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在后花园见了赵熠与慕虹在一起后,我又变回了往日的“冷面美人”,从不笑,也只每天坐在海棠树下轻抚“琰铃瑶”以解心中苦闷。前几日,还可每日去潇湘阁,因这几日赵公子要回京师办点事,也即取消了“潇湘会面”,心中便空荡了起来,整日无事,也不梳妆了,也无心过问那外面的事了,包括那赵熠小王爷,想必他与慕虹进展的如火如荼、水深火热了吧!我冷笑的看着嫣棠斋的大门,手下瑶琴低沉的哀思吐了我的心事,手下一用力,竟不想划断了一根弦,罢了,便丢下琴,入了内堂,趴在踏上,微闭着眼,眼里全是赵熠的影子,我痛苦地捂着头,退了丫鬟,心里恨道:“赵熠,你这负心人,忘我把你做了我的良人!”
正沉思郁闷间,梅馨闯了进来,神色复杂。
“小姐”梅馨见我不动,便缓了缓神色,又道:“如兰被——被二小姐赶——赶走了。”梅馨有些隐瞒。
“恩?”我乍一惊,又恢复了一惯的冷漠:“怎么?”
“这,这奴婢也不清楚。”梅馨有些迟疑,小心翼翼的看向我。
“没事,说吧!”我隐约觉得这总有些不简单,怎么好端端赶了如兰出门,况且如兰道徐府也有七八年了,听得梅馨说好像是比梅馨晚来没几个月,来的时候也就和梅馨差不多大,也就是十一二岁左右,如今也十八岁了,这如兰也是小心谨慎的,怎就会说赶走就赶走呢?
“这,好像与小王爷有关。”梅馨打探着我的反应,我亦只稍有些惊讶,但不做声色,只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只因小王爷多看了几眼如兰,就被二小姐看到了,便——”梅馨没有说下去,我只沉思,从踏上坐了起来,把玩着一把罗扇,又问道:“就只是赶出了徐府吗?”就我对慕虹的了解,她绝不会这么轻易而放过如兰,果不其然被我猜中,只听得梅馨支支吾吾的说:“是,被二小姐卖到了秋月楼。”
“秋月楼”是杭州一流的妓院,能进去寻欢也不是寻常的人,都是些达官贵族、商贾等,都是些有钱人消遣的起,且这里面的女子个个能歌善舞,貌若天仙,也极妖艳,这慕虹明知如兰不会歌舞,还将她卖与这等地方,岂不是绝了她的后路?
“如兰也太可惜了!”梅馨轻叹。
“那,小王爷可否知道?”我心中微微一动,难不成是小王爷看上了如兰?况这如兰的样貌不在慕虹之下,如再稍加装扮,亦是绝等美人啊!这慕虹想是已经知道若留了如兰在身边必是对她的威胁,她便除之后快,况我这个徐府大小姐她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一个小丫鬟。
“好像还不知道。恩,又进来了一个姑娘,十五六岁的样子,名唤做红媚,这名字本是挺好听的,但二小姐觉得这名字有些妖媚,便改作小桃,这小桃的模样还挺好的,很是招人喜欢。”梅馨说着,脸上的笑意逐渐加深,看来,这小桃真的很会讨人喜欢呢!
“那便是好,希望她不会落到如懒得下场。”我总觉得这小桃也应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我亦是希望如此,只不过——”梅馨欲往下说,我打断了她道:“别说这个,这种话不宜在嫣棠斋说!”说毕,我随手拿了一本书《柳三变诗集》翻开,那阴郁离愁又淹没了我。
“凤额袖帘高卷,兽环朱户频摇。两竿红日上花棚,春睡厌厌难觉。好梦狂随飞絮,闲愁浓,胜香谬。不成雨幕与云朝。又是韶光过了。”
女子青春有几何?人生又有几何?难道我就这么过了我的残生?这韶光即是不留情面,卷走了多少女子的青春,可我这正值花好春光,可无良人寄托啊!越想越痛,又恨了那赵熠。
“宛姐姐,来找大小姐么?”屋外梅馨的声音响起。
“夫人让我来请大小姐去东厢,有事商量呢!”宛儿欲往里走。
“别!小姐现在心情正不好,恐扰了她。”梅馨忙拉住了宛儿。
“怎么?可这事儿也不能耽误啊!”
“什么事儿啊?让我去跟小姐说吧!”
“梅馨!让宛儿进来吧!”我本就有些烦,又听得她们细碎的声音,心中恼火,便叫了。才见宛儿进来,笑意吟吟的问:“小姐这几日,怎么不抚琴了?”
“不想了!天热了,也没心情了。哦?对了,娘亲要找我说什么事啊?”我缓了缓情绪,毕竟娘亲很是疼惜宛儿,我不便在她面前发火,耐了心性听她说。
“这个奴婢也不清楚,只吩咐了小姐去,像是很要紧的样子,小姐去了便知!”宛儿像是不便说。
“没事,梅馨又不是外人,直说便罢。”我知道她的顾忌。
“就是秋后选秀的事,夫人想知道小姐的想法。”宛儿郑重的说道。对我,她很疼惜,从她的眼神里可以看见她的不舍,就好像我一定会被选进皇宫一样,其实我根本就没有打算进宫的意思。
“选秀?”我一惊,只看向她,像是探索,放下了诗集,站起身,“那娘亲的意思是——”我往东厢走,宛儿和梅馨跟在了身后。
“这个奴婢不知。”宛儿只是跟在身后不说什么。
选秀,在皇家,每三年举行一次选秀,从各个官员的女儿中挑选一些德貌出众的女子入宫服侍皇上,如若得了宠,必是荣幸,亦是家族之幸,如若得了罪,亦是家族之罪,且后宫乃是非之地,明争暗斗,虽不及男子的枪棍之杖,但那些脂粉之争亦是残酷,那后宫便是火坑,谁愿往里跳呢?况我这种冰清女子亦是不宜呆在那种地方。
入了东厢,见娘亲坐在榻上,手上拿着绣帕,白色丝锦,纤细玉指小心捏着绣花针,一针一线很是仔细。见我来了,娘亲示意我到她的身边,我挨着娘亲坐下,不言语,只细细的看着那针进了出、出了进。
“琰儿,你都十五了,娘亲自是舍不得你,但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啊!”娘亲微微叹着气,有低头细看绣帕。
“那娘的意思是——让我参加选秀?”我疑惑的看着她。
“这是我们官家女子逃不掉的,且你爹爹又是当朝丞相,怎能躲了去?”娘亲将绣帕放于榻上,轻挽我的手,将我的头抚至她的肩上,叹了气,细细的看她手中握着的我的手。宛儿与梅馨也出了外面,只留我与娘亲相依着坐在榻上。很久没有趴在娘亲的肩上了,虽然娘亲的肩细窄,但我却觉得很温暖,心里定了定,继而又问:“那爹爹的意思是——?”
“我不知道,他不曾来这儿,哎!只遣了人来说问你的意思。”娘亲的眼中透着悲凉。
“哦!我的意思?我没兴趣参加什么选秀,还是让那些有才华的去选去争吧!”
“以你的才能,我有信心,可那后宫明争暗斗不适合你,娘亲不求你能大富大贵,只求你能与你的意中人相爱一生,可这世界上哪儿有什么可托付终身的好男儿啊?”娘亲好像是对我说的又好像是说与自己听的。
很明白娘亲的意思,我亦如此,。正在我与娘亲相谈时,宛儿笑着走进来,附在娘亲的耳朵上低语,我坐直身子,只听到“慕虹”二字,心中不由一紧。
“什么?老爷决定让慕虹参加选秀?”娘亲听后一惊。
“前面刚来人说了。”宛儿笑着,眼睛都眯了起来。
“这样啊!也好!可怎么突然决定要慕虹去选秀啊?”娘亲仍是不相信,有些迟疑,我亦如此,但我却希望这是真的,那就没有人与我争赵熠了,我自是欢心。
“像是二夫人知道这事儿,硬是让老爷这么做的,都闹了好久才散呢。”宛儿唏嘘着。
“那慕虹是怎么想的?她愿意?”我不禁急问。
“这个,我也不清楚。”宛儿细想着,但转而又笑言“那小姐您不就躲过了这一劫了吗?”
“是啊!这样我就放心了。”我自言自语道。
选秀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二娘真是忙得里外打点。只听得梅馨说慕虹也很高兴呢,这又使我不得不怀疑她对小王爷的真心,若她被选进宫里,拿她就是皇上的女人,那赵熠怎么办呢?
“小姐,明天就是选秀的日子了,不知慕虹小姐会不会被选上啊?”梅馨帮我梳理着头发。
“不知道啊!希望被选上吧!”我无心想这些,但我是真心希望她会被选上,那我就会又有机会了。
“小姐啊,你说皇上会是一个怎样的一个人啊?”梅馨又像是自问。
“我又没见过,我怎么会知道?”我只听得爹爹说过皇上是一位年轻有为的好皇上,不知到底是怎么样的了。“好了,不要说这些了。”我拿过梳子,放于案上,拿着书出到庭院。
“小姐,你还是休息一下吧!总不能老是读书吧!”梅馨这才醒了神儿,跟了出来。
这日,二娘陪着慕虹上京。今天是选秀的日子了,慕虹打扮的如出水芙蓉般,一去往日的浓妆艳抹,哎!看来她也是费了不少心思吧!因知皇上后宫佳丽无数,也必是有倾国倾城之貌,若不心思细点,怎能引起皇上注意呢?
娘亲带了宛儿去送行,并寒暄了几句就又回来嫣棠斋,我没有出去看,只听得梅馨讲得。
不过几日,慕虹就回来了,满怀信心,看来,皇上是注意到她了,爹爹对她更是宠爱有加,在家不过呆了两日,她就被召进皇宫,封为正六品贵人,赐号“妱”。现在的徐家更是无可抵挡的权富之家了。
这时,我只有替赵熠伤心了,若他是真心爱慕虹的。
就在慕虹被召进宫没几天,一道圣旨降到徐府,令徐府上下更是喜上加喜。
我们跪在正院,听着一个穿着太监宫装的男人读着圣旨上的内容:“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因着丞相徐竞康之千金徐慕琰才貌双全,且智慧过人,是难得的贤良女子,朕对其亦是千金难求,思量再三,才下旨求得贤女,特封正三品贵嫔,赐号“靖”,即日入宫,钦此!”
我听得云里雾里,心中亦是七上八下,这可如何是好?娘亲亦是露出为难的表情,全府惊异,不过尔尔,又都喜笑颜开。
见我仍是愣着,那宫人提醒道:“慕琰小姐,还不快接旨谢恩?”
“我!你——”我抬头,这才看清那宫人的模样,一惊,这怎如此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对!在潇湘阁!难道,难道——
不容我思考,那宫人又道:“是我!慕琰小姐,快接旨谢恩啊!”他将圣旨递到我的面前,笑得眼睛眯成缝儿了。
“哦!谢皇上恩典。”我接过圣旨,心里竟有些乱,这不知是祸是福啊?我侧目看向爹爹和娘亲,他们的表情亦如那日生辰宴上的复杂,我不懂!无意间瞅上二娘那嫉恨的眼神,是呵!她的女儿慕虹是通过层层选秀才好不容易被封为正六品贵人,而我呢?却不费吹灰之力就被封为正三品贵嫔,她当然不会高兴了,呵呵,我嘴角扯起一丝冷笑。
哎!注定了,我与慕虹要斗争到底了。
可突然,心里一痛,对了,我入宫了,就是皇上的女人了,那赵熠怎么办?难道我与他真的要失之交臂吗?有缘无份啊!越想越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