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孙思,堂堂孙大侠,他的字典里可没有忍耐和逆来顺受这些字眼,眼看他的情绪就要失控,我连忙说:“算了,孙思,我们另外找地方说理去!”但并没能阻止住孙思,他也重重地一拍桌,更大声音说:“你什么态度?”陈忆和我立即制止。孙思这一拍,响声太大了些,一下子就涌进来三人,他那什么熟人也来了。一番寻问,对方几人私下一嘀咕,几句冷静和谐之类的场面话一说,后来的三人出去了。
办事员发话了,他脸有余怒,但语气适当降低了一些,这次说话的对象是我:“你们凭什么说梁阿满出去了?谁告诉你们她出去了?就那个你所说的电话吗?那只是你一面之辞,谁知道是不是她人仿冒?号码呢,你把号码给我!”
“已经打不通了。”
“这不就结了嘛!毫无根据的事嘛!就你这事,不管拿到哪里,都不会有人受理。”
说话的当儿,他一直伸着手,示意我拿号码给他。我正要出手,柳源说:“我们走!”
出了门,柳源脸上仍然是挫败的、失落的表情。那份虎落平阳犬也欺的悲凉,我是感同身受。于是劝慰说:“爸,别往心里去!跟这样的人渣生气,不值!”
柳源说:“号码落到他手里,他最多是给梁阿满通通风报报信。”
和门外等候的几人交流了情况后,柳源对赵若怀说:“南岸那里,就没必要去了!没用!那边和这边,是平级单位,又没有隶属关系,人家根本不会受理,只需一句‘以前既是江北那边受理的,这事还得找他们’就把我们给打发了。我们现在,只能找上级,去分局吧!”
分局一样没人搭理,我们在这办公室与那办公室之间跑来跑去,接受这部门与那部门的互相推诿,推来推去,最后去了信访办。
信访办的人听完陈述,说:“我们只能是帮忙来过问一下。具体怎么回事,只有办案人员知道,各施其职嘛!毕竟,我们又无权干涉人家办案自由。”
居然就这样被打发了。走进旁边的巷子,柳源说:“还得找关系,找关火的人。这年月,这些人只习惯在酒桌上说事,你得有点这个……”说着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个代表钱的符号。
老傅生气说:“这些人是干啥吃的?他们吃的不就是这碗饭吗?他们擅自把坏人放了,我们反应情况,这是他们分内的事嘛!国家给了工钱的,怎么还得……”
我止住说:“爸!爸!老傅同志,你落伍啦!你沉浸在音乐的世界里,浑不知沧海早已变作了桑田,这世道就这样了!在那队伍里面很多人的观念里,分内之事也得在酒桌上办,分内之事也得有外水才办。”
柳源说:“这风气是最近几年才形成的。我们在台上那会儿,那个老实本分呀!”
赵若怀没好气地说:“你那是有权不用,过期作废!那个时候,心仪让你给我换个学校,你都不肯,顾忌这顾忌那的。怎么样?你那么高风亮节,国家民族可记着你的好?”
老傅制止说:“赵若怀,怎么说话呢?就因为有你爸这样的干部,国家民族才有希望。每个公务员都像你们今天见过的那些人,社会还怎么得了?”
黄少游说:“傅叔啊!理智上我很赞同你的观点。但现实的趋势恐怕就样了!这就是个***,信仰缺失,盲目拜金的结果。”
我看看时间,说:“今天麻烦大家了!晚上一起吃个饭吧!反正这也到吃饭时间了!”
老傅说:“该的!辛苦大家了!丫头请客!家里就不用做饭了,我这就打电话,通知杨柳。丫头,你把地方落实下来,黄少游、孙思、陈忆,你们都把家里人叫上。老柳,你也……”
柳源忙说:“我——你们就不要管了,我得赶回医院去。”
我说:“爸,你这是何必呢?吃了饭再回去吧!爸,这情形你更得保重身体,我们得把柳咏唤醒,他必须醒过来!柳咏醒过来之后,如何解开心结,面对现实,还一大堆事呢!”说着推推一旁的赵若怀,示意他挽留柳源。
赵若怀于是说:“反正有姓吴的守在那里,就吃了回去吧!柳咏那里,一时半会儿的不就那样吗?”
我瞪赵若怀一眼,斥责说:“赵若怀,怎么说话呢?”
赵若怀满不在乎地说:“见谅!我对吴家平的态度,估计就这样子了!吴家平派人追杀我好几年,赵若怀能够活到今天,那是命不该绝。”然后看看柳源,继续说:“再说了,你现在那日子,我又不是没经历过。何止是我?老傅、杨柳、傅文若都经历过!我知道,那日子是不大好过。”
老傅先是责怪赵若怀:“这孩子!”然后圆场:“是啊!当初丫头昏睡不醒的时候,那是怎样暗无天日的日子呀!你看现在,丫头不也好好的吗?所以,老柳啊,别太担心了,柳咏会醒的!那天我问了那医生,他说,柳咏那伤,其实没丫头当初伤得重,但是柳咏现在的症状,和丫头当初非常相似。”
老傅的这后一句话,让柳源神色大动,他的眼里掠过一抹诧异、一抹疑惑,也有一抹若有若无的惊喜。他不再说要立即赶回医院的事,而是陷入了沉思。
赵若怀重提往事,重提孙思想置他于死地,结果我为了救赵若怀,被孙思重伤,昏迷不醒,生死未卜的那经历,这无疑是揭孙思的老底。孙思原就严肃的脸更加严肃了,他微蹙眉头,但并未发作,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我,并且并没有因此而要求提前离开的意思。
关于去哪里吃饭,吃什么的问题,征询了意见,大家都说随便,只有赵羽创了新,她说:“就去我们店里吃火锅去吧!我想吃火锅了!”
孙思说:“我看行!天冷,中餐一上桌就冷了,酒喝到后面,热菜都没得吃。”
赵若怀说:“有老人、小孩呀!杨柳妈不爱吃火锅。”孙思再次皱眉,嘴唇间掠过一抹冷笑。
陈忆说:“这还不简单?去总店吃!让钟诚在厨房,给杨柳妈做几个清淡的菜。”说着向我做了个讨饶的手势,说:“心仪,我跟着赵若怀叫叫杨柳妈,不犯法的吧?”
一群人就笑了,我玩笑说:“恕你无罪!”
老傅附和说:“你是赵若怀的好朋友嘛,赵若怀能叫你就能叫!”
火锅店总管、我的学生钟诚看看我,说:“傅老师,那就这样了。我这就打电话安排,让他们把那间大包留下。”
行进在车上,林风打电话来了,他说:“师姐,我现在和几个师兄弟在一起,你必须来!晚上的饭局你必须参加!”
“林风,我今天实在没空……”我看看一旁正开着车并且已经把挑衅写在脸上的赵若怀,说:“要不改天……改天……”
“师姐,不能改!今天是特殊的日子,你不许推托!师姐,那天你说过请我吃饭的,不许抵赖!”
“林风,你等一下,我过两分钟给你打过去。”
我给赵若怀申请说:“话都已经放出去了,这顿早晚得请。改天我要单独请他呢,你那里,事后我肯定得做检讨,带上你呢,你也不一定高兴。干脆,就今天一起吧,让他带上那几个师兄弟,反正都是我们学校的老师,都不是外人。”
赵若怀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不置可否。我于是回电话邀请林风。
车到了南岸,赵若怀亲自去接文若和杨柳妈去了,我带着其他人去了火锅店。
这间包房是我们所有火锅店里最大的也是装修最精美的一间,设有三张大圆桌、是特为家庭或同学小型聚会设置的。火锅采用的是电磁炉,而且用餐实行小锅制,一人一锅的那种。最值一提的:包房里有音响设备,可以唱歌,也有机麻,可以打麻将。
刚刚落座,孙思就眼神示意我,旁边另起一桌坐。他说:“心仪,我托的人正在打听情况,你别太急了。”我点点头。他继续说:“这事你就不用再去跑了,你也看见了,有啥意思?就和今天下午这些人打交道,我还不如直接去找丁聚鑫,同样都是流氓,披的皮不同罢了!有些时候,丁聚鑫那样的人,比今天下午那些人,不见得更难对付。就一个梁阿满,她翻得起多大的浪?以前她是仗着有一个小唐帮忙。经过上次,小唐应该不会再和我这个师父较劲了。至于丁聚鑫手下那些人,他们都还有家人在云岫,我还不信了,大家都不想过了!总之一句话,只要我孙思这个人存在着,立在这里,只要我还愿意管这场事,他们就不敢乱来!”
孙思后面那句话实在有些隽永,似乎还有意无意地加了重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赵羽走了过来。赵羽大约是受了她哥的嘱托。要履行一定的监督职责。
林风一行共五人,就于此时风风火火地大声说笑着进来了。我迎上去,介绍说:“这些都是我的师兄弟,这位就是上次金佛山帮我们度过难关的林风。这些是我的家人、朋友。”
林风朝大家欠一欠身,微笑说:“大家好!”
老傅、柳源异口同声地答谢,老傅称赞说:“帅气精干的小伙子!年轻就是好啊!看看你们都长精神!林风,那天多亏你了!”
林风一边客套着,一边伸手招我去窗户边,神秘地说:“师姐,猜猜今天什么日子!”
我玩笑说:“咱俩认识三年?不对呀,前段时间刚一起度过了认识两周年纪念日。三年应该不到吧?那么是两年零……我算算……”说着开始掰手指。
林风哈哈大笑,说:“师姐,你取笑我!”这样全体就把视线投到我们身上。林风降低声音,继续说:“算了,我直接告诉你,我生日!27了,喂,我爹妈要给我过生日,我都没答应,就是为了能够和你一起。”
“喂,这话到此为止!你爸妈要知道了,我落一身不是。好,既是生日,今天你就吃好喝好玩好,不过有一条,不能喝醉!还有,要严格遵守我俩的约定。好了,菜还没上来,人也尚未到齐,你们可以先唱唱歌!”
“还能唱歌呀?”林风四下一扫,点头说:“嗯,这火锅店不错,非常人性化的设置!能唱歌,还有机麻。”
我把少游叫出门去,私语了几句,又招来钟诚,如此这般地吩咐一番,然后从大衣袋里掏出钱来,钟诚领命而去。
回到房间,林风刚唱完一曲,其他几个师兄弟卖力地拍掌,老傅也在另一桌起劲拍着掌,说着赞美的话,我不由得大为感慨:我这父亲,是真赏脸、配合工作呀!在生活的每一个细小的环节,总有他在默默地支持着,配合着。我于是也加入了那个鼓掌的行列。
林风把话筒递到我手里,说:“师姐,该你了!我这是抛砖引玉。好久没听到你的歌声了,本来就打算吃完饭找地方唱歌的,歌我已经给你点了。都是你会唱的。”我看看屏幕,《爱上你给的痛》,暗想:赵若怀如果在这里,这歌名又得引起他联想了。但又不好扫林风的兴,只好就范。这曲唱完,伴随着师兄弟以及黄少游等人的掌声,赵若怀、傅文若、杨柳妈走了进来。傅文若拍着手,径直朝我跑来。林风摸摸她的脸,赞叹说:“你女儿吗?好可爱!”师弟们就都七嘴八舌地评说起来。林风作陶醉状,说:“师姐,唱太好了!荡气回肠!余音绕梁!此曲只应天上有!继续!一曲肯定是不成的。”傅文若跟着起哄:“继续继续!心仪妈,我在门外都听见你唱歌了,爸爸不让我们进来。”赵若怀斥责说:“小叛徒!转眼就把爸爸出卖了!”林风拿视线扫扫赵若怀,瞬间掠过一抹不自在的受伤的热情受阻的神色。我看看屏幕,《爱情的故事》,再拿眼角的视线不经意地扫了一下赵若怀。说:“林风,这一曲换换风格,豪放一点的,我自己来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