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睿景说完这段话时,电梯恰好在负一楼打开。
他率先跨了出去,朝停车的方向走去。
我手中的牛肉面还很烫,香菜堆了满满一碗,正是我平时最爱吃的那一家。
我坐上金睿景的车,他还是会因为我吃面时把油渍弄到他座椅上而唠叨,而我也依旧会吐槽他十年如一日难听的车载音乐。
我们之间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又是忙碌的一天,早上开完碰头会后,办公室里几乎都空了下来,虽然埋怨外头冷飕飕的鬼天气,大家却不得不为了挣钱背上包出去跑新闻。
我手上有一篇关于空巢老人现状的稿子要采访,开完会便匆匆忙忙出去了。折腾了一天,直到下午才回到公司。
前台小姑娘叫住我:“陆记者,等一下,有你的快递。”
我记得最近没在网上购物啊,怎么就有快递了呢?难道我妈又给我寄咸菜了吗?
前台小姑娘将一个巨大包裹搬到我面前,笑嘻嘻的凑上来问:“陆记者,你这是买的什么啊?”
我瞧了眼快递单,收件人写着我的名字,发件人那一栏却是空空如也。
我在前台笔筒里拿了把剪刀,开始拆包装。
身后公司玻璃门外的电梯门打开,金睿景和一个胖胖的秃顶老头走了进来。
我回头瞧了一眼,看那老头圆滚滚的肚子和油光水滑的脸,想必是哪个广告商。
广告商说:“听说昨晚的晚宴一幅底价仅五万多的某不知名画家的画作卖出了两千万的天价,金总编没有一点内幕消息么?”
金睿景说:“昨天我也在场,原本还有心参与竞价,后来价格被抬得太高,我实在是无力竞争,只得放弃了。”
广告商扼腕叹息道:“我敢说这幅画今后一定价值连城,否则那个彭奈怎么可能会花那么多钱买回去?昨天我人在B城,没机会看到那幅画实在是遗憾啊。”
金睿景推开玻璃门,指引广告商走进来。
前台小姑娘站起来恭敬的向二人颔首示意,我终于拆开了包装。
不知道谁那么无聊,包了十几层,光防水布就包了三层。
“我在图册上看到了那幅画,笔锋还算是有些功夫,意境也很深远……”
广告商说着突然停了下来,他张大了嘴伸出他粗短的手指指向我,准确的说是……他指着我的快递,面部表情那叫一个精彩纷呈。
广告商天坑地缝似的眼睛睁得跟铜铃似的,从怀里掏出一本慈善晚宴的图册,翻开最后一页。
他取出老花镜戴上,低头看看图册,又抬头又看了看我收到的快递,然后惊讶的问金睿景:“这……这幅画……怎么会在这里?”
金睿景看了眼面如土色的我,沉默不语。
前台小姑娘看了眼我手中巨大的画,惊讶道:“陆记者,你怎么在网上买了这么一幅破画?看这画框的材质一定很贵吧?我上礼拜买了幅梵高的向日葵,十九块九还包邮呢,特别划算,就是画框丑了一点。”
我灵机一动,呵呵笑道:“是啊,我这个网上三十九块九包邮,据说是最近大热的画家空白格的作品。”
广告商失望的叹了口气,“没想到昨天才问世的画作今天就有山寨了,不得不佩服我们国人的制假造假水平啊。我瞧着这个赝品画的也很不错嘛。”
金睿景别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对前台小妹说:“小林,麻烦你泡两杯咖啡到我办公室来。”
我跟被人扼住了咽喉一般难受,气鼓鼓的用防水布把画包好,夹起来就走出了公司大门。
我在电梯里给左晨辉打电话:“堂妹夫,请你把彭奈现在的地理坐标告诉我,立刻,马上。”
“陆清晨,你疯了吗?”左晨辉估摸着这个点还在睡午觉,声音显得十分慵懒。
我不耐烦的说:“我听说上个礼拜方露菲约你吃饭了?我娱乐版的同事刚好拍到了你们吃饭的照片。”
“靠!那是阿黑那小子组的饭局她硬跟过来的,我他妈怎么可能还会再跟她有什么牵扯?”
电话那头传来左晨辉的哀嚎声,我对这个结果很是满意,继续说:“我刚好把那些照片放进了手机里,待会儿要不要我约陆清浅吃个饭,然后给她瞧一瞧我的相册呢?”
“不行!浅浅最爱吃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飞醋。行了行了,我把地址告诉你就是,你可别说是我透露给你的。”
我翻白眼道:“我是那种过河拆桥的人吗?”
“天津路三十一号5栋3301号。”左晨辉迅速把地址报了过来,然后埋怨道:“你们陆家的女人怎么都这么可怕啊?”
“家族遗传。”我挂断电话,大步走出了公司大楼。
我抱着重得能把我压个半死的画上了出租车,半个小时后,我到达了左晨辉给我的地址。
这个门牌号码是一栋三十六层高的高级公寓,我抱着画走进大堂,传达室里的保安立刻站起来指着我说:“小姐,你是干嘛的?”
我怒气冲冲的说:“找人。”
保安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然后得出了一个很了不起的结论。
他说:“你不会是小蜜蜜的粉丝吧?”他指了指我手里的画说:“她不收粉丝礼物的,你拿上去也没用。”
我愕然,“什么小蜜蜜?”
保安摆出一副“你别给我装蒜”的表情,拿起桌子上的茶喝了一口道:“还能是哪个小蜜蜜,当然是当红小花旦钱雅蜜咯。你不是她的粉丝吗?难道是狗仔?你敢偷拍我会报警的哦,”
我说:“3301号住的是钱雅蜜?”
保安点头,抠了抠后脑勺说:“你不是找她的?那你是干嘛的?”
我心中涌上一阵酸楚,板着脸说:“走错了门。”
话毕,我抱着画往门外走去。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电梯大门打开了。
穿着一件中国风刺绣大衣蹬着三寸高跟鞋的钱雅蜜从电梯里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她的两个助理,以及……戴着棒球帽和口罩的彭奈。
我暗叫不好,撒丫子就要冲出大厅,谁知心里越着急身体就越不给力,也不知道是谁在地上泼了那么一点水,我脚下一滑,重重摔了个四脚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