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夫人便将忆容找来,耳提面命一番,严禁她与这个别云说半个字,然后又请了寄柔来,软硬兼施地抚慰了几句,替自己儿子打了一堆的包票,“承钰这个人你也懂的,虽然爱玩,心地是极正的,那种女人,他也不稀罕去碰,不过当个猫儿狗儿养着,别叫她饿死就是了。或者等良王一离开金陵,就送她去庄子上,你看如何?”
因这是傅夫人头回当着面直言她和承钰的婚事,寄柔难免有几分羞涩,便红着脸微微一笑,说道:“婶娘拿主意就是了。”
见傅夫人满意了,寄柔也不久坐,辞了出来,走到承钰的院子里,看见承钰把一张软榻放在廊下,歪在上头,手里拿着一卷书,头顶悬着一个鸟笼,正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瞌睡呢。寄柔也不出声,在他的软榻边上坐了。隔了一会,承钰只觉脸上一凉,登时醒了,往凉的那一处摸去,见只是一丝水渍,不是鸟粪,便放下心来。脑袋一转,看见寄柔在旁边,便讪讪地一笑,坐起身来,“兴许是快春困了,一读书就瞌睡呢。”
寄柔一笑,说道:“瞌睡就回屋里睡吧,也睡得踏实点。”
承钰疑惑地在她脸上一端详,“怎么又哭了呢?”说着便把脚往那双软底子鞋里一塞,“我去跟爹说,把那个女人退回给良王去!”
“别去。”寄柔拦住他,柔声说道:“我哪是为这个呢?”
“不为这个,又为哪个?”
“近来不知道怎么的,夜里老是心惊肉跳的,睡得也不好。怎么现在不听你在隔壁王府里吹笛子了?”
承钰想起曾经和寄柔的初遇,便是一阵会心的微笑,说道:“哪有那个功夫呢?我如今也要学好了,考个功名,以后给你讨个诰命夫人当。”
寄柔抿嘴一笑,也不说话,扬着头用银剔子逗了逗笼子里的鹦鹉,听着它“叽叽呱呱”聒噪了半晌,心里松快不少,便要回去了。才一起身,承钰把她袖子一拉,对着房里喊道:“定春!把我那个笛子拿过来。”定春找了笛子出来,承钰便叫寄柔接了,说道:“你要是夜里再睡不着了,就吹一吹笛子,就当是我也在跟前了。”
寄柔脸上一红,呸了他一声,“谁要你夜里守在跟前了。”拿起笛子,也不顾承钰在背后的叫喊,笑着便走回去了。
才上了绣楼,看见久违谋面的芳甸在门口守着,望儿也在旁边立着,两个人都是默不作声,置气似的。寄柔不动声色地在芳甸那半旧不新的青缎子比甲上掠了一眼,径直走进屋子里去,嘴里叫望儿道:“进来替我把头发拆了。”
望儿答应一声,走进来,一边替寄柔把发髻拆了,小声说道:“姑娘,芳甸来了两个时辰了,死赖着不走。那话里头的意思,是还想再来咱们院子里来!哼,我也看不惯她的,如今见姑娘要当三少奶奶了,又巴结上来了,估摸着是被调去三姑娘院子里后,没了油水,因此又嫌弃了。”
“你叫她进来说话吧。”
望儿嘟了嘟嘴,叫了声芳甸,自己手一甩,就合上门出去了。
芳甸也伶俐,一进来,看见寄柔还在镜台前坐着,就忙拿起篦子,替她一下一下篦起头发来,赞不绝口地:“姑娘这头发真好,又厚又黑的,一点不打结。”眼睛在镜子里飞快地一溜,不见寄柔脸上有任何异色,便暗自有了几分把握,一边絮絮叨叨地,把近日府里谁打了丫头一巴掌,谁去老太太跟前讨了好,纷纷讲给寄柔听了。说到一半,看见镜台前放着一只通体碧绿的玉笛,便“咦”一声,话头停下来了。
寄柔随口道:“怎么不继续说了?”
“怕姑娘听烦了。”芳甸谨慎地答道。
“不烦。你再说说,最近那个叫别云的,都常见谁,说了什么话。”
芳甸说道:“她也还算安分,没到处乱走,因为二夫人不许几位姑娘和她说话,她也怪无聊的,没事就去大少奶奶的院子里坐坐。也亏得大少奶奶有涵养,有时候别云坐到天黑也不走,油盐酱醋地乱说一通,大少奶奶忍得脸都快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