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就这么暴走了将近一公里,只见邵阳突然爬到仪表台上望着前方,大声哭喊着:“哥,停车,停车啊,前面坟地,坟地啊,没路了….”
我脑中又一个炸雷,心想完蛋了,这次真的完蛋了,难道我的最终宿命就是这样?这样不明不白的把性命丢在这个荒野里?
我猛的一个刹车,砂石路面打滑的厉害,车子惯性前移,一直滑向邵阳所指的“坟地”。
车停稳了,邵阳抱着车椅哭的不接下气,我也万分恐慌,万分绝望,我的双腿不停的颤抖,我看着邵阳惨白的脸,我感受到了他内心中的害怕,我看着他那悲伤的神情,突然间,一股强烈的愤怒从我内心中涌起,那份愤怒贯穿筋骨,引爆思维,我的大脑里一片空白,那一瞬间,我感觉我的恐惧已经完全被一股排山倒海般的愤怒完全替代,我咬着牙,从后座拎起那根棒球锁,嘴里一边骂着,一边打开车门,走下车….
“谁….?草你吗的,装神弄鬼的,滚你吗出来,我他吗不怕你,出来啊,谁弄死谁还不一定呢!!”我站在车前,面对着一片荒芜怒吼着…。
我感觉全身充满了力量,用力握着的球棒防滑尼龙套都被我捏变形了。然而,事后得知,这种尼龙套根据目前可以考究的数据,人类的力量是绝对无法将它捏走形的。
当时我的心里想的是:谁他吗能出来跟我好好的打一架啊,我浑身的肌肉都燃烧了,需要找个对手释放一下。
我吼完,四周寂静,无人回应,不,应该是无鬼回应,我拎着球棒,全身戒备,警惕的搜索着视线所能及的空间,耳朵也精密的搜集周围的声响,找寻可疑的声源。
突然间,我的右前方树林内出现两个光点,浮动在树林里,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由远及近。
俄罗斯总统普京说过:如果避免不了打架,你最好做首先动手的那一个。
我不由分说,拎着球棒就冲了过去。
两个光点与我愈来愈近,它们已经不再是两个单纯的光点,逐渐变成了两个耀眼的光束。
我奔跑着向前,大吼:“嗨!干嘛的?给我滚过来,我他吗弄死你。”
两个光束瞬间停止了跳动,并且发出叽里咕噜的一声低响,我听不清楚那是什么声音,但是我看到那两个光束瞬间又活动了起来,并且…..并且开始后退…..
难道….它们想要逃跑?
我居然产生了一丝得意,正要趁胜追击,忽然想到邵阳还在车上,我怕离开太远邵阳有危险,于是停止了追击,折了回来,远处两个光束又变成了两个光点,然后消失在一片黑暗里…
我回到车边,打开车门,眼前的景象让我大吃一惊:邵阳不见了!
我瞬间一身冷汗,赶紧环绕车周,邵阳!我大喊着,你他吗去哪了?说话呀?
无人回应。
我冲向路两旁的草丛里,拿着球棒使劲的挥打杂草,“邵阳,你在不在这儿?我他吗抡死你拉啊”
我又跑到树林里,拿着球棒敲打大树,邵阳,你他吗在上面没?给我下来啊,别给我闹啊!
邵阳!你他吗去哪了啊?给我出来呀!!!
“我草,我草啊!“我悲伤的大声喊着,山谷里传来阵阵回音:”我草,我草,我草.草.草…
我大哭起来,邵阳的消失让我感到无比伤心,虽然我们才认识一天的时间,谈不上交情有多深,可他毕竟是我的搭档,也是我这一路上的伙伴,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个小兄弟也是我做大哥的要保护的对象。他就这么凭空消失了,我该怎么向他的父母交代,我该怎么向所有人解释今天晚上所发生的一切?
这事儿大了!
我正沉浸在无边的悲伤中时,树林中的两个光点又出现了,并且这次不是两个了,而是一群,大概有七八个,它们蹦跳着向我靠近….
该来的总会来,原来他们不是逃跑,而是搬救兵去了….
我从新拎起球棒,站在车前,车子还在发动着,前照灯光照在我身上,将我的身影投在地上,我看到了自己,无比的高大与伟岸。
我没有了恐惧,就那么站在那里,等他们到来,我的表情已经麻木,我不知道迎接我的是什么,我只知道,不管接下来发生什么,这总归是谜底揭晓的时刻了。
光束继续向我靠近,伴随着噪杂的脚步声。
等等,有脚步声?我仔细听,甚至还有人类讲话的声音,只是这声音较杂,我听不清楚。
光束已经靠近了我,我看清了,也认出来了,那是手电筒的光束,而且是工地上用的那种带蓄电池的充电强光手电,好几束光线的背后,是十几个人的身影。
是人,我如释重负,紧绷的神经瞬间疏松下来,我一下子瘫倒在车前。不论怎样,即便是劫匪,他们也是图钱的,大不了让他们把车开走,把钱拿走。
只是邵阳….他到底去哪了呢?是死是活呢?我一股悲伤再次涌上心头。
“嗨,你是谁?大晚上勒,在这儿干嘛来了?”我抬起头,寻找声音的来源。
七八个手电筒打着强光全照在我脸上,晃的我眼前眩晕,我连忙闭上眼,“我路过的,走这里迷路了,你们想干嘛?“
“呦,还是个外地的,一个外地人,深更半夜的,跑来这里做啥子。“他们包围了我的车,看到了我的外籍车牌照。
“没什么,只是想去神木,走到这里迷路了而已,你们是做什么的?“我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我已经不再恐惧,我看到了他们的装束,他们的衣服胸口上绣着XX建筑施工队并且还有一个花形的LOGO,想必是他们公司的LOGO标志,有两个人甚至还带了两个安全帽,帽子上写着安全两个反光字。
不是劫匪,我再次松一口气。
“我们听到这边有动静,就派俩人过来看看,咋他俩听说你还准备拿棍子想打人啊?这不我们几个过来跟你切磋切磋“一个高个子阴阳怪气的说道。
“怎么会呢,我刚才是吓到了,还以为遇见鬼了呢,不知道是你们,对不起啊,大哥,误会,纯粹是误会。“我一边装孙子道歉,一边开后门去背包里摸烟,摸来摸去没摸到烟,倒是摸到一条人腿…..
“啊!…..“吓得我猛的一缩手大叫一声,车里的腿也猛的一收缩,周围的人纷纷紧张起来,手电光束全部打了过来,打进车里。
”干啥呢?造啥玩意??“一群人开始骚动起来。
手电筒的光束下,我看到邵阳蜷缩在后座上,将我背包里带的所有衣服都罩在了脑袋上,两手使劲的按住了耳朵部位,身体缩成了一团,颤抖不已…..
我顿时哭笑不得,化悲为喜,百种情绪交集,真是无法用文字形容,我从背包口袋里拿出烟和打火机,然后狠狠的照邵阳的屁股上揣了一脚,只听见邵阳犹如杀猪一般的嚎叫起来….,大家都笑了。
我拿出烟一个个的递上,并且给点上,“哥哥们,不好意思啊,都是一场误会啊,兄弟我给大伙道歉了,看在我年龄小的面子上,哥哥们不要跟我一般见识啊,我先谢谢哥哥们了。“我轻松了许多,言语间也万分温顺….
“你们去神木,干嘛走这条路?这条路早就废了,多少年都没人走了,驴车都不走这里,没看见上面有高速嘛?小车儿走高速多好,非在这里瞎折腾。“高个子说道。
“嗨,别提了,我们就看着车上的导航走的,导航的地图太旧了,不显示这条新高速,这不让我们走的老路,把我们带到这里了,你说这真是的,害死人嘛….“
“那你们也不能往前走了,前面修路呢,路已经封了,你没看见那个牌子嘛。”高个子手指头指过去,我顺着他的指向,看到了车子的正前方,也就是邵阳所谓的“坟地”,原来只是路中间堆起来个土堆,然后前面立着个牌子,上面写道:此路不通,请绕行。我们刚才一着急,把土堆当成了坟头,把牌子当成了墓碑。
“哦,原来是这样,那哥哥,我们去神木要怎么绕行呢?从哪走?总不要再返回去吧?”
“返回去倒是不用,你得绕点远了,从牌子右边过去,见三叉路口走左边的那条,一直走,还得翻三座山,就能到保德,然后你们可以去府谷住一晚上,明天再去神木吧。”
“路好走吗?远吗?大概多久能走出山?”
“跟你们来的路况差不多,估计走一个来小时就出去了,没多远了。”
“那谢谢你们啊,谢谢哥哥,没你们,真是的,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我连忙从车里拿出来之前买的一条烟,挨个的发了一包,又是一通千恩万谢。
正在这时候,一个秃顶白胡子老头拄着拐杖从车后面走了过来,“你这娃打哪来地?我喊你,你跑的还撒欢,我寻思告诉你前面路封了,让你们慢点类,你们还跑快了,嗨,娃年轻.,真毛躁。”
“大爷你可吓死我俩了,这大半夜的,你杵在路边冲我们摆手,我还以为遇到鬼了呢,我们被你吓跑的呀,大爷。”
周围的人都笑了。
“你这娃,还把我当鬼呢,这年头,哪里还有啥子鬼呦,竟瞎出怪,你这是去哪呀?杂走这里捏,这路都多少年没过过车拉。?”大爷喘着气,操着浓重的当地口音,我只能听个大概意思。
“大爷,我去神木,走到这里迷路了,不知怎的就拐到这里了,这不多亏这几个大哥,给我指个路,我这就得走,还得赶路呢。”
“神木?那还早类,这大半夜的,不行别走了,前面就到大爷家了,去大爷家住一晚上,明天再赶路吧。大爷家有地方住,一个窑洞闲着类,我刚拾了点木头,回去给火炕烧烧,暖和的呢。”当地人的淳朴与实在着实让我心头一暖,一瞬间感动的我直想哽咽。
“大爷,真不用了,我们这就走了,先不去神木了,刚大哥说了,去保德先住一晚上,明天再走。”
“哦,保德从前面右拐,那你开小车走类快,一会就到了,那快。”
我拿起一包烟递给大爷,“大爷拿着吧,抽根外地烟吧,这烟这边没卖的。”
大爷接过烟,笑嘻嘻的说:“看你这娃,客气类很,大爷没抽过这个,大爷抽的都是土烟,没你这个烟好,你这个烟,金贵的很啊。”
我谢过大哥,又谢过大爷,一一告别后,我上了车,我往后一看,邵阳已经在车里坐正,抱着一团衣服,他的眼神里已经没有了恐惧,一言不发又不好意思的看了看我。
“你他吗吓死我了。”我说道。
“恒哥,你是我亲哥。”邵阳鼻涕一抽,抿着嘴,两行热泪流下来。我看他还是有些激动,估计刚才被吓坏了,现在还没彻底缓过来劲,我递给他一支烟,他颤抖的接过来放嘴里,然后握着打火机的手始终瞄不准烟头,我从他手里拿过打火机,凑到他面前给他点燃,他使劲的嘬了一口,然后靠在后背上,脸转过去望着窗外,虽然什么都看不到。
我坐正,挂上档,车子缓缓驶出山沟,奔向保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