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嬷嬷觉得他可靠吗?”月舒儿征求意见,毕竟苏嬷嬷跟李禺打的交道比较多。
“此人生性散漫、放浪形骸、风流不羁,从来不把礼法放在眼里,”说到这些苏嬷嬷的眉头紧皱:“不过他天资聪颖,才思机敏,处事灵活,至少这些年没出过什么过错,虽然有些毛病,也还算可靠。”
月舒儿听得出苏嬷嬷对李禺是又爱又恨,忍不住笑了:“人无完人。苏嬷嬷你想,如果不是他这样的性格又怎么会加入昆玉楼,早就继承家风去应试做官了。”
“这倒是。”苏嬷嬷也禁不住笑了,看着月舒儿欣慰地道:“小姐能通晓大义,懂得知人善任,夫人在天有灵也该安息了。”说着又手合什朝天拜了拜。
月舒儿被她这么一说竟然有太自在,又看到她虔诚地膜拜,不由得就想起那“素未谋面”的“娘”。难不成她天生的孤苦命吗?前一世她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这一世倒是有了,却没有见过一面。想着心里竟戚戚然起来。
“小姐,明日陈生那件事你想好怎么处置了么?”苏嬷嬷到现在想想还是不赞同她把事情闹得那么大。
“我自有安排。”月舒儿冷冷地道:“他欠的我自然会让他加倍还回来了。”
常言道:出来混的,迟早是要还的。那陈生欠了无论哪个“月舒儿”都太多了,她如果不讨回来,她就不是月舒儿。
第二天辰时刚过圣安门下就已经聚集了人山人海。陈生还没有出现,月舒儿坐在不远处的茶楼里耐心地喝着茶,看着外面的人头攒动,不得不感叹中国人喜欢围观看热闹的劣根性到什么时候也改不了。
时间订在巳时三刻,所以她也不急,悠然地看着下面那些看热闹的人被头顶的酷日晒出了一头白毛汗,焦躁不安地骚动着。
月舒儿看着他们热得快受不了,才让小安去告诉外面等候的冬梅可以开始了。
很快,街口上就支起了一顶硕大的阳伞,冬梅带着几个人大声吆喝起来:“冰凉解暑的冰水果茶,开业优惠半价销售啦。三文钱一碗,三文钱一碗啦。”
一开始人群的反应不大,只有近处的那些人听到吆喝好奇地凑过去,但很快就有人顶不住酷热买了碗水果茶喝了,大呼过瘾。
既然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而且诱惑又那么大,于是纷纷就有人拥上去,很快冬梅他们就被淹没在人群里,外面还越聚越多,个个急得头顶冒汗。
月舒儿就心情极好地看着外面的风景,好象她才是那个真正的局外人。
“你倒是好兴致。”楚冬带笑的声音传来。
月舒儿回头就看到他跟魏子义,居然还有静安公主一起朝她走来。
月舒儿急忙起身:“没想到公主竟然也大驾光临了,难道公主也爱瞧热闹?”
“这样热闹谁不爱瞧。”静安公主优雅端庄的微笑里终究还是掩饰不掉兴奋:“你今天要陈侍郎在城门公开求婚的事早就传进宫里了,宫里的娘娘们都想出来瞧瞧,只是脱不得身。我也是求了父皇好多次才被允许出宫。”接着又用手指点着月舒儿道:“你这出真快赶上当年吕丞相被刘小姐抛绣球砸中,砸出了一段良缘的故事了。”
古代的千金小姐会抛绣球选亲这事儿,月舒儿听过看过不少,总觉得这事儿挺玄幻的,现在静安公主又拿她今天的事跟那个比,她就更不相信了。
笑了笑,月舒儿道:“公主取笑了。舒儿可没有那么好的运气,我今天只是想讨回一些公道而已。”
“讨回公道?难道你没想过嫁给他?”静安公主疑惑地问。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如果我不知道他的为人,嫁了只能算我倒霉。可我明知道那是什么样的人还要嫁,那就是咎由自取。”月舒儿冷冷地道。
静安公主从没见过她这么冰冷的表情,不禁担忧起来:“那你还把事情搞那么大,难道不怕收拾不了?”
“是非黑白自有公论,我只是要还原事实。如果有人就愿意歪曲事实,那我也管不了。”
静安公主忍不住佩服起她的勇气。
“不过你倒真是会不失时机。”楚冬颇有些无奈地点点外面的人群:“居然连这种事也可以让你拿来做生意。”
“在商言商,这本来就是他欠我的。”月舒儿眼睛的笑意里带着丝狡黠。
“来了,来了。”魏子义时时关注着城门上,这会儿急急地叫到。
月舒儿扭头才看到城门上多了一个人,距离有些远,看不太清相貌,不过看那纶巾儒袍衬得身形有几分清俊,想必不会是歪瓜劣枣。也对,能让“月舒儿”死心塌地地为他,也不可能长个太差。
月舒儿只是看了两眼,然后再抬头看看太阳。这个时代没有钟表是她最不习惯的事,于是就问:“什么时候了?”
“巳时刚过。”楚冬回到。
月舒儿漫应了一声,坐着没动,道:“这么热的天你们也巴巴地赶来,我请你喝冷饮。”
魏子义自然高兴。静安公主早听魏子义说过,早就跃跃欲试。
楚冬洞悉般地看着她问:“你不去?”
“急什么,先抻抻他。”
楚冬一哂不再说什么。
月舒儿故意给陈生一个下巴威,卡着巳时三刻才出现,足足让他等了半个时辰。
陈生等得肝火都要上来了才看到一个白衣翩然的女子俏生生地穿过人群缓缓朝城门走来。他居高临下虽然能把她的样子看得清清楚楚,可是那份恬淡自信却是十分陌生。他还记得上一次见她时还是娇娇小姐,有些刁蛮,有些任性,更多的是娇气幼稚。可如今再看,她已经婷婷玉立宛如一株白莲,圣洁得让人不能直视又无法移开目光。
果然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早知道她会变成这样,他当初不该拒绝得那么坚决。不过她现在来了京城,还以陈夫人自居,看来心里还是对他念念不忘的,那一切还来得及。
陈生沉浸在幻想中的沾沾自喜当中,就留意月舒儿已经来到他面前,一双清澈却冷冽的明眸冷冷地看着他。
“陈大人果然很守时。”月舒儿冷淡地开口。
“舒儿,我下了早朝就立刻赶了过来,等了你好半天。阔别多日,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喜欢让我等你。”陈生象是没看出她的冷淡,热切地说。
月舒儿心里冷笑了一声,讽刺到:“原来陈大人还记得以前的事。”
“那是自然,舒儿你是我今生第一个红颜知己,我莫齿难忘。”陈生信誓旦旦。
月舒儿却毫不动容,她转身看了看城门下都翘首望着他们的人群,好象是为了能听清他们的对话,下面乌呀呀的一片却没有半点儿声音。
很好,这正是她想要的。
“既然如此,那你可还记得我们当初是怎么相遇的?”
“我怎么能忘得了呢?”陈生有些激动地搓着手,道:“那时我寄住在寺庙里,屋漏又偏缝连阴雨,我穷困潦倒偏偏又病例了……”
那一脸的悲愤多象往事不堪回首:“是舒儿你撞见了拖着病体出来觅食的我,你雪中送炭不但治好了我的病,还资助我盘算上京赶考。君子受人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舒儿你对我陈生有再造之恩,我自然该为你分忧解愁,在所不辞。”
“舒儿你放心,我都已经跟梦儿说好了,你虽然晚进门,但你们不分大小……”
月舒儿不想听他虚伪地指天发誓,打断他道:“那你也应该记得你离开扬州上京前一天晚上说过的话吧?”
陈生一哽,说不出话,还算白皙的面皮开始变得有些青白。
月舒儿象料到他不会被噎住一样,淡淡地道:“怎么?忘了吗?需要我提醒你吗?”
她自然不知道那时陈生对“月舒儿”说过什么话,不过接正常的逻辑推断一下也知道那时陈生正需要月舒儿的资助,少不了说一些甜言蜜语,发几句毒誓之类的。
而且那晚“月舒儿”虽然摒退了丫环单独跟陈生在一起说了好一会儿的话,但她们也没退出多远,多多少少也能听到些。那晚偏巧是冬梅跟着,她问过冬梅,两个人对月焚香对拜,互换了信物,陈生还说今生如若相负,情愿如什么什么粉身碎骨什么之类的云云。月舒儿就已经很肯定了,所以现在来逼他当众说出来。
“舒儿,是我对不住你,过去的那些话不要再提了可好?”陈生把声音压低到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得见,勉强恳求。
月舒儿冷笑:“不提了?陈大人你可知道,当你洞房花烛时,舒儿正在鬼门关徘徊?当你春风得意时,舒儿正痛不欲生?当你享受荣华富贵时,舒儿还在遭受流言飞语?舒儿为了你遭受了那么多,你难道不该有所表示?你信誓旦旦地说要为我分忧解愁,却连这点儿诚意都没有,让我怎么放心嫁给你?”
陈生还在犹疑。
月舒儿猛地一转身道:“算了,既然陈大人如此为难,舒儿我也绝不强人所难,这件婚事就算你从来没提过。”她故意说得很大声,能让城门下的人都听到。
算了?那他刚刚的表现不是白做了?陈生自然不愿意前功尽弃,狠狠心道:“我当时对月鸣誓……”
“我要你大声说给所有人听。”月舒儿打断他。
陈生又犹豫了。
“当初你对我的承诺有明月作证,现在我要全京城的百姓都给我作证,省得我将来又背上什么不干不净的骂名。”月舒儿步步紧逼。
陈生发觉他已经骑虎难下,想要不说,前功尽弃不说城下的人见到他难以启齿的样子都投来怀疑的目光,若要说了,同样还是名声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