拘小节,反正天高皇帝远,再怎么荒诞不经的礼义廉耻,也管不到江湖人身上来。

一闲汉对着苏杭儿用手刮了刮脸颊,哂笑道:“小妮子如此不知羞。”接着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苏杭儿堂堂而立,不做忸忸怩怩之态,俨然一个小大人,脸不红、心不跳的。若是寻常女子,早就羞得无地自容了。

祖孙俩舌底生花,你一言我一语,一唱一和,一来一去,配合的天衣无缝,引人发笑,又令人叹服不已。

苏老儿讲到精彩之处,那八名彪形大汉也不禁侧耳倾听。

苏妙青口中虽叽叽咯咯说不停,一双眼睛却不住的瞟那八名大汉,察言观色。只见那八个人神情肃穆,冷面无情,可就是从这不苟言笑的表情中,苏老儿却还是捕捉到了他们神色中的细微变化。

苏老儿是谁?阅人无数的老江湖,混迹武林的老油条了,说书之间,只一提起剑圣穆容止的名号与事迹,就已看出这八个人神情古怪。心中不禁思量:莫非他们与剑圣穆容止有仇?

不过这八个人却也是训练有素,眼中神色只一闪而过,立即又恢复常态。其他人并未察觉,苏老儿却尽收眼底。

苏老儿料定他们是来找剑圣麻烦的,不然何以一提起剑圣穆容止,他们脸上便有杀机。

心中不禁暗自忖度道:这八个人既然在这里落脚,想必那剑圣穆容止就在这里错不了了,说不定就藏身于这几个闲汉之中。

心里想着,苏老儿便拿眼睛扫了一遍整个茶馆,只见馆子中最里间的角落处,没有光线,昏昏暗暗,确实坐着一个年近三十岁的男子,穿着粗布衣服,萧疏沧桑,不惹人注目,一双眼睛却犀利有神,难掩风华,正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剑圣穆容止。

苏老儿微微一笑,心想:料这八个人绝非剑圣对手,自己当然无需插手。心中一宽,又自顾自的说起书来,唱道:“这剑圣穆容止当真英雄了得……”

说话时,又故意将声音放大,既是说给穆容止听,也是说给那八名大汉听。

一闲汉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说道:“苏老儿,你说的故事不好听,我越听越困……。”最后一个“困”字只说了一半,头一栽,便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苏老儿嘴上不停,心中暗道:不妙,只怕茶里有毒,此间的人都让这群狗贼给迷晕了。

苏妙青与苏杭儿一直说书将故事,并未喝茶,因此并无异样。

此时,茶馆内的人都如中了迷魂术一般,一个接一个倒头睡了。苏妙青回头一看坐在角落里的穆容止,竟然也倒头大睡,不禁暗暗叫苦:“乖乖了不得了,这回要出大事了。”

八名大汉见毒倒了穆容止,这才原形毕露,目露凶光,立马抄起兵刃缓缓将穆容止围拢。

八人拿捏兵刃,选择了最舒服的姿势,摆好了最稳妥的架势,占据最有利的地形,对准了穆容止身上最致命的要害,进可攻,退可守,可手心里、脸颊上却仍旧冒出了细细的汗珠,无比紧张,久久不敢上前取他首级,唯恐穆容止突然跳将起来,将他们一一击毙。

穆容止已被迷晕,此时早已无反抗能力,但八名杀手谨小慎微,仍旧小心行事,恐生变故,却忘了身后还有苏妙青、苏杭儿这一老一幼。

苏妙青心中焦急,却也不禁暗暗敬佩:剑圣穆容止果然是个厉害角色,虽被毒药给放倒,余威仍在,这群人对他还是万分忌惮,不敢冒冒然行事。

苏杭儿年幼,见茶馆里的人突然莫名其妙埋头大睡,又见八个人围杀一人,手中兵器寒光可畏,一张小脸刷的一下就吓得惨白,心中慌恐不已,手脚发软,大叫道:“杀人了!杀人了!快起来……不要睡了”

一杀手听到苏杭儿大叫,登时扭过头来头瞪了苏杭儿一眼,寒光凛凛,杀机陡生。

这一眼凶狠蛮横,直瞪得苏杭儿心里害怕极了,立马就闭嘴了,唬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刚想扭过头去不看那人的目光,一把飞刀就迎面朝自己激射过来。

出飞刀之人,老辣狠毒,毫不留情,直取苏杭儿眉心。

苏杭儿骇的双目紧闭,心想这下是要没命了。

倏尔,只听得“当”的一声,似乎是两物相撞之声,接着就是什么洒了一地的声音。

苏杭儿缓缓睁开双眼,只见爷爷的酒葫芦碎了一地,碎片旁是一柄乌黑的飞刀,而洒了一地的百花酿,正“呲呲”的直冒泡,飞刀有毒。

苏杭儿打了一个激灵,连忙躲到了苏老儿身后,心有余悸。方知刚才生死一刻,是爷爷用酒葫芦挡下了那柄淬了毒的飞刀,自己才免遭横祸。

苏老儿也不多想,一手提起苏杭儿衣带就往窗外一抛,扔到大街上,护她远离是非之地。

自己却栖身闪到了八个杀手身前,这一抛一闪只在电光火石之间。

苏老儿横身挡在穆容止身前,突然唯唯诺诺的拱手作揖起来,对八名大汉笑嘻嘻道:“各位大爷,你们个个都是武功高强,这些人都是镇上的一群闲汉子,人是懒了些,却并没有什么作奸犯科之事。各位爷是不是找错人了呀?”

说着,又装作低头沉思的样子,道:“要说起鬼鬼祟祟的人,今儿早上我倒是看见一个,约莫三十岁上下,在这茶馆坐了半个多时辰,就往东门去了。”说完往门外一努嘴,他想替穆容止引开八人的注意力。

其中两个杀手半信半疑,待要出言询问时,一个直鼻权腮的杀手断喝道:“管他穆容止有没有走,先把这里的人都杀光了再说,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动手。”目光一扫,就停在了苏老儿身上,一掌便往苏老儿天灵盖上拍下来,辣手无情,不留余地。

“啪”,只听得一声清脆,这是骨头折断的声音。

“啊”,紧接着,便是一声凄厉如鬼的惨叫,令人毛骨悚然。

只是,这折断的骨头,却不是苏老儿的天灵盖,而是杀手身上的骨头,这凄厉的叫声,自然也是那杀手的叫声。

只见那杀手的面目扭曲,大汗涔涔,一只手掌无力的垂挂在手腕上,而手腕,却被一个人死死扣住了。

杀手顺着折断的手腕,微微抬头往上看,登时睁圆了双眼,惊呼:“穆容止!”

只见这人微微一笑,道:“我穆容止也是你们这么容易就打发的吗?”另一只手却早已探到了此人胸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如苏老儿抛苏杭儿一般,将他顺手往窗外一扔。

那杀手如同一只小鸡仔一般,被穆容止轻轻拎起,破窗而出,任人宰割。

穆容止随即也跳窗而出,风也似的往东门奔去,引开众人。

他不想牵累苏老儿,苏老儿心中明白。

余下的杀手当然不管了苏老儿,提起兵器,径直去追穆容止。

苏老儿趁这个空档,连忙跑到窗外去寻苏杭儿。可前前后后寻了个遍,哪里还有苏杭儿的身影,这才恍然大悟,连打自己两记耳光,叫苦不迭,道:“该死,我怎么没想到店外还埋伏着人,单是八个人如何对付的了剑圣。杭儿定是被埋伏于窗外的杀手捉去了,我这不是把自己的亲孙孙往火坑里推吗?”想到这里,也急忙朝东门奔去。

幸而天公作美,一场雨下来,泥地里全是脚印,再加上杀手人多,苏妙青找起人来自然一点也不费劲。

苏老儿一面跟着泥泞中的脚印疾奔,一面寻思:这伙人必然是料定穆容止仁慈侠义,绝不滥杀无辜,自然要用我杭儿来要挟穆容止一番。若能要挟的了剑圣自然最好不过,若是要挟不了,一刀把杭儿杀了也没什么损失。可恨我将杭儿丢出窗外,本欲护她安全,却将她送入虎口,他们倒捡了个现成的便宜。可恨!可恨!

一想到那群杀手心狠手辣,杭儿性命堪忧,苏老儿背脊上一阵发凉,冷汗直冒,不由的又加快了步子,直奔城东,城东尽头,便是翠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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