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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公曰:“我子孙亦有读书者,岂可以黉序中辱同皂隶。”每宽其责,人亦感激乐输,无亏盐课。以上三则,皆其家乘所未及载者,并为记述,亦足见君家世德相承,积善余庆,不胜纪也。又言:乃谷以孝廉出为甘肃知县,初任环县,沙漠不毛之地,瘠苦荒寒。以办灾之法治之,并捐廪为之经理,凿山得煤,浚井得甘,民赖其利。有训俗十八条,民皆信之,地方日阜,词讼日简。继在山丹开渠,得地百顷,劝民垦荒九处。继任敦煌。亦教之于水利农田。所莅之处,边民咸受其赐。以劳殁于任。殁后,其弟滇生于江西学署中,奉乩,知君已为敦煌土地神矣。

卷二李方伯嘉庆末,吾乡人喧传李利斋方伯为漳州府城隍神,问之漳人,皆言之凿凿。

按李无刂斋先生之冤狱已载前录,近阅钱[1234]石先生记事稿中所载,知其治漳之善信可法可师也。其言曰:福建漳州械斗最难治,无刂斋李公名赓芸曾为漳守,其始至悉召乡约里正至廨,饮之酒而告之曰:“朝廷设官,正以平尔曲直也,奈何不告官而私斗为。”皆曰:“告或一二年狱不竟,竟亦是非不可知,而且先为身累,不得已而斗耳。”公曰:“今有吾在,狱至立剖,有不当,更言之,何如?”

皆曰:“幸甚。”公曰:“然则私斗何为者,归为我遍告乡民。后更斗者,吾必禽其渠,毋恃贿脱。苟有居业,吾且尽焚之,无悔。”皆唯唯退,然不知公之治果何若也。已而有斗者,立调官兵往捕,悉如所言。斗者大惧。公日坐堂上,重门洞开,吏役更番侍。有诉者,直入至公前,公命役与俱召所当治者,而限以某时日不至,则杖役。至则立平之,释去,不费一钱。民皆欢呼曰:“李公活我。”

虽外县皆赴诉于公,公先询问大概,而后下于县,县不敢稽,以是漳大治,至今妇孺能道之。其没而为神也宜哉。

福观察孙刺史徐牧庵刺史云:福君荫、孙君树新,皆予粤东旧同寅,称莫逆交。后俱改任晋省,殁于其任。闻福君在冀宁道时,因改建龙神庙,毁弃旧像,遂获神谴,不旬日父子相继殁,此事甚怪。孙君初任吉州,旋升代州,州属每苦旱,因建青龙祠以祈甘雨。工竣,即撄疾。某月朔昧旦,士民咸见公拥朱旄皂盖入祠,即其易箦时也。夫同一龙神也,同一创建龙神庙也,获报之殃庆各殊,何也?大抵龙为四渎之尊,蛮所昭,当必有凭之者。福君投旧像于浊流,亵越已甚;孙君莅州治前后六年,实心为政,凡修理文庙、学宫,及开玉带河,大工毕举,振文风,兴水利,即无龙祠之建,亦当庙食兹土,此固理之彰彰者。暇日牵连书之,以见司土者政尚图新、事维求旧,总期于物有济,行乎我心所安,而果报之理即寓其中矣。刺史为家大人壬戌同年,名应麟,八十余岁无疾而终。此其遗集中笔录一条,义备劝戒,因录之。

钱孝廉于莲亭《闻见录》云:润州钱为林孝廉,乾隆年间设帐某绅家,某弟子甚聪慧,不肯读书,钱督之甚力。弟子曰:“某如石火电光,明年即当归去,读书何益?”钱惊,询其故,答曰:“某本系菩萨侍者,以过谪人间,不久当仍归本来矣。”钱因问尔既自知,能知我否?时钱未有子,并询以何时可得?答云:“师前生乃明季周介生,今生应以孝廉作邑令。命中本不应有子,如能广积阴骘,可得二子,一孝廉、一拔贡也。”次年,某弟子果不禄。钱自后遇有善事努力为之,不少怠。后选山西邑令,邑在万山中,崎崎险峻,为虎狼出没之所。钱后因事下乡,息舆山中,舆夫俱熟寐道旁。忽见白须叟执一小旗插某舆夫首,钱怪之,潜取匿怀中。少刻,有一虎跑哮而至,似有所觅。不得,遂去。老人复来,又插旗于舆夫首,钱又去之。虎复至,而含怒意,遍嗅各舆夫,似欲有所搏噬,后竟去。

钱急唤舆夫醒,告以故,舆夫亦言梦见虎欲食之状,甚可怖。钱因促返署,至则细询舆夫有何罪业?舆夫自言曾经殴母,钱怒曰:“不孝之罪上通于天。”命重杖三十。杖讫,舆夫叩首言,求主人赐以百金为养母资,伊即出家为僧矣。钱如数应之,舆夫即飘然去。后钱果生二子,长名之鼎,赴京乡试时钱已殁,未揭晓前忽有一行脚僧至求见,阍者不纳,僧言有某妪相识,阍者呼妪出,则即脱厄之舆夫也。因舆之见之鼎,言郎君今科必中,然有失德,不能成进士。须力行善事,方可延算。语毕,遂去。之鼎果获售,后寿竟不永。其弟某以拔贡终,均应其弟子之言。嗟乎!钱以夙世奸慝,宜得恶报,转世犹得以孝廉官邑令,其从前根柢之厚可知。乃命应绝嗣,以行善而获二子,可见彼苍之许人以自新也。至某舆夫者,不孝其亲,罪莫大焉。及一旦悔悟,遁迹空门,竟获前知。非其中有所得而能若是乎?

某明经于莲亭又曰:杭州有某明经者,平日嗜酒,醉后辄嫂骂,率以为常。某年元旦,某出门遇一乞丐索钱,状甚苦,他人皆不顾,某忽发善心,给以一钱而去。

后某因病入冥,见阎王王责其儇薄无行,命判官稽其善恶册子,恶迹甚多,而善事只有一件。因令秤之,善恶相等。阎王令判官查其是何善事?则即曾给乞妇一钱也。盖乞妇乃观世音化身,诸人皆掉头不顾,独某给以一钱,故阎王准令还阳。

某再生后,戒酒行善,又历多年始殁。观此则知何地无鬼神?一钱而即能延纪,则何事不可为善,又何人不能为善乎?

百文敏公嘉庆年间,封圻大吏才猷卓著者,首推百文敏公。当时朝廷称之曰能,身后谥之曰敏,非虚美也。余少时随宦荆南,屡闻公之宦迹,而未能道其详。昨从汉阳友人偶谈一事,已不愧神明之誉,兼可为劝戒之资矣,因亟笔记之。云方百文敏公之总制两湖也,有江西客民在汉口经纪数年,积有余赀,回家置产,渐臻完美。因年逾周甲,思终老于家,以免奔驰之苦。有一弟在家诵读,仅博一衿,谁知弟心不良,恃田园契据尽在手中,将兄递年产业作为己手所进,一股全吞,致兄垂老萧条,无可控诉。不得已,挟其微资重赴汉口为贾。迁延数载,生意甚微,郁闷吁欷,无以自遣。熟闻百公之精明,屡伸民间之冤抑,遂作词呈控。讯出其祖父寒微,一无遗蓄,弟年甫冠,向赖老兄抚养,得以读书成人情事。时公已洞见此案大概,收呈后不加批发,即手交江夏令,谕令设法办理。江夏令以案关隔省,既难于传人,又无从察访。延至数日,莫展一筹,转求教于制府。公笑曰:“此易易耳,即在盗案中列其弟为窝家,斯得之矣。”江夏令因遵谕具详,公即飞咨江西中丞,刻日严拿其弟到案。不由分辨,即押解至湖北归案质讯。公随即亲提至大堂,厉声呵斥曰:“秀才家应守名教,乃敢作盗窝家,致富千金,情实可恶,法更难宽。”速令供招定案。时其弟魂不附身,只求苟全性命,指天誓日,供称家产系兄作贾所成,实无与盗通窝情事。问以兄现在何处?答言现居汉口。

立传到案,质讯明确,断定革去生员,薄与笞罚,即将家产仍归兄管,听兄随时赡给,不准分外妄干。弟亦俯首遵依完结,毫无异议。案关两省,事阅多年,不过数语之间而真情毕露,颂声载道,冤气全伸,非甚神明,其孰能与于此乎!间近日陈望波先生之次子贯甫邑侯(景曾)作令山西,即仿此断结一案,大著循声。

使天下之折狱者尽如是也,上以是劝,下以是戒,又何莠民之能容于世哉!

节妇请旌江都史望之宫保,登贤书后文名噪甚,曾为扬州珠太守(蟒伊)幕上客。一日,在家午寐,恍惚一青衣持帖并舁舆来请,梦中以为太守也,遂乘舆同往。至一公雁,有官降阶相迎,古貌古衣冠,乃一素不相识之人。私计既到此,未便遽退。古衣冠者执礼甚恭,堂设一席,遂分宾主坐定,肴不丰美而甚冷。话甫毕,遂有司签者请主人出厅事问案,古衣冠者曰:“先生请少待,某有公事,暂少陪,幸坚坐毋妄动也。”宫保口虽唯唯,乃潜蹑其后以侦之。瞥见一老妇褴褛蹒跚而进,手持一纸,若投状控告者,语不甚了了。古衣冠者在堂上拱立,有敬意,久之但闻堂上者云:“此事交与我处分。”老妇退,堂上者乃复坐。俄而闻锁镣声,两少年至,匍匐阶下,觳觫万状。视之,乃乡榜某房师之一子、一侄也。子服秋葵色夹衫,侄服玉色夹衫,心异之,以为如此服色,何以狼狈若此,有何罪犯而锁镣又若此。忽闻堂上古衣冠者击案大声呼,堂下众役严刑并下,宫保不忍卒视,退而归。少顷,古衣冠复回,向宫保云:“先生前程远大,幸自爱。”遂醒。觉后,梦境历历如在目前,宫保颇不自安,又未便上书某房师询探此事。其时某房师作令吴中,宫保因籍请谒之名,兼可访此梦由,遂驾舟渡江前往。甫至署门,司阍者云:“史老爷来得甚好,主人因少爷、侄少爷同时暴病而亡,心甚忧闷,正可与主人排解。”宫保奇之,入见房师云:“世兄临终时,是秋葵色夹衫否?”

房师云:“你如何得知?”宫保备述梦境,时日并同。究不解老妇控告何故?某房师因而详细稽察,乃知有一富室节妇请旌,少爷、侄少爷勒索重费,数次批驳不准,致未获邀旌表。宫保于是代为详请,并列入志乘焉。宫保之长君颍生大令(丙荣)嘱罗茗香茂才(士琳)代撰官保行述,故知其详。茗香为余转述云。帝君曰:“勿坏人之名节。”况于其中取利乎?宜报之速也。

又婺源某孝廉,负时望,邻邑聘修县志。有公举两妇人节孝者,哂曰:“不嫁易易耳,奚足为奇。”摈之不录。乾隆癸丑赴春闱,过泰山下,宿旅舍。梦两妇人戟手相向曰:“我等茹蘖饮冰,所得仅此虚名,何物狂生,乃谓易而黜之耶?

今得请于帝矣。“某惊觉,告之同人,咸以为妖梦不足凭。及入闱,三艺方成,即将誊清,忽见前两妇人入詈之曰:”今科本来抡魁入翰苑,因尔妄肆雌黄,革除已尽,尚望终场耶?“执其笔不得下,乃狂呼彻夜,自碎其卷而出。

雷击负心泰州郑姓者,其父工刀笔,积有赀。郑世其业,性素乖张,无恶不作。私一婢,有孕,其妻知而责之,谓事既如此,只得纳为妾。郑不承,且辱打婢,并云其孕不知从何而来,遣之去。婢归其家,为父母所诟,谓行此无耻事而仍为人所摈弃,何以为人。婢忿极,无以自容,遂自缢,而郑自若也。其妻知婢之死,责夫昧良丧心,泣告曰:“吾此后尚能靠汝乎?”郑厌其絮聒,以脚踢之,适中其腹,妻亦有孕,痛楚之下亦自缢。其妻父在扬州,郑以其女产亡报,岳家亦不之疑。一日,郑到扬州经纪,隐为续弦计也,住新桥寺。是日午刻,大雷雨,郑适在乘除,闻雷声,即面有戒色,忽霹雳一声而郑死矣。时同在寺者,一卖画、一小道士,均被震而苏。此道光二十六年六月十三日事,余正随侍邗上,故知其详如此。

干员果报乾隆五十五年恩赏老民银米绢肉一案,各省并无京控之事,惟杭州府所属之新城呈知县造报散给底册,未经检点,仍存经办书吏之家。该县典史马姓者,挟平日私嫌,勾通书吏,将盖印底册全行骗入己手,随罗列浮冒不符各款,直揭部科。当奉钦派大臣随带司员驰驿赴浙查办,其时浙江巡抚琅歼、藩司顾学潮、臬司顾长绂、杭嘉湖道清泰会同计议,或谓此件关系通省大局,设星使勘问时,马典史竟将该县底册面呈,其事殊难收拾。与其临时棘手,莫若趁星使未到之先,先向原告诱出册据,使其当堂无可呈出。在原告不过诬告不实,罪止谴戌,而于通省大局得以保全,所裨实多。时抚台及藩道俱默无一言,惟廉访深以为是,私语府县曰:“有能事者听自为之。”于是公选候补干员中有某姓者,授以秘计而去。次夜,忽报有小钦差入城,直入臬署大堂,令提马典史诬供,并云星使命我先来探听。如有证据,必与伸理,否即坐诬。马典史遽将怀中底册呈出,小钦差略翻一过,哂曰:“既有此凭据,明晨二位大人一到可不烦言而了矣。”次日,星使果到,提案索据,马典史称昨夜已呈小钦差处。星使大骇,立将所带之司员供事人等令其一一识认,全属茫然,马语塞。即照诬告重事不实例谴戍新疆。起解后,马父子同行,盖马本意只控本省,其子怂令直揭部科也。行抵安徽之毫州地方,夜宿旅店,其子因被父埋怨,悔恨交加,乘夜自缢。其父次早惊知,亦即行自刎。事隔逾年,干员某姓者回避到闽,由沙县调任龙溪。在龙溪任内,因批解钱粮被盗劫夺,未敢声张,私行赔垫。补解后,由他县获盗,供出某年月日在龙溪县劫过钱粮一次,未破。大府据实奏参,将某姓者亦发新疆谴戍。行抵毫州,夜间竟被马典史现形活捉而去。盖即前此马父子自戕地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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