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点也不想跑,我累了。也许他只是陌生人,我告诉自己不要害怕。
可他在看我,并且若有所思,难道他在盘算着是不是找一个石头来对付我,而他手中已经有一根很粗的木棍了。
我听到我的呼吸声变粗,也感到我的手心出汗。
他靠我很近了。
我低下头,如果我就这样死去,也许没有什么不好,仪会得到爸妈全心全意的爱,李乐和裴漾楠也可以在一起,李乐很爱他一定会对他好,他们又同样喜欢摄影两人会有聊不完的话题,而尹川和楚清,只可惜还没有介绍他们认识,不然他们一定会成为好朋友,说不定还可以成为恋人。
而我,可以不用面对高考,可以不用烦恼世间的烦恼了。
转念,我想到妈妈难过的样子,想到裴漾楠温暖的怀抱,想到我还没有看完的书,还有我悄悄对三毛说我也想当作家的梦想……
阳光照在了身上,驱散了寒冷,浑身暖洋洋的感觉让我突然很贪恋活着的一切,就算有很多不如意,坚强的活着才是明智的。
原来生命这样脆弱,说不定哪一天我们就突然消失了。
我不要死。
那个人的双脚停在了我的面前。
大不了搏斗。
生死如果看透,又有何惧?
我的眼睛已经涌出了泪花,我将要抬头,用凶狠的目光向他宣战。
我抬头了,可是,我看到的却是一个笑脸。
虽然脸庞不熟悉,但是微笑却是世间奇妙的东西,有力量,是千言万语。
“你怎么哭了?”熟悉的乡音。
“我,我迷路了。”我尽可能冷静的回答。
“你还记得我吗?”他笑得更为灿烂。
“我不认识你。”难道真的是精神失常的人吗,小时候大人常说山上有很多疯子,让我们不要随便上山,一直都知道是大人为了保护我们的安全而撒的谎,就像大灰狼。
他理了理脏乱的头发,向我靠近,好像故意要让我看清他的脸。是一个近四十岁模样的人,脸上有胡子,眼神中没有露出恶意。
“别过来。”我想趁机跑开。
“别怕别怕,”他大概看出了我害怕,“你难道真的不记得我了?”
我不回答他。
“大概一年多以前,你和一个高高的男孩子给过一个路边的乞丐一些钱,你还记得吗?”
我竟然因为他的这句话而认真的回忆。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是我和裴漾楠当时在车站为了抗议,而将身上的钱给了一个乞丐,难道是他。
“记得,但是我记不得你的样子了。”
“记不得是正常的,但是我却记得你们,那个时候我已经很久没有吃饭,不是你们给我钱我估计熬不过那个冬天了。”
我笑笑。
“你怎么在这里?”
“班上组织春游,我迷路了。”
“这里我熟悉,你说你去哪里我带你走。”
“刚才在下面看到了一片松树林,但是现在完全看不到了。”
“继续走,前面转几个弯就能到了。”他说着走到了前面。
“好。”我跟着他的身后,“你怎么会在这里。”
“也不瞒你,上山来看看有没有野果子,或者寻几个萝卜来吃。”
“偷吗?”话刚说出口我就后悔了,不应该用这个字眼,“不好意思,我……”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继续背对着我向前慢慢的走,“没有关系的。”
“为什么你不工作呢?”
”唉。”他只是喟叹一声。
拐了两个弯后,他转过身来,“送给你。”
他的手掌上托着一个用草编织的蛐蛐,很精致可爱。我伸过拿过来,“真好看。”
“小妹妹,不管生活以后给你带来什么,你一定要像现在这样笑得快乐。”
我点点头,用鼻子发出声音,“恩。”
我记住了这种感觉。特殊的,前所未有的。积极的,充满力量的。
“小微微。”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尹川,我在这里。”我对着向我跑来的尹川不停挥手,他终于来了。
我的心中油然而生一种爱,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爱,而是一种我无法说清的,给我能量的爱。
尹川将我一把拉到他怀里,并以不友善的目光看向我身边的男子,“你怎么一个人乱跑,我很担心知不知道?”
“嘿嘿,你不是来了吗?”我离开他的怀抱,向他介绍那个人,“这个,我的大朋友。”
“走。”尹川不客气的拉着我便走。
“小伙子,前面上去就看得到松林了。”那个人说完就从另一条小路头也不回的走了。
尹川看向我,“你认识?”
“很久以前认识的一个人。”我实话实说。
“万一他是骗子呢?”
“不会的。”
“谁说不会,人心险恶,什么都有可能。”
“我说不会就不会,如果裴様楠在这里,他就会相信我说的。”裴様楠一定会记得我和他把身上的几百给了一个乞丐,这是我们的秘密。
“可是裴様楠现在不在这里,是我在这里。”尹川的语调是怎样的,我说不清楚。
我没有像以前一样任性的掉头走掉,“好尹川,别生气,相信我,继续往前走一定能到松树林。”
他却孩子气地转过身背对着我。
“傻瓜,走啦。”我拉过他的手向前走。
拐了一个弯,面前只有一条向上的路,走上去以后竟然到了大路。
“赵杰微,尹川,我们在这边。”宫长云冲着我们大叫,一边挥舞着手中的树棍。片刻的别离,有时候可以换来重温的幸福感激。
“尹川,你怎么找得到我?”我微笑,希望我笑得像太阳。
“因为我和你一样傻。”尹川终于也笑了,我就知道不管发生什么,和他在一起总会让我感到轻松。他摸摸我的鼻子,朝那边走去,“你休息会儿,我去给你拿瓶水。”
我把那个用草编织的小蛐蛐小心翼翼的藏进了书包里,从此我又有了一个小秘密。
楚清,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回来了就送你。
我席地而坐,任裤子沾满泥土。因为疏于锻炼,腿有些发软。
五分钟后我们继续前进,班长说才走了三分之一,前面的路更为曲折,并且灌木丛中岔路纵横,很容易迷路。
“大家跟进紧,别走丢了。”班长高喊的声音又成了透明的箭头。
一路上我都走在最前面,尹川紧跟着我。仪无法插队到前面来,因为路不好走。宫长云在她后面充当护花使者,可仪脸上却看不出一丝喜悦。
大概又走了四十分钟,我们不打算再继续走了,因为我们已经觅到一个好地方。
这里地势平坦,在一个大石头周围围着很多小石块,中间刚好用来摆放所带的东西,小石块可以充当凳子,不过已经被放上包、水、手套或者其它东西,宣告有人勿动,就像开学时自由选座位一样这份热闹,让大家都很开心。
旁边是一条流淌在山间的河,水清澈见底,可以直接饮用。水中有鱼,但是不多,因为天冷,不会有人脱了衣服下去抓它们,因此它们似乎游得更为自由。蹲在一旁看它们发呆,就成了一些喜好安静的女孩子的乐趣。
鞋子里进了小碎石,我找了个舒适的地方坐下将鞋脱了,袜子已经被汗水浸湿。太阳一动不动的在天空中看着我们,就像它也是跟我们一起外出郊游那么悠闲,我坏笑着把袜子晾在了较为隐蔽却又能晒到太阳的地方。
这时仪和宫长云才走到。
“你不冷吗?”仪坐在我旁边。
“袜子湿了,穿着不舒服。”我将手伸进水里,没想到这水寒冷刺骨,让我不禁倒吸口冷气。
“小微微,天冷,赶紧把袜子穿上。”尹川不知道又从哪里冒了出来。
“这样舒服。”
“反正感冒又不是我难受。”
“我才不会感冒。”
“有本事你今天别穿了。”
我回过头去看他,他手机拿着没点着的烟,我说“你抽烟?”
“对啊。”他笑嘻嘻的看着我,“你们同学给我的。”
“不准抽。”
尹川却不看我,对一直站在我和仪旁边的宫长云说:“你抽不抽?”
宫长云摇摇头,“戒了。”
我刻意看了仪一眼,她一直盯着自己的裤脚,原来是有一些有粘性的植物粘在了上面,但我无暇帮她,“他早就戒了。”
“尹川是不抽烟的吧?”宫长云问我,却看着尹川,“别说尹川长得还真好看啊,作为男生的我都不得不承认。”
“宫长云,你为什么要戒烟啊?”我故意这样说,我想让仪知道他所做的一些努力。
“我……”尹川准备回应宫长云,但我打断了他。
“宫长云,问你呢。”我把手搭在仪的肩上,手指捻着她的头发,就像捻着花瓣时心中另有所思。
宫长云眉头皱了起来,对着我摇头,眼睛仿佛还在说着:“别这样别这样……”
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可以错过,宫长云你傻啊?但是这句话也只是在心里说说。
“小微微,你不理我是不是?”尹川跳了下来,跟我面对面坐着。
“不是啦。”
“信不信我真抽烟?”
“那你信不信我真不穿袜子?”
“你!”尹川瞪着我。
“我什么我呀?”
“你不听话。”
“为什么要听你的,我只听裴漾楠的。”这话是脱口而出的,大概是因为我突然想裴漾楠了,我知道他听不见我说什么,但是我这样说他听见了一定会开心。
尹川从裤兜里掏出打了火机,其实我知道他不抽烟,至少我没见过。
我伸过手去想夺过他手上的东西,却抓了一个空。
他将烟放进嘴里,然后点燃。打火机的火焰在太阳下显得有些透明。
我起身将树枝上的白色袜子扯了下来,一把投入水中。
他看着我,将烟离了嘴,“你干嘛?”
“你才干嘛?”
“好啦。”仪拉我坐下,“你们两个好端端的干嘛呢?”
“我不过开玩笑,这么小气啊?嗯?小微微?”尹川将打火机扔向宫长云,把烟丢在地上狠狠踩了踩。
其实,我以为尹川因为我提裴漾楠吃醋了,所以才抽烟气我。但实际上他只不过是自己觉着好玩,顺便给我开个玩笑。
我怎么会以为他会吃醋呢。
他会和我一样满足于做好朋友的。
“没事啊,我也是开玩笑。”我想没有人会看穿我的小心思,所以坦然自若的继续说,“不过袜子真没了,还好是下游,不然你们今天全部都吃我的洗脚水吧。”
“你好坏啊,我去跟班长告状。”尹川说着跳上了另一处走开了。
“我把我的袜子给你穿。”仪说着开始解鞋带。
“不行,你已经感冒了。”宫长云抢先说了我想说的话,然后坐下来将手放在膝盖上,“穿我的吧。”
“不,裴漾楠会吃醋。”我打了个哈欠,“有些累了,要是这里有床就好啦。”
“我是你姐,我要照顾你,你也要听我的。”仪说,她的表情特别认真。
“除非你答应我穿你的,你穿宫长云的。”
“不。”仪回答得很干脆。
“尹川在叫我,我先过去了。”宫长云想避开尴尬。
“姐,我冷。”
“好吧,依你。”
宫长云已经站起了身,听到仪的答应又一屁股坐下,他无声无息的笑,就像旁边的河水流得那么安静。他很快就脱了下来,“今天才穿的新袜子。”
尹川在叫宫长云,一声比一声急。
“我先走了。”宫长云穿好鞋子就跑了过去。我回头看他,他对着我笑,笑里充满感激。
我和仪刚穿好了鞋,就见班长走到大石头上发话,“开始做饭,大家过来帮忙。”
男生们拣柴,烧火,并将整头已经杀好的小猪宰成小块。女生们则负责洗刷锅碗瓢盆和成堆的蔬菜,这么多东西班长和芳芳必定花了一些心思,真是了不起。
“等会儿一人退你们十块,买东西没用完。”班长咧开嘴,手上沾满油腻和血腥。
“别呀,剩下的钱晚上去唱歌。”有个男同学说。
“是啊是啊,该放松放松了。”
很多人都赞同。这些人已经压抑紧张了很久,一旦有了机会就想彻底放松,就像离开水的青蛙终于看到了水,尽管只是一个小水洼。如果不是全班一起的活动,很多人都不会花时间来爬山,唱歌更是想都别想,他们害怕自己放松的时候别人在努力。我发现人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总是有一种竞争心理占据心头。
我也一样,但是我在乎的不是学习成绩,不是容貌身材,也不是外在的吃穿。
那我在乎什么呢?在乎身边的人,希望他们健康。
在乎自己说一周看完一本书,是否做到?
在乎自己今天是否说了别人坏话?
还有很多……
我感觉有个透明的屏障围住了我,各种声音我都能听见,但是离我很远,渐渐的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呼吸声……
“啊~“一个尖叫声。
大家都朝声音的方向看去,我也不例外。
只见十米开外的河边站着三个人,像个木桩一样高大,纹丝不动站着的是宫长云,而他旁边,没错,就是尹川。
尹川怀中躺着一个穿黑色衣服红色裙子的女孩儿。
“发生什么事儿啦?”
“那女孩儿是谁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