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尧玦的眉头也皱的很深,“是我将这事想的简单了……竟然有这么大能耐,禁卫军大统领方溶一向忠于宣平帝,在位十余年圣金城防御工作做的极好,现下宫城里的禁卫竟然不见一人,他恐怕是已经遭遇不测了……”
“这破地方通讯不发达,死一个整个系统都瘫痪,坑死爹了!”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弋铮喝道,“还是想想怎么出去,这里已经接近雍正殿了!”
秦揽月走了两步,忽然道:“我们能从神德门出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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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安大街上飘出去的马蹄声和命令的话语瞬息淹没于浓郁的夜色,几十丈之外的上元巷子里却被一阵急促的杂声打破静寂。
凤辙从某一处快步走出来,凌厉的衣袂割破暗暗夜色,话语间带着震怒的压抑,“到底怎么回事?方溶人呢!”
他走出来停在一只灯笼下,晕红的灯光将他的脸色映的酡红,连眼中也带了几分褪不去红尘痴缠之色。
“回陛下,经查,方大统领自今日清晨起便不知所踪,想来已经是被逆党控制了……”
“蠢货!”凤辙愤然一拂袖,不知怎的外袍竟然从肩上滑了下来,周鹤赶忙上前替他整理衣服,默默的将没有系好的衣带迅速系好,又一言不发的退到了角落里。
今天注定不是个好日子,周鹤出神的想。
白日里隆和殿的喜乐欢畅,丝竹声声似乎还历历的映在耳膜上褪不去,皇后娘娘波澜不惊的面孔染了记忆的苍色,意味似乎朦胧不清起来……天乾殿高阔的门户犹如一张巨大的嘴,将人吞进去,就再难见世间真情。
黄金台上那一张孤高冷漠的盘龙座椅,压下了多少凄厉如鬼的高呼和经年难陈的冤孽?
……伊美人雪白的冰绡带就在不久前曾扫过天乾大殿的门槛,她脸上的惊惶惴惴仿佛被无限放大,那苍白如纸的面孔,瞪大的迸射着惨青色恐惧的光眼瞳,还有张成一个黑洞的嘴……仿佛方才高庭深墙里那女子一声绝望凄呼之后如死海般任由狂风暴雨肆虐的静寂。
……
深夜里飘荡着的暧昧潮湿终于被初冬森冷的风割散,留下一片波涛汹涌的平静。
“陛下,接下来……”
周鹤偷偷掀起眼皮子瞟了一眼方才说话那人,那人和他一样隐在黑暗处,目的却不是与他一般为了降低存在感,而是那人已经习惯了黑暗阴影……圣金骑大统领,统帅着一队永远只为大燕历代在位帝君掌控的神秘力量,穿梭在圣金城,瀛都,乃至大燕的各个角落,只忠于皇帝一人,并且永不得背叛。
今夜陛下本不该出宫——就像圣金骑大统领本不该出现在这深街小巷,禀报的却是惊天之事。
“逆子!”凤辙遽然一把揪下自己腰上挂着的玉佩摔了出去,碧绿温润的玉撞上冰凉沉硬的墙角,溅开水流般剔透的碎屑没入尘埃,一如因为权力而早已殆尽的情分。
“陛下息怒!”周鹤连忙跪在了地上。
凤辙冷哼一声,大步向巷子外走去。
“闵成!发紧急令召集所有能召集的圣金骑!周鹤备马!朕要去西和门大营调所有御林军!”
“通知陈之涣和……”他的声音蓦然顿了一下,却立刻接着道:“和羽宴,叫他们立刻来见朕!”
“遵命!”
“遵旨……”
有力的话语如同石头般砸在空气中,却惊不起任何一阵涟漪。
事发突然,周鹤寻不到马匹只得将拉马车的马解下来,眼见着陛下带着几个圣金骑朝着西和门的方向绝尘而去,而留下的马车也被圣金骑迅速的收拾掉。周鹤快步走出上元巷子,却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临近子夜,寒凉森白的雾气霜色在夜色里无声弥漫,天边渐渐泛起青色的月,铅灰的霾,孤冷的光强硬的塞满整个巷子。
那扇门似乎更凄冷了些……风愈烈,揉碎了谁屈辱的呻吟低泣?那女子的孤月般的身姿染了红尘,堕入泥尘,不知今夜之后,这世上是否还有她的痕迹?徒留一盏清冷孤灯?
谁对谁错呢?他想。
十三年怨悔痴心,却换来今夜这样一个结果,老天爷到底再拿谁的命数说笑?
周鹤长叹了一声,觉得这些事情过了今夜就再也说不得,也就让它们烂在自己心里,将来随着自己进棺材罢了。
他往前走了几步,看着夜色里“成德侯府”高大的牌匾,却转身朝着陈府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