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红衣……,好名字。”苏杉已重在席间落座,闻得那红衣女子姓名之后,在心底默默念了几回。
染红衣此时只静坐在一旁,不发一言一语,偶尔自斟自酌,安静的让人不忍叨扰。
柳文然看向红衣,不知为何面有痛惜之色,接着回头,与苏杉道:“红衣她生而有疾,口不能言,想必这位公子也是不知的吧?”
苏杉闻言浑身一震,忍不住向染红衣看去,却见她此时也是看向了他,举杯对着他敬了杯酒,似乎对柳文然提及此事,并不甚在意。
“难怪了……,可惜,红衣姑娘这般天仙化人,想必声音也该是涟涟仙音才是,真是可惜。”苏杉面有失意之色,此时却非是装模作样,而是真心的惋惜不已,如此完美的珍品,却有了瑕疵,如何能不惆怅。
柳文然与苏杉两人,不知为何,皆是颇为默契的,未提及方才的比试,接着只是聊着些,在魔丹看来极为不知所谓的废话。
原本已经离席,躲在角落的宴客们,见场中打斗已了,也纷纷入席,对方才的狼狈模样,不提及只言片语。
而不知何时聚集在门口的相府弟子们,也正在门口青衣众的驱使下渐渐散去,苏杉早已注意到门口那一群年轻的少男少女,不为其他,只是当日来找过他和魔丹麻烦的少女,周盈盈赫然便在那人群之中,而在她身旁的,不是她姐姐周灵,还能是谁。
苏杉轻触了一下身旁的魔丹,示意他向殿门看去,而他自己则是快速的斟了杯酒,举杯冲着怒视着他的周盈盈示意了一番,看着她那气的直要跳脚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
周灵见此,只得将周盈盈拉过身后,视线却是掠过苏杉,直看向魔丹,双手紧攥,不知在想些什么,而魔丹显然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但却只是瞥了一眼,对此不甚在意,无语的拉过一旁调戏小朋友的苏杉。
苏杉轻笑着扭过头,却见不知什么时候,那相府的老太监常公公,来到了柳文然跟前,操着尖细的嗓音,摇头晃脑笑说道:“相爷,外面的戏子,可是恭候多时了,连那雨水也是淋了不少,这最后的大戏,是不是让他们进来准备开演呐?”
那常公公的笑声阴森古怪,未了还偷偷的瞥了一眼魔丹与苏杉,然后见柳文然点头给了答复,这才弯着身子,退了下去。
苏杉冷眼旁观,那偷偷的一瞥如何能逃过他的眼睛,转头看了一眼魔丹,却见他神色如常,他不相信魔丹看不出这其中的异样,但既然魔丹不动声色,那他便也老神自在,懒得理会。
不消片刻,一行四五十人的队伍,自殿外井然有序的走进大殿,只是这些人的扮相,着实令苏杉忍俊不禁。
只见这群人之中,有舞龙舞狮,有熊猫野猴,甚至还有吊绳顶缸的杂耍,最后一排的却是脸上画着脸谱高矮不一的戏子。
如此杂乱如何能登堂入室,此时便连大殿两旁的宴客也是一脸的不明所以,但碍于柳文然脸面,生怕说错话,只得憋在心头。
就在此时,柳文然站起了身,两手合十拍了几下,让众人的注意力集中在他的身上,然后说道:“诸位,可是小瞧了这戏团?呵呵,这戏团可是不简单得很,要知道,这在苏州民间可是大受欢迎,诸位平日也要与百姓多有交流才是,如此方能多多造福我大**山社稷。”
众人闻言一愣,面面相觑,皆是不知柳文然突然这般说话的用意,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就在这时,却见苏杉突然站了起来,一副感慨激昂的模样,跟着举杯,正经到不可思议道:“听相爷一席话,不由得精神一震,奇经八脉为之一畅,古人云,卧龙凤雏得一而安天下,今天佑我大晋,能得丞相这般经天纬地之才,定国安邦之智,相爷这番言论如‘**扫阴翳’‘拔开云雾见青天’实是给我等迷途之人点明了方向,我等定紧随相爷脚步,给大**山社稷一个美好的明天!”
苏杉这一通马屁,看得众人目瞪口呆,但此刻要是再反应不过来,名利场中打滚的大半辈子,可就算活到狗身上了,皆是跟着一起起身举杯,口中默契的齐声高喊道:“紧随相爷脚步!给江山美好明天!”
此时殿中只余两人尚未起身,一是魔丹,他此时瞠目结舌的看着盯着苏杉与大殿中齐齐而立的众人,实在是想不出来他是怎么能在瞬间想出这么一套段子。
另一是染红衣,她此时袖口遮面,轻笑个不停,只不过目光却是轻瞥向大殿一角落,指尖轻点着桌面。
就在此时,却听一阵‘锵锵锵’的锣响,竟是那殿中央的戏团,未等主人令下,径自开演了起来,直把柳文然和一众宴客给晾在了一旁,苏杉向那柳文然瞧去,只见他眉间都似有青筋乍起。
但柳文然如此都并未动怒,抬眼扫了一遍正不知所措的宴客,只是挥手示意他们坐下。
苏杉转头向那群正演的热烈,胆大的戏子们瞧去,却见这戏团着实有看头的很,竟是数种戏法同时出演。
最前面的是一小姑娘,身前放上了两个空碗,然后盖上了布,接着对着周围宴客示意之后,往前一个空翻,顺势掀开了遮碗的布,定睛瞧去,原本空空的碗内,此时却是显出了白白的大米,引得众人惊呼了一声。
再后排也是精彩的很,只见一扮作熊猫的艺人登场,在地上放下四枚鸡蛋,蛋上叠上木板,而他则踩着一个二尺宽的竹球,在上面摇摇晃晃的维持平衡,不一会儿,他竟蹲下,把脚下的鸡蛋拿走一个,然后继续在木板上踩着球游走。
接着精彩不断,走高绳的,表演柔术的,甚至还有手劈砖头,胸口碎大石之类的,倒也算是有趣的紧。
只是从开始到现在,表演了许久,那最后一排,面画脸谱的艺人,却是迟迟未动,看过前面的精彩表演之后,众宴客对这些人期待不已,皆是以为,这群人是最后的保底节目。
魔丹视线越过众人,直看向那后排脸谱人中的一个,片刻后,却是径自轻笑出声:“呵呵,想不到竟是这么个出场,真不像是他会做出的事。”
苏杉听着一旁魔丹的自语,也跟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口中问道:“是你的人?”
“不算吧,但还算是个援手,咱们对他来说也是,目的不同,也没有什么冲突。”魔丹接着看向殿门外,怔怔的说道。
苏杉还待追问,却见此时那后排的脸谱艺人终于有所行动,他们先是打断了还在表演的艺人,然后在他们一阵错愕之中,强制赶着他们出了殿门。
黑夜里,乌云又二度聚起,再度笼罩了相府,不久就落下了雨滴,雨势从小变大,风狂,雨疾,天地间很快就变作淅沥沥的一片,‘噼啪’的雨声无处不在,不绝于耳。
此时殿外传来了‘轰’‘轰’震响,却绝不会是隆隆雷声,那剧烈的震响,仿佛震裂了夜空,也似是撕碎了殿中各怀心思之人,与丞相柳文然之间的遮羞布。
那震响响起的瞬间,却见柳文然身后,不知从何处,迅速闪过七道人影,那七人中两女五男,除了那俩女子外,外貌皆是怪异非常。
大殿中的众宴客,皆是察觉到此刻的不同寻常,全都静坐在原地,苏杉转头向柳文然身后那七人瞧了过去,却见站在首位的那驼背老者,走到柳文然跟前,也不忌讳周遭有人旁听,就那么直接的说道:“柳大人,方才震响,分别从水牢,塔楼传来,按大人吩咐的,并未另加派人手,凝器境以上的都已守在了殿外。”
“呵呵,六合镜的禁制呢?我可是要瓮中捉鳖的。”柳文然视线自魔丹,苏杉而过,接着扫向大殿中央,未了还看向了大殿中无人的某处,大笑着说道。
“大人放心,六合镜也已安排妥当,有那禁制罩着这大殿,任何人都插翅难逃。”驼背老者嘴中自信满满的说着,然后站到了柳文然身旁,将他护在自己的守护范围之内。
此时柳文然慢慢站了起来,指尖一一点向他所说之人:“呵呵,九鼎丹宗的魔丹少主,被关在水牢的唐国公二公子,还有在场的众位唐府家将,哈哈,还有齐国公的大公子,最后呢,竟然还有在这大殿之中,藏身已久的蛮荒冥教的诸位高手。”
“这阵容是何其鼎盛壮观,陪诸位演了这么久,正主总算是都到齐了,哈哈。”柳文然一声长笑,几将殿中所有人的身份一一点明。
柳文然话声一落,便见大殿的几个角落之中,渐渐现出黑色人影,他们就那么直直的站在那里,但却不知是用了什么方法,令人肉眼看不见身形,直到此刻被戳穿身份,才自己显露出来。
“呵呵,柳大人好手段,只是以大人身边的江南七恶的手段,护大人周全尚算有余,但何来瓮中捉鳖之说?”说话的赫然是那夜苏杉撞见的鬼面女子,他此时从黑暗处走来,一袭拖地黑袍,幽幽说道。
“瓮中捉鳖自然非是夸夸其谈,待书院的李大人到此,自见分晓。”
柳文然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纷纷色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