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大齐规矩,低位妃嫔参见高位,须得从进门起三跪九叩。”赵爰清淡淡一笑,直起身,目光像细针,刺透密密的珠帘,后面的妃子握着裙摆,“微臣虽掌着各宫娘娘的日常用酒,但实为朝中官员,并不隶属后宫。”
“更何况,微臣担着齐、荣二朝友好相交之责,齐皇也赐了恩典,许微臣不循齐礼。于情于理,微臣都不需行这大礼。”赵爰清慢慢道。
“酒正倒会说笑,这空口白话,任谁都会。陛下的恩赐,可有诏书圣旨?可有玉玺加印?”那掌事的王姑姑笑着走下台阶,目光带了狰狞,“倘若没有,那就劳请大人,入乡随俗,好好冲娘娘行一番大礼。”
“微臣同样敢问娘娘,娘娘用陛下的名号请微臣来,可有陛下的诏书圣旨?或是玉玺加印?”赵爰清迎上老姑姑的目光,缓缓朝前迈步,逼得她朝后退到了台阶,“倘若没有,那本座就请问姑姑,假传圣旨应当如何判罚?”
“你……!”王姑姑跌在了台阶上,形貌狼狈,赵爰清冷冷勾起笑容,退回原处。
“如果本宫没有记错,书上有一句话叫做‘先礼后兵’。”帘子后的女人抬起手,抚着红色的丹蔻,“既然王姑姑怎么劝告,酒正都不愿照规矩来办事,那本宫只好找人帮你行这个礼了。”
王姑姑重新起身,朝两边的小太监丢了眼神,以木见事态不妙,连忙朝前,试图护着赵爰清,却被她抬手示意拦下。
“两位公公,本座虽然对大齐后宫不太了解,但仍是知道一句话。”赵爰清淡淡看了看两边的小太监,“主子有错,若奴才不加劝阻,那错不是主子的错,而是奴才之责。”
帘子后抚蔻丹的手顿住,当即生出几分疑惑。那两个太监颇为犹豫地僵在原地,手上维持着按人的姿势,脚下却迈不开步伐。
“娘娘的命令,你们听不懂吗?”王嬷嬷的目光像狠狠剜去他们的头颅,“还是要等娘娘下旨,把你们送去掖庭服役?”
“本座是当朝女官,你们谁敢动手?”赵爰清仍是定定站在原地,对身边的两人视而不见,独独看向帘后,“若你们硬想帮本座行这个礼,倒也无妨。只有一点,你们要考虑清楚。对朝中大臣不敬,败坏两国邦交,兴许去的就不是掖庭,而是刑部了。”
“好个伶牙俐齿,本宫算见识到了。”赵爰清只听着压抑的怒气,那两个太监迅速地站到一边,心里暗哂。
“娘娘,大齐从容月皇后后就有后宫不与朝事的宫规。”赵爰清接着道,“不管您出于什么缘由想寻微臣的错事,对微臣整治一二,微臣都不得提醒您,微臣是朝臣,不属后宫,况且娘娘也不是皇后,不得不谨言慎行。”
“你……。”赵爰清也管不着后头发怒的妃子,径直转身往殿外走,“以木,还不跟上,酿造局事忙,可别耽搁了。”
那妃子倒没差人追出,赵爰清轻易出了门,回头看了看牌匾上刻的月柔宫,却听前头传来以竹的声音,“大人,您可让奴婢担心死了。”
赵爰清回过头,疑惑看看以木,她微微低了头,“大人,是奴婢差以竹寻的陆公公。”
齐彦铭换去朝服,仍是黑色的纹龙装,定定看着她,像有些焦急。赵爰清忍住嘲讽的嘴角,小步上前,“微臣参见陛下。”
“免礼。”齐彦铭想伸手扶她起来,却被她轻巧地退步躲开,“多谢陛下恩赐。”
“她……找你做什么?可有给你委屈受?”难受地收回尴尬的手,齐彦铭想解释,安慰些什么,可刚开口,又怏怏地闭下。
“娘娘只是教导微臣的日常礼节罢了。”赵爰清不想同他多话,“眼下,微臣还要去酿造局主持事务,就不耽搁陛下的时间,微臣告退。”
看她不带留恋地离开,仿佛硬生生地走出他的全部生命。像很多年之前,狠狠地剥离,不留下半点痕迹,齐彦铭垂在身侧的十指紧紧握起。
阿彦,我不是苏清清,不需要你的庇护和安慰。哪怕没有你,我也能独自撑起一片树冠,遮蔽天日。
以木和以竹跟在赵爰清身后,互相递了眼神,杂了几分不解。赵爰清在宫墙下停住,回头让以竹上前,“我有些事,你晚些让钱陆兄弟去查一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