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炎之抿唇,迟疑几秒,抬手放在她的肩膀,“不必自责,如果真的想做点儿什么,就破案给我看。”
破案,唯有破案,唯有让真相大白于天下,或许才是对死者最好的交代。
顾炎之说的没错。
乔希沉默几秒,终于不再躲避,跟在顾炎之身后走了进去。
房间里十分静谧,静谧的像是任何一个平静的午后,所有的摆设整整齐齐。沙发上放着一件外套,沙发的茶几前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几本书,一个水杯,整个房间里唯一的声响便是一道“咕噜咕噜”的声音。
乔希看着眼前的一切呆在了那里,她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顾炎之早已寻着那道“咕噜咕噜”的声音走了进去。
原来是从厨房传出来的,好像是煮着汤,汤的味道很浓,却有些怪异,似乎是……有些腥。
他伸手揭开锅盖,里面只煮了一些蔬菜,蔬菜切的很随意,大块儿的胡萝卜和土豆,足以显示出这汤的主人刀工很差,而且,这汤看起来并不能喝。
旁边的流理台上还放着些许剩余的食材,顾炎之随意找了一双筷子,在锅里来回拨弄了几下,不经意间,竟碰到一块儿硬物。
他捞出来一看,是一个不锈钢调味球,里面装满了花椒大料,味道特别重,熏得他鼻子都有些痒。
将东西重新扔回锅中,挑眉,转身,走出厨房,继续观察起来。
乔希见顾炎之早已认真的投入了勘察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拳走了进去。
站在客厅里还不觉得,当她拉开门走入卧室,空气里竟迎面扑来一股浓重的腥味儿,腥甜而腐臭,那味道,说不出的熟悉。
乔希心头一颤,一颗心一瞬间好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抓了起来。
暴风雨永远隐藏在平静之中,就比如这一刻,这份安静祥和里,她分明察觉到了波涛汹涌的气息。
几秒,她才回过神来,移着步子朝那股腥味儿的方向寻去。
这腥味儿就在这间房里,她四处兜兜转转,一处细微的角落都不肯放过。
忽然,一扇门前,那腥味儿忽然浓重起来,乔希脚下一顿,死死的盯住了那扇门。
心里有个声音放大开来,就在这里面,所有的真相,都在这扇门后面!她一定要将真凶揪出来!
几乎是推开门就冲了进去。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眼前的一幕,到底还是血腥的让她连睁开眼睛多看一秒的勇气都没有。
这间屋子很明显是一个浴室,墙角处摆放着一个瓷白的浴缸,不过现在,那浴缸已经不再洁白无瑕,因为那瓷白的缸壁上,分明是斑斑的血迹,红的嗜血,像是要淹没一切的艳丽,满目的红,触目惊心。
浴缸里满满的水,噢,或许已经不能称之为水,更准确的来说,那是血,满浴缸的血,几乎要溢出来,一个女人安安静静的躺在其中,长长的发丝飘散在水面,染上血色的红,诡异的如同地狱生出来的触手,下一秒就要将人死死缠住。
那是一具极其削瘦的躯体,白色的睡衣薄薄的附着在上面,浸了水,变得透明,隔着一层薄纱,可以清晰的看到她的骨骼脉络,当真是皮包骨头,像是一具干尸。她的手臂垂在身侧,手里紧紧握着一柄匕首,短小而精致。
最让人感到毛骨悚然的还不是这些,而是苏茉莉瞪大的眼睛和嘴巴,那双泛青的眼睛,里面黑色的眼珠几乎要脱眶而出,眼神说不出的恐惧,仿佛诧异之际,又惧怕至极。除此之外,她脸上那几道显眼的疤痕,也足以让每一个看到的人头皮发麻,那样一张干枯的脸,脸皮被人划开,皮肉翻卷,仔细观察,几乎可以看到其中白森森的颧骨。
这样的惨状,饶是见过无数惨案现场的乔希,都惊得几乎发不出声来,好似被谁紧紧扼住了喉咙,只余下呼啸的风声掠入嘴里,却发不出一丁点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乔希察觉到面上有一行滚烫的液体细细的留下来,灌进嘴里,苦涩而温热,她陡然回神,几乎是酿酿跄跄的冲出门外,大声的嘶吼,“顾炎之,顾炎之!”
乔希从未有这样失神的时候,她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光,身后的苏茉莉仿佛化身为厉鬼,那如树枝枝桠般干枯的五指不停的向她伸来,嘶吼着要将她拉入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那是如同炼狱一般的地方,让她腿软的几乎站不稳。
顾炎之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声音隔了门板从卧室传来,心头猛地一跳,手里的东西应声落地,拔腿闯进了卧室。
入目,乔希披头散发的趴在床边,泪痕密密麻麻的沾湿了整张脸,她的脸色几乎煞白,嘴唇不停的哆嗦着,“顾炎之,救我……”
看到这一幕,顾炎之悬着的心方才缓缓的放了下来。
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边,俯身扶起乔希,将不停颤抖的乔希紧紧抱在怀里,柔和问道,“怎么了?”
乔希的眼泪不停的顺着下巴滴落,“顾炎之,苏茉莉死了,她……她死得那样惨。”
原来是被苏茉莉的死状吓到,顾炎之将乔希散落下来的头发捋到耳后,大手在她的后背轻拍,低沉的声音温和的落下,“没事了,不要害怕,我在。”
安抚了许久,乔希的情绪方才稳定下来。
顾炎之拉着她的手,“进去看看。”
乔希摇了摇头,到底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你去看吧,我去车上等你。”
乔希再泼辣也还是个女人,顾炎之点点头,“乖乖等我,我很快就出来。”
浴室里,顾炎之蹙着眉头望着眼前的一幕,是有些惨,他没料到,那个女人的心理变态竟然已经这么严重。
抿了抿唇,蹲在了浴缸旁,眉眼认真的探寻,一丝一毫的细微之处都不放过。
乔希进来的时候,已经过去半个时辰。
听到声响,顾炎之没有回头,却勾了勾唇角。
“查的怎么样了?”乔希的面色还有些发白,声音却已经平静了不少。
“凶手确实花了不少的心思,不过,这些掩人耳目的把戏,幼稚的像是一个小学生。”顾炎之站起身来,将手里的东西扔到乔希怀里,摘下手套,唇角噙着一丝倨傲而张狂的笑意,满目星辉的盯着乔希,那模样,竟让乔希看的有些痴,险些把顾炎之扔过来的东西摔在地上。
慌乱一瞬,方才垂眸,仔细打量起手里的东西。
是两样证据,一样是乔希之前看到的那把匕首,一样是……几根短发,粗硬漆黑的短发。
乔希眉头一蹙,“怎么会是男人的头发,难道我们之前的猜测不对?”
顾炎之一边往外走,一边轻笑,“我的猜测从来不会出错。”
“可是这些……”
“我说过了,是为了掩人耳目,凶手想通过遗留下来的物证,混淆视听,让我们以为凶手是个男人而不是女人。”
“怎么说?”乔希丝毫不怀疑顾炎之的专业水准,立刻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首先,刚进入房间的时候,我去厨房看过了,锅里煮的东西切的非常大块儿,刀工极差,我想不会有女人会做出如此的饭菜,况且,菜刀手柄上遗留的手印也清楚的说明,那道汤,来自于男人;其次,浴室地板上的脚印,浴缸上的手印,都说明杀死苏茉莉的是一个或者多个男人。”
乔希听得有些稀里糊涂,“所以真正的杀人凶手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
顾炎之拉开车门俯身坐进车里,乔希捧着物证紧随其后。
车子缓缓离开,顾炎之方才重新出声,“杀人的是男人,指挥的是女人。”
“或许这一切只是一场情杀呢?根本没有什么女人,是男人杀死了苏茉莉。”乔希猜测。
“这种假设不成立,我在客厅以及浴室的地板上均发现了细高跟鞋印,很明显,那些脚印来自于同一个女人,还有,你有没有注意到苏茉莉脸上的刀痕?”顾炎之气定神闲。
“有。”乔希怎会忘记当时那令人不寒而栗的惨状,直至现在回想起来,都会出一身冷汗。
“说说看,如果是情杀的话,苏茉莉脸上为什么会有划痕?”
“很简单啊,那个男人恨苏茉莉的那张脸,所以划花了她的脸。”
“据你的调查资料显示,苏茉莉近几年来在圈内只和章程一个人有来往,而且,她有艾滋病,相信也不会有男人愿意靠近她,情杀的几率几乎为零。而且,毁容这种事情,多源于女人的嫉妒或是怨恨,男人很少会这样做,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那把匕首。”
乔希垂眸,匕首?这把匕首又有什么异样?
“那把匕首上面没有指纹。”顾炎之淡淡的道。
“所以说这把匕首的主人不想在上面留下指纹?”乔希有些不甚理解的皱眉。
顾炎之看她一眼,“这其中的原因,你应该猜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