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站在原地,看向对方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嘲讽。“怎样,朕今夜亲自前来,你还是打算心口如一…半点都不准备交代吗?”
闻言,那人从乱发中睁开一只眼睛,同样是幽绿的色泽。只听那人浅叹一声,声音平静:“多少年了,你将我囚禁在这里,就是为了让我亲口告诉你一个我并不知道的秘密…何苦。”幽绿的色泽敛进了黑暗,那人闭上了眼睛,似是疲惫。
女子攥紧了拳心,牙关紧咬。每一次!每一次…他都用同样的回答来敷衍她。无论她用什么样的酷刑,就算是剜去他的一只右眼,就算是挖掉了他的一双膝盖,他就是不肯服软。到底要怎样!到底要怎样?!
“千机。”那人突然叫道。
突然被叫到名字,女子肩头一颤,重新看向墙角的他。此时,那人正睁开着唯一的一只眼睛,眼中,是銮千机很少见到的温存。他说:“我不怪你……”
“噗嗤”,她冷笑出声,“‘你不怪我’?我做了什么需要得到你原谅的事了?哦~是因为你的膝盖,和你的眼睛吗?哈哈!那我告诉你,残害你,折磨你,是我的天命,天经地义,用得着你的‘原谅’?”
“呵……”那人挪动了下身子,这才可以看清,那人根本就没有左臂,左边的肩膀亦是被人残忍地去掉。“十几年来,你就这样一直活在家族的仇恨中,难道…不累么……”
累!她怎么不累?自从登基为帝,不仅朝上旧臣对她百般刁难,就连后宫无一男妃也成了奴仆们的笑柄,再加上族里长老下达的铲除有祛妖重功的六位守护的密令,三面夹击,让她根本喘不过气来。她不得不一面在朝堂上强迫自己装出威严的样子,以保证自己性命得到暂时的保护。一面,又只能放任奴仆大肆谈论自己的后宫之事,因为一旦插手,就坐实了小人特意安插给她的罪名。而且,这两件事加在一起,还不及族里施加给她的压力的一半大。六位守护者能祛除妖物,实力又怎么会弱?自己一界凡人,又是一个势单力薄的女人,谈何斩草除根?笑话!
可是又能怎么办?她只能照做。
所谓她想从他嘴里问出来的秘密,就是其余五位守护的下落。没错,他是六位守护之一,其余五人自她登基后便音信全无,那日,只有他一人,独身这荒芜的院中,信手弄花,云淡风轻,只等她来。然而,她果然来了,带着最毒的毒药,在他心甘情愿,毫无反抗的情况下施毒于他,自此,他几百年的功力就全废了。
不够。
她将他囚禁在井中的牢室里,千般折磨要他说出其他五人的下落。可他,用尽心机与她周旋,始终不肯透露半点消息。
她被逐出了族,一次次被族里昔日的挚友追杀,一次又一次躲进这井里。她恨!
第一次,她用铁爪取除了他的膝盖,为了让他无法逃跑,只能一辈子待在这暗无天日的井里;
第二次,她用匕首割掉了他的胳膊,又用矬子慢慢磨掉了他肩头的肉、骨、筋;
第三次,她用手指挖出了他的左眼,因为她觉得,他的眼睛,让她想起了自己在族里的种种不堪。
每一次,在她动刑的时候,他就坐在原地默默看着她一点点毁掉他的身体,一声不吭,有时脸上甚至带着淡淡的微笑。
……
她在他身前跪蹲下来,一手狠狠挑起他的下巴,看着他就算憔悴也不遮阴柔俊美的面容,笑得失心:“朕累啊…累得快要死掉了,你说…该怎么办呢。呵呵。”
几秒钟的停顿。
忽然,一只手臂将她的身体猛地揽向前方……
她重心不稳,一下子向前栽去,正好跌进那人的怀里。意料之外的温暖。
她怔在原地,不知所措。
耳边,响起了他一如既往温柔的声音:“既然累了,那就解放自己吧……‘夜语’,在那边,等你。”他微笑着,心跳渐渐在她贴近他胸口的耳边变得微弱。
一滴滚烫的热泪自她眼角滑落,那灼人的温度,让她觉得整颗心都是痛的。
“夜语……”她蜷缩在他渐渐失去温度的怀里,浑身因为悲痛而轻轻颤抖。“夜语,下一世,我一定,要得到你的心…一定”。
她对着他的尸体露出此生最美的微笑。她走到钉着铜环的墙壁前,从地上拾起一只铁爪,慢慢地…慢慢地…移向自己的喉部……这从未用过的铁爪,原来命中注定…是留给自己的啊。真是…命运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