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姨娘将秦揽月送到门口,又叮嘱她不要惹事。秦揽月觉得她现在在她娘心目中的形象就是惹祸精,仿佛她像柯南一样,走到哪里,哪里就引起祸端。
现下不过是辰时,侯府来来回回穿梭的下人也比平时多了很多,都端着红漆木盘,其上珍果佳酿,银壶金瓯,数不胜数。
秦揽月一路走到致蕴园,这园子本就装置的极尽奢华,而前些日子又为了游园会,小范围翻修了一遍,前几天秦揽月来的时候致蕴园这里摆满了各色菊花,如今这些菊花经过的再一次的挑选,剩下花朵都开的鲜妍明丽,繁盛似锦,加上致蕴园的本就花草幽芳,林木佳秀,而景致水木清华,惹人怜爱,实在是谓之阆苑仙台也不为过。
柳夫人的生辰宴设在致蕴园中的芳华榭中,这座水榭延展进百琏湖,里内宽敞可容近百人,站在芳华榭里凭栏而眺,既可见致蕴园种种奇石秀木,花团锦簇;亦可见百琏湖风起则烟波浩渺,风止则碧如璞玉,可见湖心水亭,湖内锦鲤,实在是一个设宴观景的绝佳之地。如今芳华榭四面都以悬挂上白绡纱帐,以免客人进餐时有寒风吹进来,四面也已经摆上案几呈上酒肴,就等客人到来。
而柳夫人和大小姐羽宁汐现下正在上次为侯府小姐量体的听风小筑休息,秦揽月也就只好和浅苏去了那里。而到那里的时候秦揽月并没有看见羽宁汐,只有柳夫人,二小姐羽宁蕊和四小姐羽宁萱和二人的贴身丫鬟。
“澜姐儿来了?”秦揽月进门时柳夫人淡淡道,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来对秦揽月的喜恶,只是秦揽月敏感的觉得柳夫人对自己那种淡淡的仇视似乎更加明显了。
今日游园会柳夫人是东道主,她自然打扮的极其尊贵正式,她穿一件正红色八幅绣千样牡丹重锦官裙,梳端庄的凤头高髻,头戴六尾鎏金景泰蓝镶八宝凤凰冠,冠上凤首吐金旒正垂在眉心,一对白玉海棠落蝴蝶步摇,金镶玉压梳,以及簪在髻后的小花钗和珍珠,耳上牡丹金流苏耳坠,衬得柳夫人一张春风面愈发华贵的逼人眼。
秦揽月给柳夫人行了个四不像的礼后便也坐下休息,她琢磨着柳夫人在侯府后院屹立多年而不倒,果然是个心机深沉的。按理说自己上次一顿胡搅蛮缠打乱了她想要栽赃嫁祸的计划,还惹得她被成德侯厌弃,她该恨死自己了才对,可是时隔不到半月她竟然可以这么坦然的面对自己,还能这么毫无情绪波动的和自己打招呼,这个女人,恐怕忍的很辛苦吧?
她正想着,帘子从外面被掀开,琼湘走了进来汇报道:“夫人,都准备好了!”
“嗯!知道了,你就留在这里和我一起等一会,就出去迎客。”柳夫人整了整自己手腕上的翡翠镯子道。
“是!”琼湘走到柳夫人身边站定,看见羽宁萱羽宁蕊秦揽月,浅浅的福了褔,“奴婢见过各位小姐!”
秦揽月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她觉得琼湘肯定也忍得很辛苦,毕竟那天自己在大堂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了这位地位等同于侯府女管家的姑姑很大难堪。
羽宁蕊倒是笑着朝着琼湘虚扶了一把,“姑姑不必多礼!”
羽宁萱也学着她的样说了一句,琼湘朝秦揽月看了一眼,秦揽月做浑然不知僵尸状。
琼湘转了过去,抬手为柳夫人正了正头上的步摇,才发现,今日才过三十七岁生日的柳夫人,离得近了仔细看,精致繁复的发髻间竟然看的见丝丝白发!
琼湘觉得自己眼中一阵酸涩之感,她的主子,晋安翁主,方得及笄便嫁了如意郎君,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成德小侯爷,那是何等的荣耀,瀛都哪一家不说这是段极好的姻缘?
二十余年过去,当年青春少艾的皇家翁主,如今已是镇的住一府的雍容贵夫人,当真是白云苍狗,瞬息万象人间过,徒留的岁月笑红尘。
她转过头,不想让柳夫人看见她眼里的湿润,然而一转,却正正将倚在凳子上的秦揽月收进眼底。
那少女依旧纤细荏弱,仿佛一阵风就可以刮倒,她今日也是盛装,藕荷色菱云罗月华裙,那样有些浅淡的颜色,穿在她身上非但没有减损她本身的颜色,反而衬得她愈发肤光胜雪,眉色黛青而眼瞳黑亮如浸在水中的水晶珠子。她静静的坐在那里,也是如此的不容忽视,眼波流沔,看在哪里,都像是清冷月影,寒江接天水光。
她想起不久前大堂上那个少女字字珠玑句句圈套的话语,她看着跪在地上的自己时如在云端的睥睨姿态……不知道什么时候,原本怯懦的三小姐开始变得这样高华雍容而不可捉摸,什么时候呢?
好像是……那次事件以后不久?琼湘忽然有些惊恐的捂住自己的嘴巴,低头一看柳夫人正奇怪的盯着自己又赶紧将手放下了来。三小姐莫不是真的想起了什么?
“醉生梦死”倘若真的没有起作用,她又怎会不将那些事告诉别人……而那些事若是泄露出去,被侯爷知晓,琼湘不禁打了一个寒战,翁主还有好日子过么?
她忽然觉得翁主一定要除去三小姐的决定是对的,然而不知道怎么回事,上次遣了弄影去只是将三小姐带到侯府西角而已,可结果却是……连后来去西角人都说没有见到人影,可是第二日,百琏湖却飘起了弄影的尸体!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琼湘慢慢将心中的疑问压下去,总有一日,翁主会除去这个妨碍到她的少女,届时就算还有什么疑问,也不会再困扰到谁,就这样,永久的随着那个少女的死去,而消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