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室里的血腥气已没有那么重,室内寂静,丫鬟都候在一边,大夫在一旁的桌子上收拾药箱,安姨娘红肿着一双眼睛想摸摸羽宁萱的小脸,却在指尖就要触上那苍白如纸的脸颊时触电般又收回手,仿佛害怕一碰,便将那小小的人儿碰碎了。
秦揽月走过去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羽宁萱,低声向大夫询问道:“我妹妹怎么样了?”
大夫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她的身份连忙小声答:“小姐的伤口已经缝合完毕,暂时没有危险了,只是失血过多,恐怕一时半会醒不过来……”
秦揽月点头,“大夫辛苦了!”
那大夫连忙摆摆手,“小姐谬赞了,是府上能人异士多,若非那特殊手法封住这位小姐大穴,今日别说是小可,就是扁鹊华佗在世,也救不了这位小姐了……”
秦揽月一愣,抬头看了一眼仍旧戚戚然的安姨娘和墙边的丫鬟,在确定自己和那大夫谈话声音极低别人都听不真切之后她才不动声色的道:“这是我府上门客所为,那门客是个清高人氏,不喜宣扬,还望大夫莫要将此事外传出去。”
那大夫常年为官宦世家看病,在这高门大院里行的久了,便也练出一副玲珑心肝来,听秦揽月这么一说,便知道这事儿是决计不能告诉别人了,于是低头道:“小可今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这位小姐打鬼门关拉回来,真真是累煞人也,今日回去医馆可是要提前打烊了。”
秦揽月满意的道:“有劳大夫。”
她没想到这大夫竟然也是个难得的机灵人,更没有想到……羽宁萱受伤这事里还有这么一层不为人知的玄机在里。那么究竟是谁……在所有人知道这件事之前救了羽宁萱一命?她可不相信是羽宁汐和她的同伙所为,他们既然要陷害,那羽宁萱自然是受伤越重,甚至是死了越好,干嘛还要费力去救?秦揽月想起自己方才去见浅苏时莫名消失的守卫,和这里出手救羽宁萱的神秘人,这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她正想着,忽然有一道尖利高呼打断她的思绪。
“你这个贱人怎么还在这里!为什么没有被绑去仲天府?”声音歇斯底里,几乎快要用尽全身气力来吼出这句话,而那语声里仿佛淬了毒淋了血,带着极深的怨气和欲啖其肉的憎恨,听的人不由起了一臂的鸡皮疙瘩。
秦揽月当然没有起鸡皮疙瘩,两世为人,她什么鬼哭狼嚎没有听过,安姨娘这一句话,还不足以让她心神俱颤。
讲方才那句话的正是羽宁萱的生母安姨娘,秦揽月不想理她,可是有人骂自己贱人了,要是不回她两句她就不知道什么叫nozuonodie,于是秦揽月以一种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道;“贱人?你骂谁?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好像是坊间卖艺出身,在入侯府之前不过就是个勾栏里卖唱的,我再怎么是庶出,也是侯府正经小姐,你说,到底谁是贱人?”
安姨娘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她原来是勾栏里唱曲儿的,这种在市坊勾栏里卖唱的,地位甚至不如青楼楚馆的妓子,能入侯府也是因了柳夫人恩惠,据说几年前柳夫人从宫里请安回来时路遇安氏被市井混混欺负,便发善心将她就下来带回侯府,看她姿色尚佳便给成德侯做了妾侍,八年前孕了四小姐羽宁萱才抬做姨娘。
安姨娘这身世一直是她心中的一道疤,在她成了侯府姨娘之后也甚少再有人当着她的面提起这件事,然而今日被秦揽月这样毫不遮拦的抖出来,她焉能不气?
可是秦揽月仿佛没有看见她吃人的眼神似的继续道:“难道我说的不对,还是安姨娘侯府富贵荣华日子过的久了,就忘了自己的出身?”
安姨娘气的浑身直发抖,可是她也知道秦揽月说得对,找不出言语来反驳,却还是硬着脖子呛道:“就算你是三小姐,可是谋害自己亲妹,你也得不了好下场!”
秦揽月唇角弯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你怎么就这么确定是我害的萱儿,你看见了?”
“我自然没有看见!”安姨娘冷笑,“可是有人看见了,你的丫鬟在萱儿受伤的地方徘徊,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秦揽月“呵呵”了一声,转过身去不在理她。这女人在这里像只狗一样乱吠,恐怕也是羽宁汐对她说了什么。秦揽月走过去将窗户掀开,一股子带着草木花香的风倏地灌了进来,拂起秦揽月的额发,带起她眸低杀机和疑虑。
她不久之前还如此紧迫,以为要去见浅苏必要耽搁良久,还要羽宁蕊去找她娘,可是……现在她站在听风小筑,竟是如此闲适。想起无人看管的柴房和方才大夫所提起的有人救治羽宁萱的话语,觉得自己像是落入了巨大惶迷的彀中,真真假假不能分辨,究竟是有人襄助,还是迷惑假象?她直觉今日之事不会只是羽宁汐想要陷害自己,那么她到底,想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