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木儿仔细读了白非儿写下的东西,凝神的望着帐门口那已看不见人影的方向,沉声道:“国师,你昔日手下能人可真多,巫惊魂是十年难一遇的奇才,这位小凌子,即也是博学足智多谋,他居然想到此法来见本王子,还胆敢和本王子提条件,见了本王子丝毫不怕,铮然不怯,小小年纪便如此,日后可不得了。”
尚铭一愣,讪笑,“也许是跟得小四儿多了,耳濡目染吧。”
“如此便更不能放他走。”那塔木儿望手上的纸,怔怔出神。
京师,深夜,皇宫御书房。
皇帝“哐”的将茶盏往龙案上一顿,温热的清茶即洒了出来,他大掌一拍,茶盏“哐”的又一声响。
“小四儿,你该当何罪?送嫁把公主弄丢了,你还有脸来见朕?你可知道玉儿是我最疼的女儿,要是她有什么三长两短,你拿命来赔吧。”当真是龙颜大怒,眸光噬人。
巫惊魂缓缓跪下,眸光清明,但脸上是几日几夜快马赶路没合眼的疲惫,他淡声道:“皇上,臣下失职,会自担此责。这联姻臣下并不看好,当时臣下在外治伤,不得劝慰皇上,如今此番状况,还请皇上听臣下一句。”
朱见深“啪”地一掌,又拍了一下龙案,怒道:“你是说朕错了?”
这一拍,连立在皇帝身后的白安都吓得脸都白了,皇上这是少有的如此动怒呢。
“臣下不敢。”巫惊魂再叩了一下头。
“哼,公主都被你弄丢了,你还有什么不敢,我看是你太敢了,想来是朕给你太多的胆量了是吧。”朱见深起身走出龙案,几步到他面前,直恨得牙痒痒。
巫惊魂垂眸,“皇上教训得是,是小四儿年少轻狂了,还请皇上指点,给小四儿改过的机会。”
“指点?朕指点你听吗?”朱见深黑沉着脸在他身边转一圈,眸光中风云涌动,“朕要你亲自去,你偏说了一大堆的借口不去,这会儿倒说要听朕指教了,指教个屁,当真气死朕了。”
巫惊魂不动,只淡声道:“皇上说得是。”
“还说得是?你,当真气死朕了。”朱见深紧握双拳,差点就没挥拳捣他。
一旁的白安抿嘴松了一口气,赶紧接过内侍送来的新茶,上前垂头道:“皇上,喝杯清心养生茶解解乏,这春天一到,身子就容易乏,还得多注意一点身子。”
皇上会如此说俗话,说明这火气没那么旺了,毕竟眼前的小四儿是皇上最喜爱的宦官,那么些年功劳一大堆,皇上气气也就过了。
朱见深沉着脸接过茶,喝了一口还给白安。
“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要说的?”
巫惊魂抬眸平静的看皇帝,说道:“皇上,公主被劫,且不说是被谁劫的,最大的赢家是蒙古人,如我朝交不出人来,他们便可借机责难,只怕会挥军而来。小四儿认为,他们根本就无诚意联姻,只不过在等一个时机进犯我朝而已,小四儿大胆推测,公主不会是被山贼匪人所劫,我东厂送的嫁,这天下的贼还没那么大的胆来劫,只怕是蒙古人自己搞的把戏。臣下已命送嫁队伍退回杨林镇,宣称天气不好,不宜过阴山,便日夜兼程赶回面见皇上,是想当面向皇上禀明请示,依臣下看,公主现并无大碍,况且还有小凌子同她在一起,她会保护公主的。”
自己那不听话的小豹子被劫,他心痛难当心焦如焚,当真是不听话,非要抢着去送什么嫁,有那么恨他么?
皇帝脸上的愠色稍退,沉冷下来,“小凌子也一同被劫?”
“正是。”巫惊魂无奈道。
“嗯,你说的不无道理,蒙古跶子狼子野心,朕何偿不知?只一心想着平和共处,不忍天下苍生受磨难,当记当年土木堡之恨啊。”皇帝幽幽道,声音既生冷又悲痛。
巫惊魂心底一震,心如被千万只虫子咬噬般痛,他垂眸不动声色,袖下的拳已握起了青筋,那恨,他如何不知?
父王失去的,他会替父王一一讨回。
他冷讽的勾了勾唇,淡声道:“皇上还是着恭亲王及各位重臣进宫商议吧。”
“白安,即刻宣恭亲王,内阁辅臣众人,兵部尚书,入宫觐见。”皇帝沉稳的说道。
是夜,这森冷的夜空下,御书房烛火透亮,直至五更。
天边微露泛白,淡淡的朝霞洒下,巍峨的宫殿在霞光下闪着金亮的光,展现着往日的恢弘气派,一骑白马,自宫外向城外飞奔,扬尘万里向北而去。
三日后,杨林镇。
小小一个杨林镇,近日多了许多东厂锦衣郎,已不如往日热闹,许多老百姓许是不想惹事,关门闭户的不出门,沿街商铺倒是正常的在经营,来往的人便较往日少了。
一马一人飞奔至云来客栈门口停下翻身下马,已等候多时的马蓝迎上去把那汗血马牵了,“爷,您可辛苦了。”
“疾风、白霜二人可有消息?”风尘扑扑的巫惊魂阔步往内走,客栈内静悄悄的,四处都有锦衣郎把守,为方便行事,马蓝已把客栈包下。
马蓝把马交给马童,低声交代,“好生照看着,洗刷喂好了。”
那小马童恭敬的应着把汗血马牵后院。
马蓝转身大步跟上巫惊魂,“早间收到飞鸽传书,他们已寻到冷雨,冷雨本已跟丢了,但下了一场大雨,摔下山谷受伤,却发现了一件天大的事,他们寻到的地方是”
“回房中说,给本督备膳。”巫惊魂沉眸打断他,如今还不能把事声张。
不一会儿,巫惊魂便坐在桌前用膳,他眉间隐隐有几分忧焚,“说吧。”
“爷,要不等您用完了膳再说吧,也不急这一会儿。”马蓝顿了顿,眼见自家爷一脸的倦意,心生担忧。
四爷肯定担心得不得了,不为公主,只会为白大小姐,那天在阴山山谷前听得浮云三人的回报,他偷眼瞄到了,四爷几乎要倒下马,那手上的青筋紧崩,似要爆开,他想要是眼前的是那贼人,脑袋肯定会粉碎。
巫惊魂冰冷的眸一扫,大口的吃一口米饭,并未说话。
“蒙古大军,藏在一个山谷处,极隐秘的山谷,距离武川城不足二十里。冷雨三人已在其附近隐匿,伺机救人。”马蓝飞快的道。
“啪”的一声,巫惊魂把筷子拍桌上,眸光沉冷。
“可恶,果真如此,浮云可有消息?”
马蓝耷拉着脸,“那武川守备顾将军是个冥顽之辈,他要见皇上的旨意。”
“啪”,桌上的碗筷都跳了跳,巫惊魂怒道:“老顽固,他要旨意?等蒙古大军破了城,本督请皇上给他一道立斩的旨意。”
马蓝吓得垂下眼帘,这次四爷真是火大了。
突然一阵急敲门声传来,“爷,武川知县王知县求见。”
“让他进来。”巫惊魂淡淡示意马蓝。
马蓝一开了门,那王知县满头大汗,心急如焚的问马蓝,“马大人,督主大人在否?下官有十万火急之事,要面见督主大人,望马大人代为通传。”
马蓝笑笑,“王知县好灵通啊,怎知督主大人在此处?看来你这山大王做得挺舒服呢。”
王知县吓得脸色涨得一阵红一阵白的,肥手抹着额上的汗,强颜笑笑,“下官惶恐,马大人见笑了,是浮云将军告诉下官督主大人正在杨林镇中,这不,就紧赶慢赶的拜见督主大人了。”
“拜见不是主要的,重要的是来向四爷求救的吧?哼,有事就想起我家四爷,背地里恶言骂我家四爷。”马蓝眸光一敛,不依不饶的骂他。
那王知县一脸的窘像伫在那,哪敢支声。
“进来吧。”屋内冷冷的声音传出来。
马蓝这才侧身让开,冷眼看那王知县。
王知县整整衣容,大步跨了进去,对着坐在桌边那白衣冷脸的人跪地施礼,“下官见过巫督主。”
“起来吧。”巫惊魂面情不动,淡声道:“有何事直接说吧。”
王知县再也装不了,哭丧着脸道:“巫督主,您可得救救下官呐。”
巫惊魂眼波轻动,没有出声,等着他说下去。
“蒙古人说我们弄丢了公主,如今接不到人,要朝庭给说法,这可怎么办?这公主不是还在杨林镇吗?他们怎么硬说公主我们交不出公主,这怎么回事?小官不敢枉自报朝庭,还请巫督主示下。”王知县一口气将事情和盘托出。
巫惊魂淡淡的喝了一口茶,说道:“公主是被劫了。”
“啊,那怎么办?”王知县跺了跺脚,公主在武川地界被劫,他有不可推卸之责,皇上要追究下来,他可吃不了兜着走。
“本督有皇上旨意,王知县先行回武川,本督随后便到,希望王知县快马加鞭,不要延误了正事。本督在杨林镇此事切不张声张,你如比本督先到武川,蒙古的官员就由你和顾将军一起周旋,能拖则拖,暂时不宜与蒙古官员翻脸,圣旨用不了多久便会到。”巫惊魂缓缓起身,冷淡的看他,大有送客之意。
王知县额间微渗了汗,踌踀着,才来气都没喘匀,一句话就打发他了?
“王知县,请吧。”马蓝不冷不热道,“你可得赶紧的回去,我家四爷汗血马,保准比你先到武川城,有咱家爷在,你怕个什么劲?”
王知县一听,这才松了一口气,忙笑脸应着乐呵呵的退出去,乐颠颠的往楼下跑。
“马蓝,准备一下,你把这里给安顿好,那一百名兵士在这先别动,在本处等候五日后到达的裴总兵三万大军,一会儿你带圣旨先行到武川,与浮云共同守住武川城,如发现那姓顾的有违反旨圣,可先斩后奏,咱们东厂两千人马三日后到达此处,让疾风回来这儿接应,把他们秘密带与冷雨会合,切不可对任何人声张。”巫惊魂眸光清亮的看他,一一交代清楚。
马蓝一惊,“爷,这是要开战?”
巫惊魂沉声道:“嗯,皇上下决心了,裴总兵三万大军未到之前,记住能拖则拖,可以声称公主在杨林镇,看对方作何样的反应?你们不是总说不能上阵杀敌吗?这次给你们机会,别辜负了本督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