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微臣想同您聊聊私事。”赵爰清并没坐下,依旧站在桌前。
“私事……?”齐彦铭有些受宠若惊,心都跳得砰砰响,“什么私事?”
“陛下,微臣今儿个身子不适,也不想同您绕弯子,咱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赵爰清定定地看着他,“都说人活一辈子,本就不易。如果能重活一次,就像转世投胎,有些前尘往事,该放下就放下,该忘却便忘却。就同喝了孟婆汤一样。”
齐彦铭怔怔看着她,像被人当头打了一棒,“你都记得?”
“是。”赵爰清咬咬牙,不理会他复杂难受的眼神,逼着自己往后说,“您一路上试探过微臣多回,十多日前的那场戏,还有送来的绣萝。微臣愚笨,实在猜不透陛下的心思,希望陛下坦诚相告,微臣任打任罚,哪怕是赐下鸠酒,微臣都会尽数饮尽。这般弯弯扭扭,倒不像陛下一贯的风格,微臣记得,您可是最喜欢干脆利落的。”
“我没想罚你。”齐彦铭走到她身边,有些接受不来,声线带着轻微的颤音,“阿清,我知道你喜欢听戏,特别是秋三娘的。陆忠同我说,你身边的奴才不仔细弄伤了你,我……我很担心,才让绣萝过去伺候你。”
“我……我当你忘了。”到底是欢喜还是难过,齐彦铭不知道,只是犹犹豫豫,慌乱无措道,“我本想直接同你讲,又怕吓着你。阿清,你都说了,能重来一次不容易。我们……重新开始,重新开始好不好?”
“重新开始?陛下当真是宽宏大量,连微臣给您带绿帽子的事都不计较。”赵爰清笑得嘲讽,齐彦铭忍着心头的刺痛,“我知道你没有,是贵妃害的。阿清,是我的错……我做了好多错事,我……。”
“前世,绣萝没告诉你吗?”赵爰清有些不耐地打断他,齐彦铭顿了顿,“你走后,我就把绣萝调去上阳楼打理,还许她出宫婚嫁,可她一直不肯出去……我走之前,她都过得很好。”
看来,齐彦铭还不知道。”陛下,您不必愧疚,也不用弥补微臣。微臣如今过得很好,”赵爰清的语气柔和些,顿了顿,“咱们还是放下这些往事,恢复君臣之仪,微臣会替您尽心尽力地打理酿造局。等一切完事后,我们就桥归桥,路归路,您做您的齐皇,我当我的司酝。”
“阿清……阿清,你说过。”他慌张地抓住她的手握着,他知道,知道她过得好。但他不甘心,他不甘心她的快乐没有他,他的人生少了她,“你说过,你不会离开我,你说会一直跟我在一起,生很多孩子,等头发变白,牙齿落了,都不走……。”
像是回想起什么,赵爰清有些难受地闭上眼,重新睁开时看着他害怕的样子,终是不忍,“阿彦,我们上辈子都错了,其实我们……命中注定不该在一道儿。”
齐彦铭的喉结轻微颤动,却说不出话。赵爰清想甩开他,但他抓得太紧,“何况……何况这辈子,我有自己喜欢的人,你也有了,皇后,沁夫人,惠妃她们都很好……。”
“不是的。”齐彦铭想辩解,可赵爰清不给他这个机会。
“我们上辈子是有些纠葛,但都是苏清清同齐彦铭的,不是赵爰清和齐彦铭的。”赵爰清慢慢掰开他的十指,“阿彦,好聚好散,不好吗?”
“不好。”齐彦铭不依不饶地捉住她,有些阴沉,那句‘我有自己喜欢的人’当真刺痛了他。那人是谁,李筠吗?”你一定要逼孤吗?”
“陛下,微臣知道您有个习惯。”赵爰清轻轻笑了笑,就像看一个任性的孩子,拉着他走到桌前,拿出棋子摆在棋盘的两边,“每次做事前,您都会仔细估量好左右的形式、差距,手中的筹码。”
齐彦铭盯着她修长的手指,把他那侧的棋子一个一个收进去,“可这回,微臣是在不知,陛下您还有什么能用来威胁、掌控臣的?”
然后,她看见齐彦铭的脸色变得惨白,像即将支离破碎的瓷盘。他手里没多大劲道,赵爰清轻易地甩开他,一字一字地宣告着最残忍的判决,“陛下,好聚好散吧。”
赵爰清不带迟疑地转身离开,齐彦铭伸在半空的手缓缓垂下,像要挽留什么。
确实,他……什么筹码都没,而她却握着他全部的欢喜和期盼。
赵爰清走出书房,深深吸了口气,慢慢回头看着御书房的轮廓。她果真……还是忘不掉他,哪怕再努力地忘记,再用力地恨,赵爰清都不得不承认,她还是爱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