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里话外那种讥讽的味道显而易见,苏意浅咬着唇退后两步,给他让出路来:“对不起,我没想到这个。”
慕炎熙似乎没有耐性在她的身上浪费太多的时间,不等她把话说完,径直越过她的身边,向着玄关处而去,身子不经意的刮了她的,于是,滚烫的咖啡飞溅出来,烫在她的手上,立刻殷红了一片,钻心的痛让她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
他却似乎浑然未觉,已经在套上西服外套,动作快得不比寻常。
“这么晚了,而且你又喝了那么多的酒,还要出去?”苏意浅忍不住开口,好歹是今晚是她们的新婚夜,就是做个样子给别人看也好,一定要在这个时候离开么。
“嗯。”简短的一个字从咽喉里吐出来,那般的勉为其难。
苏意浅依旧立在原地,定定的望着他,没移动分毫:“你这个时候离开,会给人生闲话的,我无所谓,你的名誉不要了么?”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想要留住他,尽管心里清楚,即便他不走,他们之间一样是什么也不会发生。
慕炎熙手里的动作似乎是顿了一下,却依旧没有回头,冷冷的一句:“什么时候,我的事情也要你来管了,难道你以为一场有名无实的婚礼,你就摇身一变成了可以左右我的慕夫人了么?”
苏意浅觉得自己真是有些犯贱,手上的痛感钻心刺骨,却比不上此刻心凉如水的煎熬。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春心萌动了么,不过今天不行,改日如果我有心情了,可以考虑。”
他当她是什么,什么叫做春心萌动?他当他自己是什么,摆着高高在上的派头给谁看的?
那么一种淡而无波的语气,那么一番讽刺味十足的话语,让苏意浅的一张脸火辣辣的烧起来,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房门就在下一刻给推开,再用力关上,稳健的脚步声愈来愈远,而后,兰博基尼启动的声音,疾驰远去的声音,最后一切归于平静。
豪华却过于大了些的别墅里,苏意浅一个人孑然而立,品味着宁寂下的苍凉,心给人掏空了一般的感觉。
她在质疑自己之前的决定,这个慕炎熙,真的可以成为她的良人么?
明明且近,又似乎遥不可及……
一个人的夜晚,愈加的漫长到没有尽头,辗转反侧了不知道多久,苏意浅才终于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梦里,都还在流连他那个蜻蜓点水的轻轻一吻……
正睡得香甜,忽然身边像是多了个什么物件,一翻身就碍着了她,苏意浅努力的把眼睛欠开一条缝出来,慕炎熙背对着她,鼾声细微,分明已经睡熟的样子。
他没有换睡衣,一件衬衫西裤,只拽了一条薄薄毯子在身上,犹自睡的香甜。
看样子回来的时间也不会很长。
本来的浓浓睡意因为他的归来一下子倒没了,坐起身子发了会呆,默默的审视着面前这个睡的安详的像是个孩子般的男人,他惯性的皱着眉头,平白就添了一丝忧郁的味道,那双平日里锋芒毕露的眸子一经掩藏起来,多了一丝柔软,俊朗的一张脸孔让人移不开视线。
目光移到无名指上那颗硕大的钻戒上,一抹笑意带着困惑。
那缠绕到一起的灵蛇和祥龙刺痛了她的眼。
往事历历在目,刀子一般割的她痛彻心扉。
……
背着书包的她和他,在小饭馆里吃混沌。
他吃得有滋有味,她吃的漫不经心,目光就那么四处飘呀飘的。
蓦的,一道光芒闪过,她的视线就紧随而去,那是一个打扮时髦的年轻女子,无名指上的黄金戒指又大又漂亮。
有着小小虚荣心的她惊羡不已,望了一瞬,收回视线,用手肘碰一碰莫离:“我们结婚时你要给我买一个大一点的戒指,那样才有面子。”
莫离对她的神经兮兮无动于衷,专心吃混沌。
她却根本没什么胃口,索性放下了碗匙,一只手撑着下巴:“图案呢一定要有意义的,你属龙,我属蛇,一条龙和一条蛇缠绕到一起,象征我们的无可分割的爱情。”说到这里,她顿一顿,望着头也没抬一下的他:“一定要大的,戴出去才有面子,不买金的买铜的也可以,一样亮闪闪的,别人分不清质地的。”
这一次,莫离就没忍住“扑哧”一声的笑:“小姐,你说的那款式,一定丑死了,还有,你那么小瞧我,担心我那时候连一枚金戒指也买不起给你么?”
她于是望着他一脸花痴相,霸道的语气,撒娇的表情:“那时候是什么时候,我不要你彩礼的,你不可以让我等太久,我要你大学一毕业就立马娶我。”
……
六年的时间,他已经不在人世,她已经满目沧桑。
六年的时间,黄金不再是做首饰的首选,被铂金而取代。
六年后的今天,这枚突兀出现在她眼前的戒指,给了她惊吓却不是惊喜。
如果说慕炎熙和莫离同样属龙的只是一个意外,那么这枚用蛇和龙做了装饰的戒指,也只是出于巧合么?
起身下了床,把被子扯过来,小心翼翼的替他压在身上,却在不经意间,瞥到白色衬衫领子上艳红的一个唇印,心里不由“咯噔”的一下。
有浓浓的香水味飘散在空气中,不是属于他的那种惯有的薄荷味,也不是属于她的那种清新的茉莉花味,而是说不出来的一种异香,属于女人的一种。
受不了那么浓烈的气息,她蹙眉起身,转身离开……
厨房里,有沁鼻的香气漂出来。
洗漱好了的苏意浅信步走进去,沈阿姨正忙得不亦乐乎,锅台变奏曲弹奏的有声有色。
“阿姨这么早就过来了。”客气的打招呼。
“这么早起,是我吵到你了么?”
“不是的,我一向早起惯了。”一面随手摘着菜叶,一面敷衍着。
沈阿姨把色香味俱全的糖醋鱼盛到盘子里,而后又把排骨炖到锅子里,才腾出手来和苏意浅一起摘菜。
“其实,炎熙这个人呢,工作狂一个,压力大,脾气也就不好些,有什么事做的不好,你别和他较真儿。”
“不会的。”
真的不会么,苏意浅其实自己也不知道答案,是人就会有自己的底线,而他,一次次的越过了那条线。
也许,之前的那些想法过于天真幼稚了些,他永远都是那个遥遥不可及,高高在上的,神邸一般的慕炎熙。
“他昨天晚上想必是有什么急事要处理,才会跑出去,你别多想—其实,他的心里一直是在乎你的,这一点,我比谁都清楚,阿姨不会骗你。”
想必沈阿姨早上过来时恰巧慕炎熙从外面回来,所以才会有这么言辞恳切的一番话。
可是他心里真的有自己的位置么,那么,他何以会在婚礼上迟到,在新婚夜离开,而且衬衫上那道口红印记和她身上弥散的香水的味道又说明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