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达的惊异也就那一瞪眼,随之面上便无波无澜,连他眼底对她的厌恶也掩的让人寻不着了,“出家?丫头,可是想好了?”
姬寻推了那什揽着她的手臂,示意他将她放下来,“还望师父不嫌弃弟子才好,弟子……”她一着地便双膝跪了他,“弟子,定会好好听从师父的教诲,再不敢……”
“不妥,”她正绞尽脑汁地想着说些什么才能将这出戏作的全套,身后的那什便出声阻了她,“阿寻,是女孩子?”他的师父别开了眸子,对着他的小徒儿他却是什么也说不得了,他含含糊糊了些个年,一朝说漏了嘴,自知再也遮掩不下去了,便什么也不说了,“寺里的弟子并无女子,阿寻若是想出家,得去寻庵里的师父才是。”那什对他的遮掩并不生恼,脸上也平静无波,弯身扶了她起来,脸上倏然肃了,“师父?”
南达瞄了倚着他的小徒儿的姬寻,见她张着双澄澈的眼眨也不眨地看着他的小徒儿,心下便恼了,“你说,你与他说!”他拍上她露出的半个后脑勺,冒着怒火的眼睛也看向了她。
姬寻冷不防的挨了一记,龇着牙眨了眨眼,“说什么哟?”见她仍在他的小徒儿面前扮无辜,南达着实恼的很了,更为着他方才信了她的话里的两分怒不可遏,“你说呐?”
“我是男孩子,那什,我是男孩子!”她说着便攀上那什的脖子,双腿也灵活地缠了他的腰,“你看,你看,我哪儿长得不像男孩子了?”她的脸几乎是贴上了那什的,怕他不信,眉毛也挑的高高的。
那什忙伸手托住她的身子,眼眸认真地便看向了她的脸庞。
南达见她又作怪,欲开口训斥她,瞧着他的小徒儿看的认真,他便也往她的脸上瞧去。
姬寻的容貌随了姬大将军的,自来就与他一个模样,任人说她是个女娃子,想来信的人也不多。
“为何,师父唤你,丫头?”那什瞧了眼便问了话。
“为何?”姬寻扭头便将麻烦甩给了始作俑者。
“老衲就这么叫了,如何?”南达梗着脖子,瞪了她眼便抬脚走了。
姬寻看了看那什,“许是,男子多是不愿人说他身无半点儿男子气概的罢,想来师父也是这般想的……”她叹了口气,那口气惆怅的只让人觉得南达的不是的更多,对着她这样小的小孩子他的胸襟也宽不起来。
南达走出几丈远还听得姬寻哄骗他那有着至真至纯性子的小徒儿的胡言乱语,气得哼了声,步子更快了。
隔日一早,姬寻央了阿业为她剃度,只因寺里辈分高些的僧人连夜随了南达出寺义诊去了。
阿业净了手,又了焚香,待她的眸子去了些茫然便再问她,可真的要剃度出家?
南达大师的本意是她留了寺里便可,尚无需剃度。
姬寻对着人粲然一笑,点了点头。
……
没得几日,姬寻便过惯了寺里的暮鼓晨钟,诵经念佛。
南达大师很忙,没什么空闲寻她的茬,那什也整日地闷在房里翻着医书,寻着救治鼠疫的古方。她每每随那什诵完经卷,便能闲上半日,或补个觉或跟阿业学些做吃食的法子,只不出莲花寺便无人管束,着实自在的很。
闲适了半月余,她便也给南达拽出来义诊了。她冲人伸了手,拿她半截布着伤疤的小臂吓唬人,南达抚了抚白须,亦睁着眼哄她,救治一人便少一道疤,若解了这南疆的纷争便可算是功德无量一件,伤疤什么的亦再不会寻上她了。
姬寻撇了撇嘴,见他还欲睁着眼瞎说下去,便拽了那什的袖子去蹭他的马车。
如此,她的闲适日子也算到了头。
因她年纪尚幼,摸脉瞧病的活计没她的份,捡药煎药便少不了她了。
寺里义诊,外城临时搬了些石头垒了个园子出来,还是因着南达的说了几句,才寻了些树枝蔓草压了上去,这才没像是流落在荒郊林子里。她煎药的地儿便更是简洁了,病的人多,瞧病的人也多,朵丹的人有,大吕的也有边陲百姓过了来瞧病的,她便身上背着装有药草的篓子,只等僧人开了方子便可即时煎上予人喝。
见天的混在人堆里,她也看出了几分南达老和尚非要将她带了来的缘由了。大吕安郡主不忍百姓病痛愁苦,舍了京里的富贵繁华,只身前来为百姓义诊。受着鼠疫苦痛的,大吕的百姓也好,朵丹的外族人也罢,皆可在她搭的帐子里瞧病领药。
只是,瞧病的是她带来的几个老御医,她,还是光鲜靓丽的大吕安郡主。
起先,她也不往这朵丹外城来,只在边陲十几哨的地儿施药。那什来过回给南达送他几日的不眠不休寻到的方子后,那安郡主便来了,来与那什商讨共治鼠疫的方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