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种的劳动充斥着忆雪的生活,她像个大人一样拿着不多的钱精打细算,父亲照样会拿了家里为数不多的钱出去喝酒,而最近,他开始频繁地在喝醉后打忆雪。生活实在算不上美好,却还要继续。
暑假已经过去一半,好在小学毕业,并没有暑假作业,只是学费还是差太多,似乎上学的事情还是遥遥无期。
暑假快过去了,也就是说忆雪的生日要到了。这么多年,生日倒是没有过,每年都是过母亲的忌日。也许是母亲忌日将到,父亲才格外伤痛,不得不借酒浇愁吧。
生日这天,父亲带着一身酒气回来,手上还领着两瓶。忆雪正在家里做午饭,看到父亲醉得东倒西歪,赶忙去扶。好不容易把父亲扶到他床上,他却没有睡去,反而一口一口往嘴里灌着酒,眼睛直盯盯的看着母亲的照片。忆雪起身退了出去,继续没有做完的午饭。
去叫父亲吃饭的时候,父亲正拿着母亲的照片轻轻的摩挲着。不管父亲如今多么不堪,至少他对母亲还是痴情的。“爸爸,吃饭了。”她轻唤,语气轻柔。
“出去吧,我不想吃,让我静一静。”父亲连眼光都没有从照片上移开,但难得的回了一句话。
忆雪还想再劝他两句,却见父亲神色清冷,只盼她离开。也罢,他从未当自己是女儿。
吃过饭,正在收拾碗筷,就看见父亲从房间里出来,出了门,大概酒醒了些,不再那么摇晃了。想必是去给母亲上坟了。十几年来,父亲对母亲始终如一。放下手中的碗,进了父亲的房,拿起放在桌上的母亲的照片。上面的母亲还是十多年前二十多岁的年轻模样,死亡停止了她时间的流逝,她依旧清秀美丽。
这张照片应是父亲照的,所以母亲笑得如此甜蜜。父亲从未跟她说起母亲的事情,连照片都没让她碰过。说起来,连父亲都觉得是她克死了母亲吧。
忽然陈旧的家门嘎吱一响,惊得忆雪差点一跳,手里的相框也掉在了地上,“哐”,一声脆响,母亲的相框碎了。
接着是巨响的关门声,忆雪回过神来,拔腿就往外面跑。
“你这个死丫头,克死了你母亲不算,居然连她的一张照片都不放过!”父亲拿着酒瓶子骂骂咧咧的追了出来。
糟了,忆雪暗想,今天本就是母亲的忌日,父亲心情不好,这下还打碎了母亲的相框,哪还能有条活路啊!
心里这么想,脚下可不敢停下来。回头看父亲越追越近,忆雪绝望地闭上了眼,算了,这一世如此辛苦,早死早超生也好。
“啪”,后背上猛的一疼,忆雪晕了过去。梁诚怒火中烧,扔掉手中的破酒瓶子,还想打忆雪几下解恨,却被人抓住了手腕。他恶狠狠的回头,惊讶地发现是一个看似弱不禁风的清秀少年。
“臭小子,放手!老子管教自己的女儿,还轮不到你来管!”梁诚已经被气得暴跳如雷了。妻子死后他温顺、善良的本性完全改变,如今的他只是一个随时会爆炸的行尸走肉,而今天忆雪的行为深深的刺激到了他。
“先生,我不管她是你什么人,这个女孩是我们家请的佣工,况且这是在我家门前,我有义务保障这个女孩的安全。”少年看了看倒在地上,背上还在流血的女孩,脸色白了几分,声音更加清冷,甚至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怒气,“还有,先生,我不介意告诉你,故意伤人是犯法的,而且你伤的还是未成年人!”
梁诚已经有些怕,心头的火没有消,又不乐意走。
少年加大了抓住男人的手上的力度,“难道你想要我打电话叫警察来吗?”音调突然的升高,怒气也已经非常明显。
梁诚不甘心的瞪了少年一眼,气冲冲的掉头就走。
少年急忙把女孩抱进了院子。女孩身上传来微甜的血腥味,少年也可以感受得到,流出来的鲜血正一点一点沾湿他的衣衫。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忽然露出悲伤的表情,加快了脚上的速度。
梁忆雪的醒来的时候正趴在宽敞的席梦思床上,房间大而明亮。“咦,我还没死?”呢喃出声,才发现坐在旁边的白衣少年,少年后面还坐着两个身材魁梧的男人,顿时大脑短路。
“那个,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到这里来,我也不知道怎么进来了,我,我马上就走。”挣扎着起来,不小心扯到背上的伤口,疼得直咧嘴。
少年轻叹一声,把她按回床上。“是我把你带进来的,那个男人已经回去了。”忽然想到那个男人自称是在管教自己的女儿,不禁一问:“那个打你的男人是你父亲?”
梁忆雪大概清楚了,也许正是少年救了她。“是,我不小心打烂了母亲的相框,今天恰巧是母亲的忌日……”
少年点点头,示意她不要说了,“既然你短时间内不能回家,就暂时在我家里养伤吧。我叫张安生,那是我父亲,张力,那是我表叔,刘昊。你安心在这里养伤,有什么事情可以叫赵嫂,她是我们家的帮佣。”说完就自顾自的走出了房间。
张力走了过来,看了看她背上的伤口,“伤口不深,应该不用多久就会痊愈,养伤期间不要乱动,免得伤口裂开。还有,你最好不要在这院子里乱走。”说完带着刘昊扬长而去。
忆雪一时更加不清楚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少年不是明确说过她不能不能进这个院子,怎么又放了她进来,还让她在这里养伤?
张力从梁忆雪的房里出来后就直接去了张安生的房间里。安生正在桌前写东西,见父亲进来,只是对他点点头,轻轻合上本子,动作优雅如宫廷贵族。
“为什么让那个女孩子留下来?”
安生没有看张力,拨弄着本子的边角,“没什么,只是觉得她很可怜。”
张力看不到安生的眼神,猜不透他的想法,自从他母亲去世后,他一直是这个样子,阴郁,甚至自虐。扫了一眼少年白皙的手臂,上面有几道浅浅的痕迹,可以看得出伤口新旧不一。
“我们并不知道她的来历,我怕她对你不利。”张力索性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安生呆了呆,许久才缓缓说道,“没事,她只是个小姑娘,还不至于有这么大的能耐,况且我们在这里隐藏的很好。”似乎想到了什么,安生把眼睛眯起来,眉头皱得紧紧的,“除非有内奸暴露了我们的行踪。”
张力也皱起眉头来,“那么留她在这里不要紧吗?”
“没事,我自己有防身的能力,她还受了伤,大不了,伤好了就让她走。”
他还在把玩那本子,似乎不愿再多说话。“好吧,我会加强警惕,你自己也小心一点。”看了看对他说的话心不在焉的少年,“还有,别再伤害自己了。”说完就匆匆走出房间。
听到张力的话,张安生呼吸一滞,又想起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躺在他怀里一身是血的女人——他的母亲。他之所以救梁忆雪,只是因为背部受伤的忆雪让他想起了他的母亲。那些几乎不敢触碰的记忆他恨自己没有能力救下母亲,所以他救回女孩来弥补心里的遗憾。
他翻开本子,原来是他的日记。这个这个习惯是从小养成的,他的母亲萧雅,从小培养他,教给他很多好的习惯,比如吃饭细嚼慢咽,对人礼貌等等,当然还包括写日记。
他清楚的记得,母亲说,日记就是把生命中那些值得回忆的东西都记下来,等到老了的那一天,可以在一个阳光烂漫的午后,在种满花草的院子里细细品读,默默回忆起那些事情,或许嘴角带笑,或许微微苦涩。母亲说,那是件幸福的事情。
想到母亲的事情,一时间悲伤的回忆汹涌而来,他忍不住从抽屉里拿出干净的刀片,消毒后在手臂上轻轻一划。鲜血流下来,疼痛也随之而来。真好,身体的疼痛远比心灵的疼痛更容易让人承受。
吃过晚饭,张安生去房里看梁忆雪。
女孩子趴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吃过饭了么?”他自顾自的坐下,随口问道。
“吃过了,刚刚赵嫂来送过饭,我吃过就收拾走了。”
“哦,这样,那你好好休息。”安生觉得没什么好说的,准备回房。
少年一转身,忆雪就看到他左手手臂上新的伤痕。“请等一下。”
少年顿住脚步,眉毛一挑,脸庞干净得有些苍白,“还有什么事?”
“那个,你的手臂受伤了,要不要处理一下?”她轻声询问,语气中带着犹疑,似乎觉得不该管别人的事情,眼神里却真真切切写着关心。
“没事,这样的伤口时常有,小事情,你早点休息吧。”
忆雪没有出声,安生以为她默认,已经快走到门口了,忆雪忽然出声,“都睡了一天了,能不能,能不能和你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