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了医院,她不敢走进去了,她害怕了,她颤抖了,她害怕自己走进去后,会看到让自己害怕的事情。可是她不得不走进去,此时,她觉得有一种快乐的情绪就像酒精在血管里一样,开始把半痴半呆转化成醒悟。
这时候,迎面而来的一个纸飞机落在了她的面前,吓了她一跳,她想要伸手去捡,却突然间纸飞机随风飞舞起来。
“小雪,走吧!你总是要见的。”郭蓉在一旁却解道。柯初雪才醒悟过来,她最终鼓足了勇气,还是走进了医院。
在来的路上,他们早就跟护士打了电话,已经知道了她的母亲在哪一个病房,带来的医生早就去了医生站,要去和其他的医生见见面,了解了她母亲的病情,才会好医治。
她便和郭蓉来到了病房,而张妈和徐师傅则是在医院门口等着。
她站在病房门口,不敢走进去了,因为她不能让母亲知道她来了,不能让母亲看见她,她就只有在门口看看。
可是就在她想要透过门口的缝隙往里面看去时,听见了病房里面传来的报警声,她被吓住了。
郭蓉看到了从走廊边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看到了医生和护士急匆匆地跑来,而目标正是柯初雪所站在的病房门口,便拉着柯初雪,将柯初雪给拉到了一旁。正跑着过来的医生和护士就走进了那件病房,情况很是紧张。
柯初雪便就知道了是自己的母亲出事了,她慌张地想要进去,但是郭蓉拉住了她,制止住了她,她便只有在门口看着,任自己的眼泪偷偷在墨镜下面流淌。
“快,快送急诊室。”柯初雪只听见里面的医生说了一句送急诊室,她很慌张,她看不到她母亲的脸,也看不到母亲的身体,只看到白色的床单。因为医生和护士早就将她的母亲给包围了,她什么都看不到,又不能走进去,就只有站在门口呆呆地看着。而旁边的病人和家属都走了过来,好奇地看着屋子里发生的一切,直到两个护士将床给推了出来,众人才散开,不再围着病房。
柯初雪也退开了,她知道自己的母亲现在需要进急诊室,需要治疗,需要抢救,她的心里一片惶恐,就害怕自己的母亲会突然而去。因为她今天做的那个梦实在是太真实了,真实得就跟在今天一样,真实得就跟马上要发生一般。
当护士将病床给推出来的时候,柯初雪的眼睛瞬间都湿掉了,她的泪水哗啦啦地流着,这还是她的母亲吗?这还是她那个美好的母亲吗?她看见母亲的头发已经没有了,脸上满是皱纹,全是皱在一起的,眼睛和鼻子,还有嘴巴,都深陷在了满是褶皱的干燥的皮肤里。
她哭了,在忍耐着伤痛哭泣着,她的母亲老了,还变成了如今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就跟是进入了泥土里的死人一般,正在腐烂着。
“妈!”她在心里哭泣着,在心里呼唤着,呼唤着母亲,可是她的母亲听不到,她的母亲已经昏倒了,进入了急诊室,正要抢救。
她忙着要跟上去,郭蓉去搀扶住悲伤的她跟上那些护士和医生,她的眼睛一直都紧盯着病床上紧闭着眼睛的人,因为那是她的母亲。
直到护士和医生都消失在急诊室的门口,她才停止了下来,她站在急诊室的门口。呜呜地哭。她哭着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哭声,她的泪水扑簌簌掉在手心里。
她记得上次离开母亲的时候,母亲是看着她走的,那时候的母还会走,那也是她第一次仔细地看母亲,她比平时感觉中矮了许多,苍老了许多。想起母亲眉间脸上却满布着岁月的沧桑。她身上只穿着单薄的衣服,在寒风中微微颤抖。
又一阵风吹过,颤抖的她在风中给她寻找生日礼物,因为那一年,她很贪心地想要小鸟,因为自己不懂,所以想要小鸟来做自己的生日礼物,于是母亲便不辞辛苦地给她寻找礼物。
母亲的身子如晚秋之叶,抖得厉害,但眼里却是能驱逐寒冷的温暖,当母亲带着小鸟回来的时候,母亲注视着她熟睡的脸,脸上浮现出暖暖的微笑,眼底是无限的怜爱,无限温暖。
想起母亲佝偻着背蹒跚的为她做饭洗衣,为她缝制衣服和擦拭身体,她的心里一阵酸楚,然后渐渐涌上心头,她呆立在风中,又痛苦地坐到地上,头低在两膝之间,肩膀在颤抖。
“小雪,你别这样,你快起来,小雪。”郭蓉见柯初雪坐在了地下,便伸出手去拉她的手,还要去搀扶她。
但是柯初雪全身都没有力气,瘫软在地上。听见她嘤嘤的哭声,郭蓉还想要去搀扶她。但是她不起来,她只好愣怔地站着看她,看着她蹲在地上嘤嘤地哭。
她的哭声渐渐的吸引了某些人的瞩目,都对着她指指点点,但是柯初雪全然不知,她的泪,模糊了她的视线。
哭声,满医院的哭声,她在在放声嚎哭。
“妈妈!妈妈!妈妈!”只听见一声声叫妈妈,没有喊出一声别的来,她鼻子掩抽泣,泣不成声。郭蓉则是没有声音,她只有眼泪,扑簌扑簌地落下来,落在柯初雪的头发上。
一边强抑制着又终于抑制不了的哭,一种撕裂人心的哭。哭在夜色笼罩的陋室里,哭在刚刚还充满和谐的急诊室门口。
柯初雪坐在地上全身搐动,一声声压抑的、痛苦的唏嘘,仿佛是从她灵魂的深处艰难地一丝丝地抽出来,散布上在医院里,织出一幅暗蓝的悲哀,就是连医院里的灯光也变得朦胧浅淡了。
“小雪,我们起来,好吗?”郭蓉蹲在了地上,对着还在哭泣的柯初雪轻声地道,希望她起来。
“很多人都在看着,你快起来,不然你的身份就要曝光了。”郭蓉继续在她的耳边说道,她说的话很小声,不敢让别人给听见,若是听见了,就不好了。
柯初雪听见了之后,便慢慢止住了哭泣。她知道自己现在的形象已经给了很多人疑惑,现在她的身边有很多人在看着,她不能再哭了。若是在哭,就会给人疑惑的,何况她姨妈还会常来医院,要是碰到了,就不好办了,于是她止住了哭泣,从地上爬起来警觉地把大家审视了一遍。然而在他面前的是一张张陌生和疑惑兼好奇的面孔。无论如何也找不出一丝熟悉或者是惊喜的表情。
还好,还好,没有人认识她,只要是没有人认识她,一切就都好办了。
她转身深深地看了一眼病房,她那深陷的眼窝里出现了一滴亮晶晶的东西。突然,她双手捂着脸,不让自己的哭泣沉现在众人眼前,那柔弱的脊背,猛烈地抽搐起来,泪水顺着指缝无声地流下。
她像是迷失的孩子那样哭,哭自己,哭蓦然间消失了的父亲,哭还在急诊室里面生死未卜的母亲,哭她的茫然,哭一切的一切,只知道哭泣来解决自己难受。
“我们先走吧!你放心,我们带来的医生一定会医治好你的母亲的。”郭蓉安慰着,去拉住柯初雪的手,柯初雪看着郭蓉。郭蓉便对着她放心地笑笑,笑容里面是慈祥,是鼓励,是给她勇气,她点点头,于是埋着头转身,和郭蓉消失在了急诊室门口。
她不能在急诊室门口一直呆着,要是一直呆着,一会儿碰到前来的姨妈。她就是变成男孩子的模样,她的姨还是认得出来的,所以她必须要走。这个要走,自然不是走出医院,而是去医生办公室等候着消息,等候着她母亲医治的消息,她一定要等到自己母亲的病好了之后,她才离开。
柯初雪的心里很担心自己的母亲,若是母亲出了事情,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活下去,她只是一个人,她在这个世上的唯一亲人就是她的母亲了,若是母亲出了事情,她就再也没有亲人了。母亲一直都是她的天,她的支柱,她的顶梁柱,若是她真的不幸遭遇到了死亡的危机,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因为她没有能力照顾好自己的母亲,没有能力给母亲一个安好的未来,没有能力照顾好自己的母亲,母亲是她的天,是她这辈子唯一依赖的人呀!
母亲,母亲,她声声呼唤着,只是乞求母亲能够听得到她的呼唤声,只是乞求母亲知道她的关心。若是母亲能够好起来,就是要夺走她的命,她都是心甘情愿的,她愿意折寿二十年来换取自己母亲的命运。
她如行尸走肉地活着,面上的神情很是悲伤,就像是没有思考的扯线木偶,跟随着现实的残忍来生活。她自己承受不了这么多的伤痛,她是一个女子,一个卑微的女子,她的情谊是卑微的,对人生的认知也是卑微的,她卑微得就跟处在地狱里一样。
此时她的心就跟是有蚂蚁在啃咬着,一点点吞噬着她内心的伤痛,她知道自己现在是被全身的伤痛折磨着。她觉得自己快要支撑不住了,就要倒下去了,她的身子就像是水深火热里一样,在遭受到水深火热的煎熬。
“小雪,你怎么了,有没有事情,你别吓唬我呀?”郭蓉察觉到柯初雪的不对,忙着问道。她的手搀扶着她,就怕她会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