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涵涵趴在床上,头疼的厉害。这时手机声却响了起来。她在黑暗中摸过来接起,是妈妈的声音。
“涵涵,在干什么?”
周雅荷的声音十分低沉,她只在孙小洁那里住了一天,等张涵涵回到水市后,她便回家了。
一周前,消失一天的张涵涵忽然归来,令周雅荷欢喜鼓舞,可是女儿带来的消息却让她震惊当场。
张问鼎死了。
张问鼎是家里的顶梁柱,这个消息对周雅荷来说无异于天塌地陷。
张涵涵只说,是贺文龙逼死了爸爸。周雅荷痛哭流涕,哭着骂贺文龙是个没良心的畜生,当天晚上,娘俩在家里哭了好久。
第二天,张涵涵出现在岚云,好像将此事已完全忘却,作风一如以往,行事果决,力挽于狂澜。
这几日,周雅荷左思右想,早已想出其实老头子早就做好了准备,在他从家里离开的当天,又是这几十年来第一次给自己做饭就能看出来,周雅荷也看出了老头子的不同寻常,却没想到真的这么糟糕。
但逝者已逝,或许是想到涵涵刚出生的时候,老头子就说过有些债终归要还,如今晚了几十年,她也该知足,所以她现在最担心的还是女儿和女婿。
可是,更让她震惊的文东失踪了,女儿只说文东跳了海,生死不知。
可文东已经死了,张涵涵心中的文东死了,连带着那个爱他的她一并都死了……
周雅荷心中凄然,公司的颓败,老头子的离世,对女儿来说都是非常巨大的打击,若是文东再有个什么事,她真的担心女儿会受不住垮掉。
“涵涵,在干什么?”没有听到回答,周雅荷担心的又问了一遍。
“睡觉。”
“还八点多就睡了?是不是这几天太累了,要注意身体啊。”妈妈有些关切的道。
“嗯。”张涵涵含糊道:“怎么了,什么事?”
周雅荷犹豫了一下,问道:“还是没有文东的消息吗?”
张涵涵忍痛回答:“没有,就算是有,我跟他也没关系了。”
周雅荷听得一愣,她觉得,涵涵消失的那天肯定还发生了其他的事情,忍不住道:“涵涵,到底是怎么了?你跟文东之间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有,没事。”张涵涵忍住哭腔,眼泪却是湿了枕头。
“涵涵,你快跟妈妈,你要急死妈妈啊,到底出什么事了?”
“好,你不说是吗,我现在就打车过去找你。”周雅荷着急的说,电话中很快传来开房门的声音。
“妈妈,你别来。”
“我不去?我不去能怎么办?我就你这么一个女儿,现在老头子没了,你要在有个事,让妈妈怎么办……”
一连串不停顿‘突突’的钻进张涵涵的耳朵,此刻她知道该忍不该说的,可心里实在是头晕难过,在妈妈关心急切的语气中,她那丝坚强终于剥离,变成小时候受委屈跑进妈妈怀抱诉苦哭泣的女孩。
“妈,是文东杀了爸爸。”张涵涵终于说出口,眼泪哗哗直流。
“你说什么?”电话中,传来妈妈一声惊呼,随即便听到‘哐啷’一声大响。
“是他,他逼迫文东杀死爸爸,我亲眼看着文东把爸爸杀了,呜呜……”一边说着,张涵涵已经泣不成声。
“是那个畜生?”良久之后,周雅荷低声低喃,却没有得到张涵涵的回话,只有‘呜呜’的哭声。
“畜生!畜生啊,我周雅荷怎么当初就没有狠心掐死这个白眼狼,畜生啊,我张家到底造了什么孽啊……”妈妈的话同样带了哭腔,张涵涵几乎可以想象出她在电话那头痛苦愤恨的模样。
“妈,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张涵涵呜呜的哭泣着,好像孤零零的角落一只受伤的小猫,茫然无助。
“文东是不是回来了?文东是不是回来了?”妈妈不停的询问,张涵涵只是哭没有回话,可周雅荷到底了解自己的女儿,一下子便明白了过来,忍住心中的悲痛低声劝解道:“虽然我不知道当时是什么情况,但我能猜的出,老头子绝对没有怨恨文东,文东是个好孩子,他对你又好,涵涵,你……”
张涵涵的心仿佛刀割般锐痛难当。她知道错不在文东,一直知道。那时文东为了保全大家,只能听由他的话,可是她忘不了,忘不了文东将爸爸推进海里的那一幕,她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大学时心性不成熟,她对贺文龙大多只是朦胧的喜欢,可现在,她更清楚的知道,自己是真的爱上了文东这个男人。
那是她的挚爱。却在她的眼前亲手杀死了她的至亲,她接受不了,做不到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她做不到!
“妈,你别逼我,我忘不掉,忘不掉……”
“我跟文东已经没关系了,今天晚上我们已经正式离婚,就这样吧……”张涵涵低声呢喃,语气却十分坚硬固执。
听到涵涵的话有点冲,周雅荷再次愤怒:“我没逼你,你这样对文东公平吗?他是为了救你,你竟然跟文东离婚了?你这样会让文东得有多么伤心。跟贺文龙的仇怨是我们张家的事情,文东无端被卷入,这已经是对他的不公,你竟然还要跟他离婚,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我不同意,我不同意你们离婚。”
张涵涵伸手抹了把泪水,似乎痛苦的已经麻木,头疼的越加厉害,她慢慢道:“妈,是我不对。我说错话了。今晚就到这里好吗,我累了,想先睡。我们明天再谈,好吗?”
好像是被女儿突然转变的柔和语气吓到了,周雅荷嚅喏两声,道:“嗯,我想你也是太累了,工作压力大就停一停,我们张家就算没了公司也不至于愁到上街讨饭,身体最重要。”
挂了电话,张涵涵把手机往床头边一丢,坐起身,身体蜷缩,沾满泪水的下巴扬起望着窗外清冷的一弯明月,怔怔出神。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既然忘不了,那就不接受,谁没有了谁也一样过活,做了决定,就没有退路,不能回头。
——
同样的夜晚,在同样的城市,青城的夜总会,文东独自坐在最深处的包间,一个人,一瓶酒。
张逸风走进来时,正看着他把一个空的酒瓶放在地上,俯身提起另一只放在桌上,并不算俊朗的脸颊已然一片潮红,而脸上那道伤疤在酒醉晕红的衬托下越发显得狰狞。
张逸风看出来老大今天状态不太好,也没说什么,在他身旁坐下,提起另一只酒,跟他碰了碰,大口的灌进嘴里。
他抬起黑亮的眼:“怎么了?”
张逸风故作自然的嘿嘿一笑:“没事。你坐在这里几个小时了,也不说话,凌云那小子吓坏了,请我来救命。”
文东闻言,将酒瓶放下,神色清明的站起来:“天蓝小区那边有什么状况没有?”
田宇现在一直被关在青城夜总会地下,田擎只要有些耳目就能查出田宇当时找过林晓溪。
林晓溪那边很可能会有麻烦。
“天蓝小区那边还好,只是有几个不名身份的人去那边探查了一下,估计是知道田宇已经不在那边,所以也没闹出什么事。”
张逸风顿了顿又道:“不过田擎那个老狐狸似乎是知道这事是咱们北青城做的了,刚才他打电话找我要人,我装糊涂,他却是不信,说晚上十二点大家去古城酒楼坐坐。”
古城酒楼,在水市是一个十分奇特的地方。
要说古城酒楼,那就要先说苏家。
追溯到四十多年前,苏家是水市最大的黑势力,而这个黑势力的崛起,就在古城酒楼。而随着苏家家族的崛起,在水市的影响力越来越大,后来据说是被国家盯上了,于是开始洗白经商。而如今,水市最大的国际酒店,最大的商场,乃至水市最大最好的旅游胜地,日进斗金的锦绣山庄都是苏家的产业。
随着时间推移,苏家彻底洗白,成为名副其实的商业帝国。要真说起来,其实张问鼎和岚云的崛起也是仿照了苏家,可要论起底蕴,那可就差远了,苏家,可是名副其实黑白两道通吃的大家族。
苏家虽然不再搀和黑道上的事,但威信极高,苏家老爷子年长之后,便在古城那一带建了一座酒楼,名叫古城酒楼。老爷子没事的时候就在那里喝茶,近些年不断崛起的黑道势力没有一个人敢打古城酒楼那一片地方的主意,甚至势力崛起之时还要去古城酒楼拜山头,给苏老爷子请一桌酒席,希望能够得到苏老爷子的肯定,而那片街道也是水市最安全的地方,就连张三白对苏老爷子也是十分敬重。
苏老爷子有威信,而且做事公正,所以古城酒楼渐渐的也成了很多势力大头目交涉和谈的绝佳地点,没人敢得罪苏家。
而田擎约张逸风去古城酒楼,无疑是想用些条件换取自己的儿子,或者是想让苏老爷子做主。道上有句话,祸不及家人不是?
如果北青城抓了他的儿子,田擎那边倒真的是有理。
“他想要他的儿子?”文东冷笑一声,抬步走了出去,直奔青城地下室。
张逸风见状一愣,连忙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