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的,南云起响起了一句话。
色若春花。
在别人看来,荆芜莫说是倾国倾城,将将也就是小家碧玉的清秀罢了,尤其是那两道一深一浅的伤疤,让人的视线第一眼就落在了上面,失去了多看第二眼的念头。
但这一切,都只是在你不了解荆芜的基础上。
当你了解了这个女子,你会惊奇,会无措,会失魂落魄,为这个世间罕有的奇女子。这样的容貌对于荆芜来说,正是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恰到好处。
因为她足够耀眼,足够动人,以极对极,从而迸发出无比摄人心魂的美丽。
他这碌碌众生,被这矛盾到极点的美丽所迷惑,这不过几寸的距离,让他好想靠近,再靠近一些。
荆芜看他看得有些发直,眨了眨眼,“哑巴,你看啥呢?”
南云起没有说话,只是一直在靠近,近到两人的鼻尖都几乎要触碰到,可以看到荆芜脸上细小的绒毛,和粉扑扑的脸颊。
抬起手,南云起执起衣袖,认真地为荆芜蹭起脸颊。一道一道,生怕弄痛了她一样。
荆芜也不阻拦,任由他动手,保持着半跪的姿势,如同乖巧的小奶狗。
收回袖子,南云起方才开口,“脏了。”
退开到了安全的距离里,南云起总算松了口气。刚刚,差一点他就把持不住,要跨出那一步了。
哦了一声,荆芜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兴致勃勃地说,“哑巴,借两个人给我呗,我要去逮个大月的人回来。”
“哈?”被荆芜这天马行空的一句话,弄得一头雾水。
荆芜兴奋地说,“我刚刚在缝儿里看到那些下人,脸上都画得五颜六色的,我就缺这东西呢!”
这些日子以来,荆芜和萧子靳都一直在找寻合适的染料,只是苦于一直无果。普通染棉布的染料对麻衣而言有些不合适,不仅固色不稳,而且染上去的时候颜色不均匀,无法达到令人满意的效果。
眼见怀璧坊里的麻衣存货越积越多,销量却一路走低,让萧子靳一张俊脸,黑得都能够当锅底使了。不过这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刚刚瞅见那大月国来人脸上涂的图腾样式,不仅颜色多样,而且鲜艳,登时让荆芜眼前一亮。
南云起想了想,说,“这有些不合适,现在他们是圣上的贵客,出了事情不好推脱。不过,”
难得的,南云起狭促地眨眨眼,“这事可以让阿丑去做。”
十二暗卫,梁上飞燕,不是浪得虚名的。
荆芜噗嗤一笑,“完了完了,你现在完全是一肚子坏水了!不过我喜欢,这才叫志同道合啊!”
房间外,阿寅偶然听到这一句,顿时浑身恶寒。拜托,荆老板你用错了成语好吗,这叫臭味相投啊喂!
古人言,秋风生渭水,落叶满长安。随着秋意渐浓,这花草树木都透露出了凋敝之色,和春夏时候的浓碧截然不同。怀璧坊里,萧子靳放下了手里的毛笔,看着寥寥几笔的账本,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时候正是午后,铺子里没有什么客人,就连跑堂的小伙子都躲到了门后,偷偷打起了瞌睡。托着下巴,萧子靳望着街口的树木,有些出神。前两日的时候,树叶还是青黄交接,自昨夜一场秋雨过后,就彻底黄透了。
看到落了一地的黄叶,这才让人有了踏踏实实的感觉,秋天是真的来了。大概是文人骨子里都有那么几分悲春伤秋的味道,到了这天道循环的时候,不自觉就有了感伤。
自嘲一笑,萧子靳却明白,自己和那些文人那是半点都不同的。他们的伤,是少年不知愁滋味,为添新赋强说愁;而自己,愁得却是人间最是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的无能无力。
自己没有逆天而行的能力,只能眼睁睁,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看那黄叶一夜之间变得血红,红到滴血。
时过境迁,不是将那些过往流逝,只是在自己心里刻下了一道又一道的疤痕,提醒自己,勿忘,勿别。
就在这一片暗黄之中,一个娇小的身影跑了进来,头上缠着的红线还一跳一跳的,打破了这份静寂。桃锁跑到了柜台前,敲了敲柜台,“萧掌柜——”
萧子靳看着她,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家小姐让我来取点东西,”桃锁笑眯眯地说,接着朝外面指了指,“麻衣不是多了吗,让我带几件回去,小姐说有用。”
萧子靳脑袋转得飞快,立马读懂了桃锁话里的意思,“是不是找到染料了?”
桃锁吐吐舌头,没有回答。比如几天前城里闹得满城风雨的那事儿,大月使团里十几个人去逛窑子,结果衣物被小贼一扫而光,还被顺带席卷了钱袋当辛苦费,最后被老鸨光着腚赶出来,她和她家小姐是听都没有听说过啊!
看桃锁笑眯眼的样子,萧子靳顿时明了大半。这一下萧子靳浑身的懒劲儿都没了,一脚踹上一旁小伙计的屁股,“去,把里面的衣服搬出来!”
在萧子靳看来,卖麻衣=赚钱=荆芜高兴=自己能够解放了。在怀璧坊里呆了一段时间,萧子靳是越发看不清荆芜这个女子了。明明是个毫无背景的平头百姓,偏偏上门的不是王爷就是将军,要是再不懂站队,那他也算是白活这么多年了。
只有荆芜高兴了,他才能够从这小铺子里离开,甚至借荆芜的东风,坐到更高的位置。所以,他不仅是在为荆芜做事,也是在为自己的前途做事。
啥,你说骨气,这是什么东西,能够讨好荆芜荆老板吗?
现在小萧子就记得一句话,日照香炉生紫烟,领导就是我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