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宾馆后,我躺在床上深思,磊子的事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我们手里缺乏足够的证据,仅凭一张临摹的遗嘱,不能直接证明赔偿金的下落,它甚至都无法证明磊子的死亡。
若煤矿坚持否认矿难事故,大彪和小金也否认磊子的死讯,那么这张遗嘱就等于废纸一张,磊子就像人间蒸发一样,没有人会去追踪他的下落。
除非他的亲人。
对,除非他的亲人,没有人会为他的死活而进行彻底追究,磊子的遗嘱里留有他未离婚妻子的联系方式,从法律上来讲,她还是磊子的老婆,我应该联系上磊子的老婆,将整件事情移交给她,我也算对磊子有个交代了。
可我现在仍有两件事没有足够的把握,那就是死者到底是不是磊子本人?磊子的尸体在哪?他的赔偿金是多少?
我决定从龙口煤矿的老邱哪里了解一下,于是我找到他的电话,拨了过去,不一会儿,电话里传来老邱的声音,那声音懒洋洋的:“喂,谁呀。”
“你好,邱老板,我是XX富丽化工厂的业务员,前两天不是从咱矿上发了一车面煤吗?还记得不?车还没到厂呢,我想问问咋回事。“我不想直接就问磊子的事情,所以故意先扯下别的话题。
“哦,想起来了,你是陈永进的人吧?”
“是呀,那是我们采购部长。”
“不对呀,按说昨天晚上车就到了,回头我让人把司机的电话给你,你直接给他打电话,这种事就别给我打电话了。”老邱想要挂电话。
“对了,那什么,邱老板,我还想问你个事,前几天矿上四号井里发生的矿难,我想问问最后是怎么处理的呀?”
“你到底是谁?问这个干嘛?”老邱的声音严肃了起来。
“是这样,邱总,死者是我的一个朋友,他的家人来这边为他收尸,顺便了解一下善后细节。”
“你的朋友?那他吗是HN人,你怎么会有那边的朋友?我再问一次,你到底是谁?想要干嘛?“老邱的声音严厉了起来。
”邱老板,我真没别的意思,我,什么,唉,算了,你就当我没给你打过电话吧。“我很灰心,决定放弃。
”我告诉你,不管你跟哪个什么磊是啥关系,我他吗已经出了60万,多一分我都不会再出了,钱都让他媳妇和他亲哥哥拿走了,你们要是再来跟我提赔偿的事,别怪我他吗不客气,拿了钱,赶紧滚。“老邱恶狠狠的挂了电话。
我愣了许久,也挂了电话,心里有个声音:这事儿跟你有关系吗?关你屁事,关你屁事,关你、、
对呀,磊子是谁呀?跟我啥关系呀?关我屁事呀?我还贴上脸去为他讨公道,还被人家骂,我图个什么呀?
我很灰心,躺在床上,闭上双眼,邵阳看见我一蹶不振,连忙问候我怎么了,我对他摆手,说想要小睡一觉,我得好好想想,我的坚持,是否有必要。
通过跟老邱的对话,其实还是很有价值的,最起码我得到了赔偿金额,是60万,也知道了赔偿金的下落,那肯定是被大彪小金哥俩拿走了,还有一个就是磊子的身份,也从老邱的嘴里进一步得到证实。
但是我忽然想起来,老邱刚在电话里曾提到,钱都给他媳妇和他亲哥哥拿走了!磊子的媳妇?难道磊子的媳妇得知这个消息了?莫非她已经赶到神目了?不应该呀,从她得知消息到过来这边,怎么也得两三天时间吧,如果她没有过来,肯定是有人冒充了磊子的媳妇,领走了这笔钱,这个人会是谁呢?
难道是凤姐!
怪不得东北人家饭店在磊子出事的那天一整天都没开门,肯定是集体出动,团伙作案诈骗赔偿款去了。
这个事情复杂多了,已经远远超出我所能操控的范围了,而警方也是无法指望的,所以我决定放弃了,我已无能为力,决定转移这件事情的控制权,移交给磊子的妻子来负责,我按照遗嘱上的电话号码,准备拨过去,但拨出去的一刹那,我挂断了。
我该怎样跟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士诉说她丈夫离世的消息呢?我该怎样向她诉说他丈夫的凄惨和善后的赔款下落问题呢?我该怎样向她诉说她丈夫的遗嘱里还埋藏着对她的眷念呢?
我无法措辞,我无法张口说出这么残忍的事情,因为这对我,也是一种残忍。
所以我决定,为磊子的妻子写一封信:
你好:
虽然我们未曾谋面,但我知道,你对闫晓磊来说,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值得被托付的人,关于闫晓磊,我很沉痛的告诉你,因一起矿难事故,他已经不在人世了,虽然我跟闫晓磊只是一面之缘,但我感觉到了他的朴实和真诚,是一个可以深交的朋友,但很遗憾,我们还未进来得及进一步的交往,他便与我阴阳相隔。
但我们暂时还是要忘记悲痛,振作起来,因为据我所知,闫晓磊的死亡赔偿金高达60万元,而这笔钱被其他人冒领了,这个人就是介绍闫晓磊进入煤矿工作的朋友,他们有组织且配合默契的侵吞了本应属于你们的财产,也是闫晓磊用生命换来的财产。
我希望你本人或者委托他人过来处理此事,寻找闫晓磊的下落,让他落叶归根,若他能魂归故里,也不枉我们朋友一场,对此事,我已尽力,望谅解。
我又将磊子打工所在的煤矿的名称和地址,包括东北人家饭店的情况简单的写了下来,然后我整理了一下,打印了出来,因为我不想让人家看出我的笔迹,然后我叫了快递,将遗嘱和信按照遗嘱上的地址和电话,一并寄出去了。
快递员走后,我的心里轻松了一些,但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此事后来的发展让我陷入了一场灾难中,险些丢了性命,我寄出的信封像是一个导火索,悄悄的引爆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我们在宾馆休息时,接到了X源化工厂老赵的电话:“哎呀,兄弟呀,我们厂的指标怎么会这么糟糕呢?你们肯定化验错了,要不你们再来一趟,我带你们从新取个样品,不要紧,化验的钱我来拿。”
“哎呀,赵哥啊,信息我已经发回厂子了,我们领导说不让去你哪里装车,那我也没办法对不?我就是个小小的业务员,没那么大权利。”
“这么的,兄弟,你们尽管派车上来,至于价格嘛,我每吨给你们便宜十块钱,而这十块钱,是给你俩自己留的,你看怎么样?”老赵意味深长的笑着说。
“唉,赵哥,按说你说的条件够诱人的,可我们真不敢啊,万一回厂子里不能用,那可就砸了我俩的饭碗了,所以这事儿,真难办啊。“
“哎呀,兄弟俩帮帮忙了,要不这样,今天晚上,我安排安排你俩,咱们就去白云山庄,怎么样呀?”老赵使出杀手锏。
“这么地,赵哥,你也别让我俩为难,回头我们抽空去你们厂再取个样品,化验一下,咱在说下面合作的事,行不?”
“那好吧,你俩来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哈,我在磅房等着你。”
“好类,挂了。”
邵阳问我怎么个情况,我告诉他老赵要请我们去白云山庄消费:“我艹,你没答应他?”邵阳问我。
“当然没答应,他厂子的指标也不咋的,回去不能用怎么办?老赵还说,每吨里给咱俩提十块钱。”我说道。
“我艹,这你也没答应他?”
“我当然不能答应了,万一咱俩饭碗砸了,我找谁说理去?”
“哎呀,其实老赵的焦面指标是差了点,但是凑合还能用,就是陈经理不让用罢了。”邵阳说。
“我说咱俩还是安省点吧,别钻那空子了,别到时候钻进去出不来了,就操蛋了。”
转眼间到了吃晚饭的点,我跟邵阳商量着是否要去东北人家吃饭,邵阳的意思是我们应该去,就像平常一样去用餐吃饭,而我则心里很忐忑,我怕面对凤姐和大彪小金时,我的眼神会出卖掉我,引起他们的怀疑。
最终,我们达成一致认同,去饭店吃饭,但不喝酒,我不发言,一切交给邵阳掌控。
饭店里依旧热闹非凡,反常的是大彪和小金都在饭店,以往的话他们只会出现在早餐的时候干活儿,而晚上从矿上回来的晚,基本吃饭的时间是看不到他俩的。
他们在晚饭的时间出现在饭店只能证明他们没去矿上上班,或者说,他们已经被解雇了。
我们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来,邵阳点了菜,我端着茶水,不紧不慢的喝着,一边观察凤姐和他俩。
凤姐依旧像往常一样,穿着紧身衣,勒紧饱满的胸脯和翘起的后臀,散发着成熟女人的风韵,对食客们挑逗的笑话嘻哈的笑骂着,大彪和小金一脸严肃,面无表情的端着菜,打扫着饭桌。
我们的菜做好了,小金端着走了过来,一见是我,他迟疑了一下,被我发现了,然后他端着菜送上桌,随口问了一句:“兄弟,你上回给我说磊子掉了个手串儿?在哪呀?我咋没记得他带过手串儿呀?”
这一句话问的我一口茶差点没呛出来,我的大脑飞快的转动,寻思该如何回应。这时邵阳开口了:“就哪个珠子的,小的,肉色的,上回磊子跟我们一起吃早饭,说了两句话,非要给我说这个串是藏民送的,开过光的,啥啥灵验的,我拿来鉴定了一下,纯假的,两元店里一买一大堆,他还不信,愣说我不识货,后来你俩招呼他开工去,他就走了,忘了拿,对了,磊子啥时候回来呀?回头我还给他。”邵阳反问回去。
“啊,磊子呀,那他,他估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也没说啥时候回。“小金紧张的说。
”那你有他电话没?给我个,我给他打个电话要个地址,给他寄过去,免得他把这破烂当个宝贝似的惦记着。“邵阳假装认真的说道。
”啊,那,你们先吃着,回头我给你俩问问啊,他这走的也匆忙,没拿手机就走了,我也联系不上他,等他啥时候联系我了,我再告诉你俩啊。“小金匆匆的离开了。
”等他要是联系你了,你他吗就吓死了。“邵阳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