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我看啊,曹植虽然文才出众,但到底心肠软,在这泱泱乱世,注定成不了大事。要是让我选,我肯定会选曹丕。”头个开口的是英贵人,是赵爰清的老熟人。冯贵妃在时是她的人,常常被当剑使,尽说些为难皇后的话。
“英姐姐,这你就不懂了。都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何况曹丕不像曹植,懂得风花雪月,儿女情长这些讨女人家欢心的事儿。”柳才人摇着宫扇,轻轻笑道,“这武将整日想着打打杀杀,一股子蛮劲,根本不识趣儿,哪如文臣好啊。”
“说起武将,皇后娘娘的弟弟,咱们的临淄侯沈将军到现在还没成亲吧。”英贵人对准了皇后,“这么说来,妹妹讲得不无道理啊。”
她俩一搭一合地隔空说着,沈月然神色微变,但没发作。倒是楼惠妃“啪”地搁下筷子,厉声喝止,“住嘴。虽说这宫宴是自家姐妹乐乐,大可畅所欲言。但临淄侯既是国之栋梁,又是皇后姐姐的亲弟弟,于情于理,都不是你们可以任意言笑、调侃的对象。”
“嫔妾知错了。”英贵人和柳才人挨了楼惠妃的训,稍微收敛了一些,都恹恹地低下头用膳,没再言语。
“讲到侯爷的婚事,这里有好几位尚未出嫁的大家闺秀。”王沁看向下座精心打扮的几位姑娘,冲皇后露出一个微笑,“趁这个好日子,你们都给来皇后娘娘瞧瞧,要是娘娘看上眼了,就算当不上侯夫人,做个侧室也是福祉了。姐姐你说是吗?”
“妹妹说笑了,这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亲大人没开口,哪轮得到本宫这个姐姐做主?”沈月然虽被几个下位妃嫔冲撞,但到底脾气好,不多计较。
“怎么轮不到呢?”王沁说得轻飘飘,像无意似的,“都说长姐如母,丞相国事繁忙,姐姐和侯爷又自幼丧母,一块儿扶持着长大。侯爷身在病中,还叨念着姐姐,可想而知,这情谊不单单是姐弟这么简单啊。”
末一句话被她拖长了音调,王沁挑着眉毛,好整以暇地看着沈月然。
“妹妹这样关心本宫的家世,一点点察得细致入微,当真是用心良苦。”沈月然话里微愠,赵爰清心中困惑,照过往的经验来看,沈月然即便再窝火,都会死死忍着不发,漏不出一星半点来,“本宫在侯府照顾他几日,都不知他说了这些话,沁妹妹却知道得一清二楚,果然是神通广大。”
“神通广大倒不敢当,只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王沁笑盈盈地端起酒杯,在赵爰清灼热的目光中,将花酒一点点喝完了。她今儿个没浓妆艳抹,裹得像只花枝招展的孔雀,只穿一身水绿色轻衣,搭配一根金步摇。面上就轻轻扑了些素粉,再用螺子黛描了眉,甚至没抹胭脂和口红。淡雅清丽的面容让她忍不住想冷笑。
“沁姐姐,您就少说两句。”楼惠妃想挑好人做,但赵爰清的眼力好,那眼角眉梢中盛的都是满满的欢欣,“这毕竟是皇后姐姐自家的事务,咱们提些意见是可,具体怎么做,还是要看姐姐。”
“劳各位妹妹费心了。”沈月然觉察出自己的失态,遂放缓了语气。
“皇上驾到——”像专程来救这尴尬的场子,太监扯着嗓子,长长地叫了一声。几个位分不高的贵人才人皆是一喜,边整整发髻,边理理衣衫,纷纷起身,到外头迎接。王沁看看楼惠妃,慢悠悠地迈开步子,气定神闲地朝外走。
“爰清,你怎么傻站着,还不快跟本宫出去接驾。”赵爰清依旧立在原处,琢磨着旁的心思。可楼惠妃虽是同她说话,火辣辣的目光始终焦灼在沈月然身上,像要将她烧出个窟窿。
齐彦铭是同沈鸢然一过来的。边关的风沙狼烟让他愈发阳刚挺拔,英俊沉稳,连赵爰清都有片刻恍惚。明明样貌还像当年那个纨绔子弟,但神色、气质早已不同。
忆起沈鸢然,赵爰清上辈子没同他说过话,只有几面之缘,有关他的一些传闻多是听绣萝讲的。
沈鸢然尽管自幼丧母,由后来抬成正室的妾室养着,但沈丞相只这么一个独子,从小娇生惯养、事事顺心的,脾气难免焦躁。加上同一些三教九流的混在一起久了,也就成了个纨绔子弟。上学堂不用心,常常挨教训,逛青楼,喝花酒,一掷千金的事儿却一件都没少做,连在深宫的赵爰清都听过好几回这位风流公子的韵事。
沈家如今显赫一方,却并不是一路辉煌过来的。齐彦铭做王爷那会儿,沈相虽为文官之首,却不得太子喜爱,在朝堂上处处受到打压,险些被太子弹劾废弃。一来,齐彦铭刻意拉拢;二来,齐彦铭确有治国之贤能,沈相就将宝压在这位王爷身上。
当时,齐彦铭已经娶了冯老将军的女儿冯贵妃做侧妃。自古,文官武将不合之事不在少数,冯老将军虽善于用兵,但行事颇为残忍。曾经数月恶战攻下一座城池,城破之际大肆屠城,沈相立刻上书弹劾,两人就此结了怨。
也就为着亲上加亲,还要跟冯贵妃比上一比的心态,沈相把沈月然送进了王府,成了正室王妃。
关于这两姐弟,赵爰清却不知他们感情这般好。以前倒有听说过,沈鸢然任性,非要旁人事事顺他,沈月然作为长姐,管着他教他学好,反倒被他整了几回,有一次险些丢了性命。
齐都里的人说起沈相的一双儿女,都夸沈月然素质兰心,温柔得体。刚及笄,就有不少好人家上门谈亲事。可不知是沈相有意留着,还是沈鸢然时不时的破坏,一次都没谈成。不过最后当上皇后,也替沈家扬眉吐气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