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枫不由加紧了步伐随锁儿来到医院,这里的每一间普通病房都有八张床,里面塞的满满的。将玉平就住在二楼临窗的第二张床,此刻他的目光散落在床头的小方柜子上,面色萎黄,神情萎缩,如果你不仔细看,根本无法想象他就是那个阳光帅气的娃娃脸将玉平。
好多日没见,高枫还真的挺想念他,高枫快步走过去热情的叫道:“玉平!”
那玉平并没有回答她,只扭过头来看了他俩一下微微冲高枫点了一下头又将脸儿迈向一边,高枫看得出他的眼睛里似乎多了一种蔑视的味道。高枫不由抱怨起来事事变化之快,眼前的这个人也似乎已离她很远了。她想试着找找话题,但他的冷漠使她很难一时走出情感的障碍来。于是她吞吞吐吐的说到“你你还好吗?需不需要——什么?如果需要的话我帮你。”
玉平摇了摇头似乎并不信任她,高枫像受了伤一样刮骨搜肠般的难受。很快他又转过头来,目光中有一股射伤力很强的询问?不,那也不算是询问,根本就是质疑!看起来他对她的到来十分反感。高枫想从她的目光中得到更多的信息源泉,还是失望了。因为有锁儿在一旁站着,高枫也没再说什么,只默默注视了一会儿他的眼睛。
良久,玉平终于有表示了,只见他微微闭了闭眼嘴又微微的张了张。高枫忙向一边闪了闪挡住锁儿的视线,这时他仿佛吐出一个字来,韵母好像是O但又没出声。高枫急的直摇头,又一时破解不了,她希望他再微微出一点声来就好。此时锁儿见也没什么事,命令高枫赶快回去收拾酒店。
高枫闷闷不乐回到聚仙缘,晓凌已经买来了涂料和刷子。因为她还有别的事要做,所以只有拜托高枫今天下午来完成了。许多日的关门大吉,这个聚仙缘已经被蜘蛛网、灰尘和垃圾占有,涂添了一种凄凉的晚景。她跑到灶房,里面一股油焦、灰尘和垃圾的混合味儿,面袋子已经被老鼠啃坏,并有一堆的小老鼠屎。一个下午完成?这对高枫来说是一种挑战,她只有挽起衣袖来先打扫一遍,将一切无用的东西包括面粉统统装进垃圾桶,然后又开始用抹布逐次抹了一遍。墙裙已经摔了线,按锁儿的要求,只图上墙裙就可以了,以上的哪儿脏用刷子纷纷就万事大吉大功告成了。
中午高枫在外吃过饭就回到聚仙缘,按高枫往日的习惯,一个人干活时必须先打开音乐,于是她在录音机里安上一盘磁带,立刻传来了《梅花三弄》的曲调,好爽!开始工作了,墙裙是蓝色的,她先按摔的线往下开始粉起来……。
到了后半晌,高枫按计划已经大功告成了。此时的晓凌也转回聚仙缘,见风貌大变顿时幸喜不已笑道:“哎?经你这么一拾掇,我还真有了信心。这一星期每当来了这里见墙也花了,人也走光了就和关门差不多真是愁死人了。况且现在又赶上大忙天想再找个人来也找不着,这几天就先辛苦辛苦你了。”
“那我川霞姐呢?她怎么也没来?”
“和玉平那事之后她也不来这里了,我整天忙着去看玉平就丢下了聚仙缘没人管。噢!高枫,我去木器厂看看屏风做好了没有?已经说了几天了,估计没问题了。”
“好的,你快去吧!”
晓凌说着已转身走了,高枫见天色阴暗不由走到门口,此时街里的人迹已经很少了。在那个年代的三夏期间,由于割麦子还是人工来完成的,所以人们特别重视。这两天对面的树下又摆上了野摊面,其实这种面只是压面机压出的面片,用来招待普通群众和甘肃那边来的麦客们。这种面做起来很简单,就只是在压面时面里和些碱,进锅时煮上豆芽和青菜,不容易糊掉也实惠,所以很能卖的。
“哎!高枫,过来过来!”晓凌已经站在木器厂的门口叫她。
“怎么了,姐?做好了没有?”
“已经好了,你快过来帮我拿!”
“好的。”
“高枫,从今天开始你就住在这木器厂上边第一间屋子”。
高枫点点头突然觉得神清气爽了许多,两人来到院子里抬了屏风就去了聚仙缘支好。这屏风只是一个木框架,里面用粉色风景布绷了,放在这儿还真美化了。屏风里面就是雅座了,刚摆好雅座,便开始闪电紧接着就是一阵阵响彻天地的雷轰声。
“快姐!关好窗户,小心刚刚粉的墙被雨水给糊了。”
晓凌和高枫刚刚跑到窗前,一股大风卷地而来,玻璃窗还没关好,已经又被风刮开被冲开了并发出凄惨的撞击声。高枫忙又按住窗让晓凌关好,两人这一配合起来,还真顶住了狂风。此时风已装满了楼,这么多天的燥热一下得到缓解。电闪雷鸣不住的撞击着古楼,似乎要把这里夷为平地,紧接着便是大雨倾盆。高枫突然震惊,曾记得唐代许晖在《咸阳城东楼》里写的:“溪云起初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不就是这种写照吗?原来古人是多么的聪慧,难怪现在的好诗太少了,原来早被古人给说尽了。高枫想着想着不由内心起伏不定看似无所事事的她却又翻肠捣鼓,不由得自言自语起来。
这时晓凌见高枫痴痴呆呆起来,便问道:“唉,高枫啊!”
“啊?”
晓凌知道她又在痴人说梦,以前是这样的现在又是,真搞不明白她这一代是怎么呢?真有一股酸涩的味道,便戏说:“现在知道怎么挣钱便是最高境界了,这你知不知道?”
“是的,姐!”
“高枫啊,明天玉平就要出院了,我得去送送。你锁儿叔去办手续,也会迟到的,你就先守着这儿等我们回来。”
一提到玉平,她又想起临别时他的暗示。
“是,姐。玉平没说他还来不来?”
“听说先去他舅舅那儿休养一段时间,都这样了他还能来么?不可能了!”
“噢!他还说过什么吗?”
“没有,这么些天我不问他他是不多说话的,眼里满是仇恨。”
高枫早早起来,按以往的时间先来到聚仙缘生火烧水,再开始其他的事情。慢慢的这里打破了一星期以来的沉默,里面开始充满了生机。
玉平的暗示是什么呢?这是高枫这两天来最头疼的事,她先进行了一次分析,将有可能要说的话一一在脑里有条不紊的做了梳理。突然灵光一闪——是告。这是真的吗?难倒这里面还有什么鲜为人知的秘密吗?高枫一猜到这里不禁打了个冷战,突然又好像沉重了许多。他要告谁?他到底是要告谁?将玉平已经不信任她了,连句话也没留下就这样匆匆走了,高枫很失望。
“喂!服务员,上菜!”
突然一声喊叫打断了高枫的思绪。糟糕!这里一向很少买早餐,高枫忙几步迎上前去,来者已走入餐厅。只见他中等个头,下巴隐隐吐出胡茬来,着装朴素,谈吐沉稳,便说“哦!对不起对不起!师傅今儿有事没有来,现在没菜。”
“哦!有什么你只管拿些来让我充充饥好吗?”那人说着已走进雅座。
“有也只是面食,先生,您想吃些什么呢?就快快请坐,请坐!”
高枫先倒了杯茶,又在脑里做了盘算很快开始动手了。不到十分钟,客人要的全部上齐。那客人也是惊讶无比,不由多看了她几眼,开始狼吞虎咽起来,不多一会儿就全部清空。
“怎么,这里就你一个人?别人干什么去了?”那人说着用纸巾擦了擦嘴。
“哦,有点事临时出去了,待会就会来。”
高枫笑了笑向柜台走去,取出笔记本。
“噢!我知道了知道了,怕我不付帐是吗?”那人笑说着不由向柜台走来,并付了钱,傻傻的站着不动,说:“如果我现在有一句话要告诉你,你想不想听?”
有什么话要对我说,这么荒唐!突然她的脑里出现了牛牛饭庄的那一幕幕惊心动魄的事来,不由胆颤起来,便不敢正眼看他,只语无伦次的直摇头。
“做我女朋友吧,我是认真的。”高枫满脸愧色。
“哦……。”
高枫满脸愧色。或许男人都是这个样子的,对什么一见钟情很向往,但到最后还只是为了玩耍玩耍。可现在连一见钟情都不算,他居然还敢说,可见这人胆识不小,但基本还算诚实。
“不要紧,可以慢慢来,我能理解。等着我!”
闫双宝见高枫一时还接受不了,坚定地望了一下,或许在告诉她一定。然后大步向外走去……。
午饭过后雨一直下着,此时的雨点又大了起来,高枫一时脱不了身只能在门口徘徊又徘徊。
“谁呀!”高枫听到有声音忙转过身去,见闫双宝边合伞边冲了进来。伞上的雨水淋了湿了她的衣裳,她有点气愤的抱怨道:“你干什么呢?小心点好不好?吓我一跳。”
“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见你站在门口就跑了进来,你又不肯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只能哎了,要不然怎么和你打招呼?”
“是谁在说话呢?怎么高枫你还没走?”晓凌说着从灶房走了出来。
“噢!外面在下雨,一时去不了了。”
“你要去哪里?要不我送送你。”
“谁要你送?”高枫生气的转过身去。
“哦!高枫,你借他的伞用用就可以了,离得又不远,就一会时间嘛!”晓凌疑惑的望着他们说。
“我不认识他怎么能借他的东西,况且人家也有事。算了,等会儿雨小点了再去,反正迟早去都一样。”
“就是啊,我两又不认识,就算没事我也不能借给她。”闫双宝说着偷偷在笑。
高枫瞪了他一眼,将头又迈向一边。晓凌暗暗笑着说:“那你就等,雨不停你就这样一直等下去吗?不认识也简单,人常说:好话三句当钱使。他反正没事借一下有什么?让他再等等就是了。”
“对啊,说句好听的我借给你。”
“不可能!大不了不借。”高枫知道那是在找时机戏弄她。
“高枫干脆叫他哥吧,反正借人家东西尊称是少不了的,你的年龄正好小一些这也合乎情理。”
高枫知道这雨不停,她两是不肯罢休的,而且这关乎另一个人得命运她心里更急,算了豁出去了。便半开玩笑的白了他一眼说:“哥,借你伞用一用可以吗?”
“哎!拿去吧。”闫双宝高兴的把伞递给了高枫。
高枫拿了伞直走到派出所里,那小张已在办公室等她多时了。和上次一样小张一边从头问着,高枫原原本本的说着,并做了详细的记录。等一切问明后,高枫按上手印才算完成。
走出来高枫感觉轻松了许多,此时雨已经停了,空气中充满了香甜的味道。她一边观望着街道的行人笑逐颜开的景色,一边朝聚仙缘走去。刚走到门口时,一对夫妇在房东的陪同下从东门道里走了出来,高枫顿时认了出来。那对夫妇只看了一眼高枫,就直径而去并没有和她打招呼,同时眼里放出一束挑衅滋事的味道。高枫纳闷起来,知道了来者不善也不刻意理猜就走进聚仙缘,但她刚刚好起来的心情又遭到了重创。
闫双宝见高枫失魂落魄地走了进去也紧跟了来,这次他没有莽撞,只在门口站了站,淡淡说:“高枫,你没事吧?”
“你怎么在这里?为什么老在我眼前无端出现?”
“你刚刚借了我的伞就走了,我来一次也不容易,所以只好等等你了。你走了不久,那对夫妇来找你,我说你不在,他们便去了房东那儿,我也无事就跟了进去。”
“誰让你这么多事?给你,快回去吧!”高枫说着将伞向闫双宝递去转身就走。
“我不是向你来要伞的。你不要老跟自己过不去,其实并没什么大不了的。哎!我——”
“快回去吧,伞我已经还给你了。”
回到家眼前无时不刻的晃动着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有时想的他对周围一切失去兴趣、失去色彩,常常自我陶醉只想睡觉。他想,这或许是老天爷赐给他的女神。一直到了夏至头天午后热的人心里烦躁,想睡又睡不着,又一次翻阅起许多天来写就的这十几封信,不由欣喜万分。心想:自己这些天来一直对高枫念念不忘,想追又追不到手,如果把自己的亲笔信交给她或许可以改变这一切。突然他来了勇气一跃而起,揣了信就疾步向外走去。
站台边有一颗百年老槐树,他大汗淋漓的几步来到树下。现在还没有公交车的影子真不来劲,他撩起衣襟试了试额头的汉粒子急得团团转……。
却说高枫自从那天去过派出所,本来已安静的她内心又激起一阵阵的波澜,使她两三天来一直心里的不舒服。这个午后她已筋疲力尽,几天来聚仙缘的生意渐渐有了好转,但只有她和晓凌两人支撑着,也够她忙一阵子了。当她打了个盹时,一回头见闫双宝站在斜对面的树下,不觉好奇揉了揉眼睛站起来,这么热的天,他这是怎么了?也不知爱惜一下自己,真够傻的,不知为什么,她突然开始心疼他了。
闫双宝见高枫醒了,立刻来了精神招了招手说:“高枫,你过来我有话要问你!”
“什么事啊?你怎么又来了?”高枫说着顶着日头无精打采地走了过去。
“锁儿对你说了吗?”
“你指的是什么?哦!没有没有!”高枫糊里糊涂的想起锁儿做媒的事,可她并没答应。
“没有?他不是答应过我吗,怎么会没说呢?高枫,咱俩的事你考虑了没有?你是怎么想的啊?”闫双宝突然急急追问高枫。
“你的问题怎么这么多?我想现在我还不能答应你什么,整天忙得我哪有时间想这些。你以后别在来找我了,真的我现在还没时间考虑这些。”
“我不信,你怎么连这点时间都没有呢?一边干活一边想想,并没什么冲突啊。”
“如果我对你说我没有感觉的话你信吗?你这是在白白浪费时间你知不知道?你回去吧,不要在做无谓的牺牲了,不值得!”
“不值得,这是你的心里话吗?不,我不相信。你要我回去必须得答应我的要求——嫁给我,你是知道的这样的我更接受不了你的无理。”
看到闫双宝急成这样,高枫一时还是受感动的,她不忍心大热天这样。从来都是的,她不想欠任何人的情,她怕自己还不起。便摇了摇头苦笑一下直打呵欠,装作没听到。
“哎!你到底怎么回事?”
“好,我答应你就是了,现在可以回去了吧?”
“那你要说话算数的,这可不是在开玩笑,我看你还在做梦吧!这是一棵柳树,不如你在这儿发个誓吧!免得你又不认帐了!”
高枫见一切来的太突然,一时慌了手脚,但闫双宝已经表明心迹自己无路可退了。在闫双宝的一再催促下,高枫只有先哄哄他了便吞吞吐吐的说:“我也一样不变心!好了吗?”
“那好,现在我可以放放心心地走了。高枫,这是我好多天来写给你的信,希望你能认真读。”闫双宝将一封厚厚的信塞在高枫手里,目光中带有一丝不忍离去愁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