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队长是个急性子,韩雪晴转到我的科室没几天,他已经来过两趟了。即使他人没到我这儿,每天也会忙里偷闲地打电话询问一下韩雪晴的情况。
这几天我对韩雪晴进行了两次D.T梦境和记忆扫描,都没有什么新的进展,也许只能启用架设“梦空间”的方案了:按照我们现知的关键情况在病人的活动意识中虚拟出一个梦境来引导病人的自我意识进行主动反馈。这个方案说不定就能刺激韩雪晴找回藏在大脑深处的自我意识和记忆。
我刚在盘算得找肖云龙详细了解一下韩雪晴的个人生活情况,叮铃铃……电话铃声就响起来了。我一瞥来电显示,正好是肖队长打来的。
我拿起听筒,就听见肖队那爽直地声音响起:“张医生,我是肖——”我没等他说完,没好气地答道:“我知道你是谁。我这边没新进展。”
“呵呵,你都把我声音听熟了啊?”他有些不好意思。
我似乎能看见他搔头皮自嘲的样子,心里暗自吐了个槽:难道你不知道电话有种功能叫来电显示么?
“肖队长,我正好有事情找你。”吐槽归吐槽,正事得办。
“我也有件事要告诉你。”他声音里透着几分急切。
我笑了笑,答道:“那你先说吧。”
“我们发现了公司丢失的那辆别克车!”
我有些惊喜地接道:“在哪儿找到的?公款找到了吗?”
“钱没在车上,车是在东城区近郊的一个旧居民小区院落里找到的……”
原来,今天早上市局110报警中心接到该院落的居民报警电话反映:小区里有一辆不知道谁停放在那里二十多天的别克小轿车昨夜被人砸了车窗,驾驶室里被翻得乱七八糟的,也不知被偷走了什么。因为刑侦大队在系统内发出过失盗车辆联查通告,所以这个被砸窃的车辆信息很快就汇总到了肖队长手里。他一看车牌号,正好是要找的那辆别克车,喜出望外地带了几个下属就赶往现场了。
肖队长刚到现场,110的出警人员移交了现场处置权。肖队在他的下属初步堪查了车辆情况后就迫不及待地给我打来了电话。
车子停放的地方是东城区一片待拆迁的老旧小区,“天网”的监控探头分布率极低,难怪最初这车子的行踪能避过监控中心里那么多双眼睛。几个警官从失窃的汽车驾驶室里自然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他们用********打开了汽车后备箱,里面也没有什么令人惊喜的发现。
我在电话里简单地给肖云龙讲了一下想要对韩雪晴尝试一下架设虚拟“梦空间”的方案,需要警方提供关于她的一些具体信息.
“肖队,那辆别克既然被发现停在那里,那么韩雪晴到那里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我去那里采集一下VR场景信息,说不定对找回她的记忆有帮助。”
肖云龙很爽快地答应了,让我直接赶到现场去。
我让助手苏婉带上了那套虚拟VR信息采集的简易装备后就开车很快到了现场。给肖队长和几位警官简单地打了声招呼,我就带着小苏对汽车周围的院落进行场景信息采集。
这是一片破旧的街区,周围都是一些建于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老旧低矮楼房,甚至有几个弄堂里还有一片平房院落,青灰老旧的景像,仿佛时光都凝结在了那片旧时代的记忆中。那辆别克车就孤零零、灰扑扑地停在这片破旧街区中一个难得的拐角空地上,旁边还有一棵长得枝繁叶茂的老槐树,细小干枯的落叶落在别克车的车身上积了厚厚的一层,宣示着这辆车的无主与失落。
我站在车旁环顾四周,忽然有些感慨:这片街区是上世纪一些很有名的国有厂企修建的职工宿舍区,那时候能在这里分得一套住房的人们可都是端着铁饭碗,走到哪里都是挺胸抬头意气昂扬的。曾几何时,这里的人们就跟那些被这座城市渐渐遗忘的国有老厂一样慢慢地弯下了腰,低下了骄傲的头颅,渐渐迷失在了这座城市的街道里。现在还居住在这片街区的人一部分是那些老厂关停后退休、下岗,又没有其他更好落脚处的职工和他们的家属,还有就是一些新来这座城市冲着这里低廉的房租而来的打工者们。而我幼时也曾居住在像这里的一片工矿家属区里。
我的目光落在远处一片院墙上那朱红的油漆刷就的一个圆圈围就的大字上:“拆”。哦,政府为了美化城市而进行的旧城改造工程已经到了这片街区了么?
肖云龙看着我有些发呆地神情,走过来拍了我一下肩膀,问道:“张医生,你想什么呢?”他指了指正在远处忙着拍摄周围场景采点的小苏,说道:“你说你一个大男人,让人家苏婉一个女孩子提着那么些设备窜高窜低的,你好意思么?”
我被他这一拍吓了一跳,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着,尴尬地笑了笑:“只有一套设备,而且对这些电子玩意儿她比我熟。”这话还真不是我替自己找借口,小苏常说自己学护理专业是选错了,在学校时就选修了一门计算机信息化管理的第二专业,还自学了软件编程什么的。这样的“多面手”正好适合我的需要,所以我才会在成立D.T研究中心之初就选调了她来当我的助手。
唉,人总是关系越熟,说话就越不讲究!不过话说,肖云龙他什么时候跟我熟来着?
我斜睥了一眼肖云龙,问道:“我记得你给我的资料里,韩雪晴从没在这一片儿住过,也没啥亲友住在这一片儿。你说她倒底为什么会来这里绕这一圈儿?”
肖云龙皱着眉头,沉吟道:“她那时候刚刚拿了公款,开着车直奔这里,把车停下,然后第二天中午,她就在离这里两公里外的街头发生了车祸。那么,极有可能她是在这里某处过了一夜,然后第二天乘车或步行出门办事时发生了交通意外。失踪的公款一定就放在他那晚过夜的那个地方。我已经让我的组员们到周边去撒网摸排情况去了,先让他们严查那些身份信息登记不严的小旅馆或临时出租房。”
我有些质疑地问道:“小旅馆或出租房?如果我拿着一百多万的钱袋,会放心把钱袋留在那样的地方出门办事么?”
肖云龙有些不悦地耸耸肩:“可是这个韩雪晴的社会关系干净得就像一张纸一样,也没什么亲戚朋友住在这边。不住旅馆,会住哪里?”
“对了,你查过她去世的丈夫那边的亲戚关系吗?说不定那边有人在这里住。”
肖队长更不高兴了,哼了一声反问道:“你以为我这个刑警队的队长是靠拍马屁当上的啊?当然查了!韩雪晴和她老公是大学时候的同学,大学一毕业两人就结了婚。她老公是家里的独子,幼年时随父母迁居C市,在C市没啥亲戚。说来也惨,在她老公大学快毕业时,他父母在回老家访亲的半路上出车祸去世了。”
呃,我一边感慨于这家人的悲惨,一边安慰地拍拍肖云龙的手臂,说:“肖大队长,我知道你是最敬业的警察,我只不过是随口问问。要在韩雪晴的自我意识里再造一个‘梦空间’,我对她的资料自然是需要了解得越多越好。待会儿,我到你办公室去,你得帮我弄到韩雪晴的父母、还有她老公的相片资料,说不定在‘虚拟梦境’时会用上。”
肖云龙果然是个性情直爽的人,生气容易,消气也快,答应得很爽快:“好!待会儿回去就把档案调给你。不过,别给别人说这事儿,这可是违规的。”
“知道啦!肖大队长!”我抿嘴笑着继续看远处弄堂里苏婉窜高窜低拍摄场景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