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上了初中，都开始注重自己的外表。从小学时候的孩子气慢慢蜕变出来清纯的少女气息。偲纹这样的女孩子就更不例外了。上了初中，她明显感觉到班里男生女生的变化。很多女生都开始发育，开始分享秘密：今天xx屁股流血了，啊？她来例假了？哎呀，据说来例假以后只要跟男生一起睡觉就该怀孕生孩子了！啊？真的啊？不是不是，好像还得关灯才能怀孕，不关灯还怀不了。哦，那幸好我还没来。哎，你们知道吗？那个xx她今天没穿背心，换成一种叫胸衣的东西了，是她妈给她买的，你们知道是干什么的吗？不知道啊，你怎么知道她换了啊？她跟我说的啊！哦，那咱们什么时候换啊？
男生们呢，开始有喉结长胡须，个子变高。男生和女生的身高差越来越明显。小时候跟偲纹差不多高的男生，过了一个暑假，居然都变得比偲纹高了好多。男生女生在一起也不像小时候那样亲密无间，课桌上的三八线更加明显，课堂上说话的男生女生越来越少，传纸条的越来越多。甚至有人说班上xx和xx在谈恋爱了！女生们穿的衣服都特别新潮时尚。好几次偲纹看见放学了，班里几个男生女生都不动，等着大家都走了，才开始慢吞吞的收拾书包。偲纹回家的路上故意走慢些，哦，原来这几个同学都是一对儿一对儿的，等着大家都走光了，才一起骑自行车回家。看来同学们真的都变了！还有几个跟校外社会青年有关系的女生甚至偷偷的涂了口红。张璇就是其中之一。
初二开学没几天的被窝夜话里，张璇不无得意的跟偲纹讲了一个神秘人物---二辉。那天张璇照例来偲纹家睡觉。晚上偲纹爸妈都睡着了，张璇神秘兮兮的给偲纹拿出来一管口红和一个洗面奶。
“偲纹，你看这是什么？”
“这不是口红吗？”
“呦，挺识货啊！你怎么知道这是口红的？”
“这有啥？我大舅和我大舅妈回国的时候，我看我大舅妈每天都画。我早就知道了好不好！不过这都是大人才用的吧？咱们也用不着啊，再说学校也不让画啊。”
“那我这几天每天都画，你看出来了吗？”
“没看出来啊，让我试试。你哪来的啊？”偲纹钻出被窝，拿着镜子画了起来。
“你看，好看吧，倍儿好看哎，你那么白，画上比我好看。显得小脸儿又白又嫩的。这也太好看了点儿。”偲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确实变美了，好像整个人都神采飞扬了很多，气色整个提亮了一个格。
“恩，是不错啊。你哪来的啊？”
“你先别着急问哪来的，我这还一个好东西呢。”说着，张璇又从书包里拿出来一样，一个大大的白色塑料瓶子，上面印着一个外国女人，瓶子中间写着花王洗面奶。“这个你肯定没见过吧？”
“恩，这个我好像没见过。洗面奶是干啥的？”
“哈哈，你可真村儿啊。洗面奶都没用过啊？”被张璇嘲笑的偲纹心里有点儿不好受。从小张璇哪儿都不如偲纹，一个暑假过去，张璇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而偲纹却一点儿都不知道。
“你笑话我干嘛啊？你快告诉我这都是什么玩意儿啊？都从哪儿来的？”
“我告诉你啊，这个洗面奶呢，是洗脸用的。”
“洗脸不是用香皂吗？用这个干嘛？”
“你看你真是一点儿都不懂啊。香皂洗脸跟这个洗脸完全不是一回事儿。这个洗的脸特别干净，特别嫩，而且洗完了脸上还一直有牛奶味儿，特别好闻。你看你脸上这油光锃亮的，人家谁还像你这样啊，你看看咱们班同学，还有几个像你这样的脸啊，那个贾欣石静他们，都用呢。我跟你说，你现在就急需一瓶洗面奶，牛奶洗面奶。用完了你那脸肯定没治了。比我们都得好太多了。那追你的男生不得排到北道岔啊。”
“切，不就一个破洗面奶啊，有啥了不起的。我改天让我妈给我买一瓶。这个多少钱啊？”“十五块！”
“啊？一瓶这个十五块？这也太贵了吧。”
“就是说啊，你觉得你妈能给你买啊？你妈不得教育你一顿啊？说不说的吧，我都害怕你妈，你妈一说起话来，那简直就是一个教导主任啊，那什么歪门邪道了，动歪心眼儿了都得来。你还是省省吧。”
“恩，这么贵我妈肯定不能给我买。可是你这是哪儿来的啊？你爸发财了？”“这不是我爸给我买的。这是二辉给我买的。”
“二辉？这名字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我是不是认识啊？”“恩，你认识，最起码听说过。他还找过你呢！”
“啊？找过我？你说的不是咱们学校门口那些小流氓吧？”四中的校风确实不好，每天学生们放学，门口都蹲着一片小流氓，找校内女生谈恋爱。二辉就是这些小流氓的头儿。
“对对，就是他。二辉上次不是让我找你，让你去跟他见个面吗？你没去，你记得呗。”
“哦，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满脑袋黄头发，个儿不高，特别瘦，成天骑个绿色山地车，还没有挡泥板的那个哈。他找我干嘛？我为啥没去啊？我怎么都不记得了。”
“事情是这样的，他有一个大哥叫老虎，是当兵的，这不是快转业了吗？二辉想在老虎出来之前给他踅摸个女朋友。二辉说老虎这人特别牛逼，进去之前，半个山水市都是老虎说了算。”
“等会儿等会儿，怎么还进去之前？不是当兵的吗？怎么让你说的跟个劳改犯似的？”偲纹看着张璇问，张璇明显一愣，马上改口说
“哦，对，当兵之前，我说错了。总之就是特别牛逼，而且老虎他妈据说是个特别大的领导，所以谁也不敢动老虎，都给老虎几分面子。这不是老虎快要转业回来了吗？二辉得给老虎找个女朋友啊，二辉在咱们学校门口待了那么长时间，谁都没看上，就看上你了。你知道为啥呗？二辉说老虎这人要求高，跟别的人都不一样，必须给他找个长得好看又与众不同的。老虎这人吧，还长得特别帅，个子特高，186。他就特别待见大眼睛又白的女孩儿，你不是正合适吗？然后我又跟二辉一通吹，把你从小爱看书，肚子里有货，腹有诗书气自华这些都跟二辉说了。二辉知道咱俩关系好，我又认识黄毛，就让我联系你。结果那天你还特别不给二辉面子，你放学直接回家了，给二辉气够呛。然后呢，就因为这事儿，二辉跟我就认识了，现在二辉追我呢。”张璇说完笑了一下，低下头脸红了。
“啊？张璇你，你你你，你竟然跟小流氓们搞到一起了？你可真行啊，你简直了你！这要是让你爸知道，不得打死你？”
“哎呀，没你想的那么夸张啊，我这不是还没答应呢吗！我俩现在就是朋友，但是二辉对我挺好的，什么都给我买。嘻嘻。”张璇抬头看着偲纹咧嘴一笑。
“我的妈啊，你还想答应呢？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吧。我告诉你啊，我可不待见小流氓。什么长得帅的，我就没看见咱们学校门口哪个长得帅。而且一个个都跟个地蹦子似的，那么矮点儿。你告诉二辉，甭想打我的主意，我绝对不会跟个流氓谈恋爱的。我最瞧不起的就是这些人们，好好的大男人有手有脚，干什么不好，天天打打杀杀的有意思啊？你要是再跟这些人接触，咱俩就别再来往了。我都不知道怎么一个暑假过去，你就变成这样了，你真是要气死我了。”
“哎呀，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不跟他们接触了还不行啊，你不跟我来往，我可是绝对受不了啊。对我来说，你比谁都重要。嘿嘿。”张璇跟偲纹一耍赖，偲纹拿她也没办法。
“恩，这还差不多。你可记住你自己说的话啊。”
“哎呀，知道了，放心吧，咱不说了，睡觉吧。”偲纹和张璇重新躺下了。虽然偲纹觉得二辉事有蹊跷，但是她也真的没往心里去。因为从小追她的就有好多小流氓小混混们，她从来都没有拿正眼儿瞧过他们，也没觉得这个老虎能有多大能耐，能把她怎样！
虽然偲纹对二辉和老虎根本不放在心上，看起来张璇也一切正常，每天跟偲纹一起上学一起放学，没有任何跟二辉交往的迹象。但是张璇给偲纹展示的口红和洗面奶，却真的让偲纹惦记上了。每天早晨她洗完脸照镜子，都觉得自己的脸真的像张璇说的那样油光锃亮，再看看班上其他女生，那些原来不如她的，现在好像都变得比她好看了。偲纹好几次想开口跟妈妈要一瓶洗面奶，却又苦于没有理由，这件事就一直被搁置了，但是这个洗面奶却在偲纹心里生了根。
这天偲纹放学回家，看到桌上又摆着西红柿牛腩，红烧带鱼，素炒菜花的时候，她想现在正是要洗面奶最好的时机：“哎呦妈，咱家这伙食也实在是太好了，见天儿的大鱼大肉啊，我看咱家快跟市长家一个标准了。咱家也用不着每天都吃这么好的伙食吧？我看我们同学别人家都没像咱家这样吃饭的，每天吃这么多好吃的，长胖不说，还给我吃的满脸油光锃亮的。你看我这满脸的油水儿啊，一看就是咱家伙食太好了，给我催的。咱们能不能换个路数，伙食下去点儿，穿衣打扮稍微提上来点？”
偲纹偷偷看了她妈一眼，看她脸上没表情，也不回应，就又接着说：“现在我们班好多同学吧，人家穿的都可好看呢，特时髦，人家还都不用香皂洗脸了，现在都用洗面奶，谁像我似的成天就用个破香皂。贾欣，石静他们都用，她们的妈都给她们买那个叫花王的洗面奶，说那都是外国人才用的呢，洗完了脸上特别嫩，特别香，还特别干净。妈，你给我也买一个呗？”
偲纹妈妈没应声也不看偲纹，继续吃饭。偲纹有点儿坐不住了，接着说：
“妈，我知道您想说什么，无非就是学生得以学习为重，不能在歪门邪道上花心思。这我都知道，我这不是学习也挺好的吗？我这不是一直努力着呢吗？您瞧瞧我比张璇不是强太多了。前几天周测，张璇考40多名，我还25名呢。这还不行啊？妈，我就要一个洗面奶，也不算过分吧。咱家条件也不至于差到连个洗面奶都买不起吧。”偲纹低眉顺眼的冲着她妈谄媚的笑着。
过了一会儿，她妈放下筷子看着偲纹开腔了：“偲纹，妈妈不知道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思想波动。怎么突然就开始注重起来外表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了。一个女孩子的青春就应该是干干净净利利索索的。怎么说的自己就那么难堪呢？什么满脸油光了，这都是从哪儿学来的词儿？小小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伙食不跟上去，身体不好怎么办？是，咱家条件没有差到连个洗面奶都买不起的地步，可是那些都是歪门邪道。你们现在条件都这么好了，用香皂洗脸还不行，我们小时候连个香皂都没有，就是凉水冲一把，那又怎么样了？你看你大姨，用凉水洗脸洗了一辈子，长得多漂亮，不是照样被解放军文工团录取了？跟着解放军打到武汉去，找了清华毕业的你大姨夫，你大姨怎么就没想过用什么洗面奶洗脸？用洗面奶洗脸怎么着？！学习好才是最重要的，学生的主业就是学习，把学习搞上去是天经地义的。你再动这些花花心思，不把精力放到学习上去，我就该想办法让你转学啊，这个四中的校风就是不行！别再说这件事情了，什么时候学习到了年级前几名，再说别的！”
说完偲纹妈妈也不再看她，继续低头吃饭。偲纹知道，这已经是她妈的底线了，再说下去给我武皇说恼了，她也就别想好过了。没准儿真给她转学了，偲纹可舍不得张璇！唉！虽然偲纹开口之前就知道是这个结果，但是挨了一顿骂，心里到底还是极度不爽。
第二天一到学校，偲纹迫不及待的跟张璇说昨天挨骂的事儿，张璇倒觉得没什么惊讶的，这对偲纹来说再正常不过，有什么可不爽的？
“可是你说我妈这人怎么就这么固执呢？我买个洗面奶这过分吗？谁家现在还不用个洗面奶啊？她自己不用就不让我用，这简直就是专政啊！你说我妈这一辈子活的跟个男人似的，一季就三套衣服，多了一件也没有，她不觉得这样不得劲儿啊？现在还得让我也按照她的方式过活，张璇你知道我最烦我妈什么呗？我最烦的就是她永远都想控制我，一切都让我按照她的想法来。还美其名曰为我好。上次洗衣服，我先接水倒洗衣粉，后把衣服放进去，就这么点事儿，她说我洗的不对，说这样洗衣粉不好融化，衣服洗不干净，应该先用水把衣服泡上，然后再放洗衣粉。你说她可笑不可笑？一个洗衣服都得按她的标准来，如果人类都按照一个标准来，这个世界现在不是还停留在原始社会呢？人类之所以能不断的进步，不就是因为不断的创新和突破吗？你说为什么这么简单的道理我妈就是不明白呢？简直就是太固执！”
“哈哈，这看书多就是不一样啊，你妈就不让你买个洗面奶，你都能跟人类进步搭上边。这要是你妈哪天给你安排个娃娃亲啥的，你可咋整？你简直要笑死我啊。要我说啊，你也别跟你妈治气了，你不行找你爸要钱，让你爸给你买呗。”
“我爸？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爸是我妈的忠实拥趸！再说，我爸兜里的钱常年不超过两块，这要是买个十五块钱的洗面奶，我爸不得一年不吃不喝啊。那肯定不行。”“那看来是真没法儿了，你要是实在想要，不行我就把我那个给你吧，反正我已经用过了，用不用的都那么回事儿。”
张璇看着偲纹，脸上却是一副忍痛割爱的表情。“切，看把你心疼的，我这还没用呢，你都这样了，真给我了你不得天天哭啊？我才不用你的呢，我再想想别的办法，我就不信我还买不起一个洗面奶了。”
“偲纹其实我觉得吧，你们家条件那么好，真的不差这么一瓶洗面奶钱。一瓶能用小一年呢，真挺合适的。你们家成天抽屉里都放那么多钱，你说你妈能都有数呢？咱们小时候买个冰糕啥的，你妈不是都让咱们从那里拿钱啊？还有后来你不是还从抽屉里拿过钱买皮筋和沙包吗？这你也都没跟你妈说吧？她也没问你吧？这就说明你妈对家里到底有多少钱也不是太明白的。”
“你这么说啥意思？让我从我妈抽屉里拿钱？那小时候咱们拿的那才多点儿啊，几毛钱，我妈就是知道了也不当回事儿。这洗面奶可是十五块钱啊。别说十五块钱了，就是一块钱我拿了我妈也知道啊。那我妈不得训死我啊。”
“哎呀，你可真笨，你不会一次少拿点儿啊，这慢慢来呗，你还想一次就拿十五块啊？一次拿一块钱，再过两天再跟你妈编个瞎话，说学校要买卷子，再拿两块钱，这么几次钱不是就出来了吗？”偲纹听着张璇的话，虽然觉得是个办法，但是却也觉得哪里不合适。
“这不是偷钱吗？这不行吧。”“什么偷钱啊？你爸妈的钱还不是你的钱啊？你爸妈挣钱还不是为了你啊？拿的都是你们家的钱，你紧张啥？行了行了，这事我看只能这么办了，要不然你妈那固执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啥时候也别想你妈能给你买个洗面奶。先上课吧。咱俩再慢慢研究”
多年以后，每当偲纹回想这件事情，都觉得张璇真像伊甸园里的诱惑亚当夏娃吃苹果的那条蛇。她在这条蛇的诱惑下，越走越远，越来越偏离正常的人生轨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