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怀璧坊,荆芜心情颇好,大方地掏出一块银子,送给了几个挑夫。走进铺子里,荆芜和桃锁捧着茶碗,开始大口大口地喝起来,中间都不带喘气的。喝到第三碗的时候,这才放缓了速度,荆芜走到了铺子里,朝萧子靳招招手,“小萧子,跟我到后面去!”
萧子靳脸色一抽,还是依言跟上了荆芜的脚步。桃锁立马补上了柜台的位子,轻车熟路地招呼起店里的客人。
两人走进了后院,萧子靳走到不远处,关上了后门,四下瞧瞧,确定没有人了,才走回荆芜身边,等着荆芜说话。
荆芜扑哧一笑,道,“你做什么,我们又不是要预谋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你这样做岂不是掩耳盗铃?”
萧子靳瞧了她一眼,眼里明显很是嫌弃,“我当然知道,可是我不关门,怎么让那些想偷听的人听呢?比起当面看,他们更相信隔墙有耳听到的东西。”
荆芜无可奈何,“随你好了,我既然把铺子交给你了,你想怎么管都行。”
说罢,荆芜指了指手里的两个小袋子,递了一个到他面前,“这里面有几种不同的药材,蓼蓝、菘蓝、木蓝、马蓝用于制造靛青,荩草、姜黄用于制造黄色染料,紫草、龙胆用于制造紫色染料,茜草用于制造红色染料。一份给你,另一份我留着。这个我也是临时起意,不能对你多交代什么,你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毁了也没关系。”
萧子靳一手接住,自信地说,“我手里就没有毁这个字!”
回到了陆家,荆芜简单地跑了个澡,一关门,就开始捣鼓起那一袋宝贝花草。有了这供色的底料才算是万里长征第一步,如何提取,如何做成大月那样的固状物,都是未解决的问题。
准备好需要的工具,荆芜一掳起袖子,开始!
儿臂般的红烛渐渐燃尽,烛花在灯台上堆成了厚厚一堆。待鸡鸣破晓的时候,桃锁打着哈欠走进内间,心想今天小姐怎么没有出去跑圈了,难不成是睡迟了?
走进去一看,谁知那桌子前正坐着个浑身冒着黑气的女子,一对青黑的大眼圈,眼睛里通红通红的,可是却在闪闪冒光。
桃锁被吓得一惊,说,“小姐,你不会整宿没睡吧?”
荆芜无所谓地耸耸肩,兴奋地说,“桃锁,你那块白手帕还在身上吗?”
“在,在。”从怀里掏出来手帕,桃锁有些疑惑,“小姐,给你。”
荆芜嘿嘿一笑,接过了帕子,接着小心地放到了面前的木盆中。木盆里静静地躺着半盆鲜红的颜料,颜色透亮,煞是好看。帕子浸淫在水中,荆芜手里握着一双竹筷,轻轻按压着,使帕子受色更加均匀。
过了半柱香的工夫,荆芜估计差不多好了,便将帕子夹起来,挤干了帕子上的水渍。将帕子放到了一旁的火盆上,开始烘烤起来。
桃锁看她兴致勃勃的样子,想想还是将一肚子的疑惑咽了下去,一同蹲在火盆前等待起来。
等到火盆里的炭火哔啵一声熄灭,荆芜将上面的手帕拿起来,眼里一喜,“成了!”
桃锁接过了还热乎的帕子,嘴张的大大的,都快合不上了。刚刚还素白的手帕,如今已经成了大红色,而且全然看不出从前的本色,染得非常漂亮。
看桃锁左瞧有瞧,舍不得放下的样子,荆芜心里总算放下了一块大石,一晚上熬汁配水的工夫,总算没有白费。
桃锁还有些激动,摸着帕子,说,“小姐,你这是怎么做出来的,太好看了!”
等了半天,后面都没有人回应,桃锁再回头看,只见荆芜已经蹲在火盆旁,小鸡啄米般地点着脑袋,睡得酣甜了。
与此同时,怀璧坊里,一间房门被砰的踹开,萧子靳蓬头垢面地走出来,仰天长笑,“成了,我做成了!”
一群小伙计吓呆了,生怕萧掌柜是不是脑袋出了问题,退避三舍。
时间过得飞快,眨眼间就到了冬至时节。这是寒冬到来的最后一个预告,天地万物都缓缓进入了冬藏的时候。按照惯例,冬至左右时,原帝都会领着一众皇子大臣,去京城外的围猎场中进行狩猎。今年同样也定下了围猎,不过具体的事项则是交由九皇子负责,郑右相从旁辅佐。
这一声令下,对于各大王公宣贵来说,不啻于平地惊雷。原帝身体一直非常健硕,前几个月还张罗着在江南搜美女,送入宫中。可是再怎么说,也已经到了垂暮之年,这太子之事,终究要放到台面上来。
其实这几年来,关于东宫之位的事情,朝堂上都已经有了争论。有一部分审时度势的,看中了九皇子生母郑妃独占恩宠,于是与郑右丞共通一气,坚定地成了九皇子派。
而还有一部分清流之辈,则是将宝压在了六皇子身上。奈何六皇子似乎无心夺嫡,并没有什么争位的行为,让这些人一腔热血无处可彰显。
再看两位皇子的态度,那就耐人寻味了。两位皇子年纪相差不大,但是两人的兴趣爱好,做事方式都截然相反。九皇子为人豪迈不羁,与一众皇室子弟都玩得不错,其中就包括南行水等血亲兄弟。不过这个皇子建树虽多,但做事有些太过极端,曾经还曾经在剿匪时,坑杀三万流匪,手段让人不敢苟同。
再说六皇子南恭暄,来往较多的则是如吴遗这样的老学究,醉心于诗花酒茶,常常和幕僚们论道,多日都不出大门。除了偶尔随军挂名之外,大多是做文臣职务,和大臣们交往也豪不避忌。
两位皇子都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相互间还是兄友弟恭,但六皇党和九皇党的争执,却有些越演越烈。有几个大臣按捺不住,上朝时向原帝上奏,提议立储的事情,想要试一试原帝的态度。岂料原帝大发雷霆,将两位皇子都训斥了一番,并且把提议的大臣通通革职。自此,朝堂上再无人敢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