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韩呈礼跟着送进来的,他自然知道是哪间病房。走到门口的时候也没多想,伸出那只完好的手就推门。
住院部的门还是那种老式的,只在门板上挂了个插销,只要没插上一推就开。门刚打开一条缝,就听见里面关含芝的声音高声说:“你闭嘴。”
韩呈礼手就一顿,这气势很像他小时候他妈跟继父吵架时,抑或以前他女朋友跟他吵架时的语气。他对女人的这种语气深恶痛绝,所以下意识地停下动作,僵在了门口。
还没等韩呈礼从门口退开,就听见完全没“闭嘴”的鲁先生在说:“你到底看上他哪儿了?啊?要钱钱没有,要房房没有,工作都是你安排的,你图他什么?就图他高大英俊?”
关含芝说:“我的事不用你管。”
鲁先生说:“呵呵,现在不是当初了,你不用我管了,就把我甩了是吗?”
关含芝说:“别提以前,提以前有意思吗?你说,有意思吗?”
她此时的声音尖锐,跟平日判若两人,如果不是打从刚才就站在这儿,韩呈礼真不敢相信一向走温婉路线的关含芝也能发出这种声音。
鲁先生听上去也是急了,跟着吼:“没有以前哪来的现在?你现在翅膀硬了是吧?说甩我就甩我,用我给你的钱去跟别的男人结婚,关招娣,你今天给我说清楚。”
关含芝用尽最高的音量和体力在喊:“别再叫我那个名字!”
这一嗓子震得门口的韩呈礼耳膜都嗡嗡作响,正在给各病房分发今天配药的护士急急跑过来推开房门,冲里面说:“别在医院吵架,影响到别的病人休息了,没病就办出院吧。”
护士穿的那种护士鞋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她走得又快,韩呈礼完全不知道后面过来个人,她推门的时候也没提前跟韩呈礼打招呼,说完话就走开继续工作去了,结果门被大敞开,等病房里两个人朝门口看的时候,只看到护士风一样的背影和呆立在门口的韩呈礼。
顿时,三个人都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尴尬。
韩呈礼反应最快,咳了一声,说:“我,那个,老板我就是过来请个假,我手臂骨裂,大夫让休息几天,假条我回头交给人事那边。那个,你们聊,我先走了。”
关含芝也注意到韩呈礼打了石膏,急忙问:“你手怎么了?”又想到了什么,回头看了鲁先生一眼,就要过去韩呈礼那边。
鲁先生眼疾手快地一把把她拽住,说:“不许去。”
关含芝对鲁先生怒目而视,说:“你竟然还学会打人了?”
“那个,”韩呈礼刚转身,听到这句回过头,举了举自己的石膏臂说,“这个是意外。意外。”
说完,也不管里面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赶紧头都不回地跑了。
他并不是有意听人家墙角,主要是事情发生得太快、太突然了,他这没吃没睡的伤员反应真没那么快,而且,似乎还听到了涉及老板隐私的事。“关招娣”跟“关含芝”什么的,虽然名字只是个代号,但“关含芝”听上去仿佛言情小说里有文化有深度的女主角,而“关招娣”则乡土气息浓了些。
韩呈礼没有任何歧视,叫“关招娣”还是叫“关含芝”,都不会改变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但是,刚才的话里似乎也与他有关,这样一来他就不能不避嫌了。请假只是个理由,他只是要避免在这个时候与关含芝见面,倒不是真的怕了鲁先生,如果是自己心里喜欢的女人,被其他男人纠缠了,无论他们曾经是什么关系,他都会挺身而出,说不定就此还能抱得美人归,可事实上,他对关含芝没感觉,鲁先生又不像会动粗的人,这里又是医院,是公共场所,有护士有保安,他一个闲杂人等,还是尽量避让的好。
等韩呈礼回到大厅,找了半天,终于在取药窗口看见蒋佳。蒋佳什么都不知道,眼巴巴地看着前面的人一个个领走了药,终于还差两个就到自己了。
韩呈礼走过去,对蒋佳说:“我排吧。”
蒋佳则说:“你去那边坐吧,休息一会儿。”
韩呈礼笑了,说:“我伤的是手,又不是腿。”
蒋佳两眼还看着窗口里面忙碌的药剂师,说:“你不是一夜没睡嘛。”
她完全没注意到韩呈礼正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神,然后他默默笑了一下,转身站到蒋佳身边。
蒋佳发觉韩呈礼也站了过来,说:“我一个人排就可以了,你过去歇会儿吧。”
韩呈礼则固执地摇了摇头,完全不听蒋佳的。蒋佳还想说什么,此时却已经轮到她取药了。拿到药,谁也不用排队,两个人开开心心地一起去吃早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