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文将身上订做的苏格兰呢西装脱下丢给听差的,身上只余白衬衫配小马甲,胸口处的口袋里露出一小截精致的怀表链,两只衬衫袖子微微卷起,随性又优雅。他的模样很俊朗,带着家境优渥娇惯长大的高傲与蓬勃,右手的湘竹湖丝撒雪鞭恣意扬起。一路上,都能听见白福等几个听差的叫嚷着:“我的四爷,您慢点,这一摔下来,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白子文只笑看白福等人干着急,两只锃亮的皮鞋一蹬马镫子跑得更快。直看到眼前一辆西洋式敞篷马车挡了路,才将马勒住。接过白福立刻递上的雪花手绢,揩着脸上的细汗。
马儿慢慢走着,一阵春风从远处山坳里吹来,吹到白子文面颊上,让他神清气爽,凉爽间又觉得这风里夹杂着香而不腻的脂粉味道。白公馆里女眷众多,他的姐妹嫂嫂也爱用胭脂水粉外国香水,但他只觉得那味道浓丽艳俗,不知这是什么脂粉这么好闻,直让他想去寻这香气的源头。
偶一偏头,方才前面那辆西洋马车已在自己身旁,马车上坐着两位女子,原来这好闻的香气,就是从这里散出来的。目光往马车处飘去,只见那女子五官深刻精美,肤白胜雪又透着些少女的微红,侧面看去光晕里竟能看见她脸上细小的绒毛。
女子正神情悠闲地看着沿途的风景,也是偶一转头间,她春水似的眸子流转到白子文身上,也在此刻,白子文的心神也仿佛跌在了那一汪春水里。
对上白子文有些痴症的目光,顾倾城并没有像小家碧玉般娇怯地低下头,也没有交际女子外露的风情,只含笑着淡淡地一点头,大方又得体,但也只有一点头便再无留恋地转开。
“我的四爷,您这是做什么?这样盯着人家,不免有些难看。”白福不知何时到了白子文旁边,含笑道。
白子文蓦地回过神来,那辆马车已渐渐走远,低头一看,自己手中的马鞭也脱出手去落了在地上。再看着白福一脸调笑的样子,脸微微一红傲娇地仰起头:“你这懒货,还不将鞭子捡起来。”说完也不等白福捡鞭子就骑马而去。
“小姐,那人方才直看着你真是无理,您还对他笑!”烟儿在顾倾城耳边道。
“不笑还脱口大骂不成?”顾倾城倒是释然一笑。
游走在上流社会圈子里的顾倾城目光何其毒辣,那男子的打头品味可不是普通富家子弟,在这京城里随便扔只鞋子都能砸中皇亲国戚,她又何必与人不快,说不定日后还能打交道的。
然而顾倾城这匆匆一瞥在白子文那头,却成了勾魂夺魄。
一回白公馆便钻回房里,素来爱交际的他连朋友的邀约都拒了,躺在绒布沙发上一会儿傻笑一会儿皱眉,不知道在绸缪什么,晚饭也只用了一点,便道打瞌睡又回了房。
“爷,您这可是身子不舒服?”白福小心翼翼来到白子文身边关切道。
白子文皱了皱眉,很不愉悦自己的思维被人打断,随手拿过一旁的驼丝绒帽子盖到了脸上,片刻后又不甘地摘下帽子望了白福一眼,欲言又止。
白福只在心里一笑,少爷自从白天见了那位小姐后便心神不宁,他跟着白子文十年自然知道自家主子在想什么。
“四爷,以咱们白家的手腕,要找人其实不难。”白福躬身道。
“说来听听!”白子文果然来了兴致,帅气的脸上透出稚气的喜悦,白福这人总是能一语说到他心坎上,这也是他在下人里十分得脸的原因。
“能让四爷心折的女子,岂非凡物,凡物众多,但像今天这位小姐这般的人物却是唯几,若是四爷您想找,我明日便着人寻找便是,想来不是难事。”
白福的一番话悦耳又熨贴,哄得白子文心花怒放,从兜里摸出几个银元随手招呼给白福:“明日一早,即刻去寻。”
“得嘞,谢四爷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