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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开慧和三秀

1

成胥生看着毛泽东他们抬着叫花子的灵柩大张旗鼓地上山去了,憋着一肚子气。没想到毛泽东不仅不给他脸面,还呸了他一脸痰,叫他在乡民面前威风扫地。日后他还怎么当这个局长?在人前还怎么能说得起话?走出操场坪,汤峻岩说,把气憋在心里多难受,不如崩了他。成胥生按住汤峻岩摸枪的手说,有郭议员在,还是不要妄动的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毛泽东这次回乡要住几个月的,他是砧板上的肉,要剁要切,还不是由我们?

成胥生口是这么说,回到家还是生气。老婆彭大姗给他揉肩捶背,见他还苦着脸,说:

“他毛泽东一个读书人,值得你这样?”

“不是读书人,我便用不着这样了。他不是一般的读书人呀。”成胥生摇摇头说。

“有什么不一般?”

“两个叫花子,到他手上,做尽了文章。”成胥生愤愤地说。

“老爷,只怕你自己也有失算的地方呢。”

“失算?我给他面子,他居然不给我面子。他以为我成胥生是谁?哼,这笔账我记着。他有初一,我有十五,在这韶山冲,有我成胥生,就没他毛泽东。”

外面传来刘剃头的叫喊声,那声音叫得脆响:“剃头啦,剃光头平头西式头,修眉毛刮胡子挖耳屎啦。”

成胥生站起身子,走出卧房,来到堂屋,对申拐子耳语了几句,申拐子拔腿就往外跑。

申拐子走出成家大院,看见刘剃头提着箱子正要离开如意亭,忙双手叉腰,摆出吓死人的威风叫道:“刘剃头!”

刘剃头被背后这突然一喊吓了一跳,一看是申拐子,有些心怯地问道:“申队长,要剃头?”

“跟我走一趟。”

“是八爷要剃头?”

“你他妈的,叫你去,你就去,啰嗦什么。”

申拐子这么一恶,刘剃头的心便被吊了起来,忐忑不安地随申拐子走进成家大院。来到堂屋,刘剃头见成胥生坐在太师椅上抽水烟,也不望他,像没人进来一样,手上的铜水烟壶发出“不隆咚不隆咚”有节奏的响声。

申拐子弯着腰,上前轻声道:“八爷,刘剃头带来了。”

成胥生还是不抬头,嘴也不离开烟壶,只在鼻子里“哼”了一声。

刘剃头忙上前轻声问道:“八爷,您要剃头,还是刮胡子?”

成胥生把铜烟壶放下来说:“我不剃头,也不刮胡子。”

刘剃头心跳更快了,额上沁出了汗珠,声音也有些发抖:“不知八爷叫小的来?”

“不是你要我叫你来的吗?”成胥生横了刘剃头一眼。

“八爷,这,我没有呀。”

“没有?”成胥生瞪着刘剃头,目光似一把刀子,直刺向刘剃头的心,“怎么没有?你不是想叫我给你把头剃了?”

刘剃头一听这话,吓得筛糠似的说:“八、八爷,小,小的不敢。”

“你不敢?在那么多人面前你都敢帮毛泽东作证,你还不敢?听说你还跟着毛泽东叫得挺欢,你会不敢?”

申拐子掏出枪,抵在刘剃头胸前,说:“他妈的,我看你是活腻了,老子毙了你。”

刘剃头望着抵在胸前的枪,全身打摆子似的抖,两腿再没了力气,在成胥生面前跪了下来,哭丧着脸,哀求道:“八、八爷饶命,饶命。”

申拐子又拿枪顶一下刘剃头,凶道:“妈的,留着你这条命有什么用。”

刘剃头捣蒜样磕着头,心想只要申拐子的枪“砰”地一响,他便没了命,于是不断地哀求道:“八爷,你饶、饶、饶了小的,饶了小的,小的做牛做马为你效劳。”

“看样子,你的命你还是看得重。好,暂时饶你一命。”

“八爷,”申拐子忙向前一步,说,“他是毛泽东的奸细,留着他对我们有什么用?”

“谁说刘剃头是毛泽东的人?他那是一时糊涂。刘剃头,你自己说,你是谁的人?”

刘剃头见成胥生这么说,知道成胥生不会杀他了,心想只要留着这条命,别的就管不得那么多了。他知道自己在这块土地上,要成胥生不杀他,惟一的办法就是像狗一样听成胥生的话。

“我是,是八爷的人。我的命都是八爷给的,小的从现在起,为八爷效劳。小的可以告诉八爷毛泽东的一些事。”

“什么事?”

“毛泽东他们准备办夜校。”

“办夜校?”

“这个毛泽东,给过激党收尸祭奠的账还没算,又想办夜校,真是,真是吃饱了饭没事做。”申拐子说,“八爷,这个夜校不能让他们办。他办夜校,叫唐会长不要安排人讲课。谁敢给夜校当老师,叫唐会长开除他。”

“唔,当然不能让他们办。你给我注意他们的行踪,有情况,马上告诉我。”

“听说他们有老师了。”

“谁?”

“毛泽东的老婆。”

“毛泽东的老婆?那个杨开慧?”

“是呀,听说这个杨开慧是教授千金,不仅天姿国色,还跟着她爹喝了好多墨水。”

“哦,还喝了好多墨水?”成胥生端起烟壶,往烟斗里塞烟丝丝,“不过呀,这个杨开慧呀,她不是毛泽东的老婆。”

“不是?”

“嗯,不是。”成胥生点燃烟斗里的烟,抽了两口,吐出一口烟,道,“毛泽东明媒正娶的老婆,应该是炉门前罗家的一秀。”

2

毛泽东他们真的要办夜校,第一个老师真是杨开慧。

那天,毛泽东和毛福轩他们把叫花子热热闹闹送上山后,钟志申说,润之,有你我们就不怕八胡子了。毛泽东说,光我们几个不怕还不行,要乡亲们都不怕才好。这次我们为叫花子收尸送葬,我发现乡亲们的胆子还小,怕成胥生。钟志申说,胆子小是天生的,这有什么办法?九叔天生胆小怕事,掉片树叶子还怕打死人,我天生不怕死,八胡子的团丁我敢打,那是没有一点办法的。毛泽东说,胆子小是天生的,如果我们给他壮壮胆,他不就胆子大了么。钟志申说,这胆子怎么壮?毛泽东说,九叔为什么胆小?他认为自己穷是命里注定,总是逆来顺受,不与命运抗争。一年到头面朝黄土背朝天,还没有饭吃,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受苦。我们办夜校,让九叔这样的乡亲学文化,明道理,觉悟起来。

大家都说毛泽东这个主意好,教乡亲识字明道理,是造福乡里的大好事。但不知怎么个办法。毛泽东说,这不难,老师呢,现成的。杨开慧是大教授的千金,这次来韶山,让韶山人见识见识大教授的千金,怎么样?众人都叫好。杨开慧说,我当老师可以,两个细伢子怎么办?毛泽东说,好办好办,有淑兰嘛。王淑兰说,三哥有这个想法,嫂嫂放心去就是了。毛泽东说,老师有了,学生就要大家去招。总不能这个杨老师上了讲台,没有学生听课吧。钟志申拍胸脯说,我包你两天之内招二十个,福轩、叔侃、耿侯、新梅六哥你们四人一人招十个,这个班就够了。众人说是,就分头去招生。

这天早晨,太阳红灿灿的极是可爱。杨开慧又像往日一样,早早起了床,在上屋场的后山转着。她觉得爬到山上看着这满山青翠,呼吸着清新湿润的空气,感觉真好。她想象着青少年时代的毛泽东在山上打柴,在田间插禾收割的情景,心里更有一种不同的感受。

她在山上爬了一阵,又下山到田塍上转着,这时,太阳又升高了些,从田塍路上,走来一个妹子。

妹子长得眉清目秀,身段窈窕,青春姣好。她低着头赶路,步子迈得碎急,在田塍上迈的步子更显得好生健美。她和杨开慧相对走来,田塍路不宽,杨开慧便侧着身子让路。那妹子走到杨开慧身边,忽地站住了,抬头一望,“呀”地叫了声,把杨开慧吓了一跳。

来人叫三秀,从杨林桥炉门前来,正是毛泽东第一个妻子的小妹。她父亲罗鹤楼听说毛泽东回来了,还带来杨开慧,不由想起自己的大女儿一秀妹子。若是一秀妹子不死,毛泽东回韶山,必然会先来炉门前看他。以往毛泽东一遇农忙时节,都要来帮忙,一秀妹子不幸去世,毛泽东去外面读书,每次回韶山还来看他。昨天,他在银田寺赶集,碰见成胥生的管家曾仲池。毛泽东回来就忙着给叫花子收尸送葬,曾仲池估计他还没去炉门前,一打听,果然没去。曾仲池说,毛泽东有了新夫人杨开慧,还是大教授的千金,哪还会记得来你炉门前。罗鹤楼很憋气,看看现在还是正月,今天一早便叫三秀去喊毛泽东来吃年饭,看毛泽东还认不认他这个岳老子。

三秀看给自己让路的年轻女子面生,虽年纪大自己一点,但长得却是如雪白嫩,穿着蓝布罩衣,披着齐耳短发,显得青春靓丽,不由得惊叫一声,想此靓丽女人必是姐夫的新夫人杨开慧了,便定定地望着杨开慧,果然貌若仙子,姐夫如何不被她迷住?

“小妹妹,你过去吧。”

“你过去吧。”

三秀见那女人好生客气,便又有些不好意思,姐夫的新夫人这么知书达理,也不免让自己刮目相看。三秀不说话,板着脸从杨开慧身边走过去。杨开慧感到好奇,回头一看,三秀径直向上屋场走去。她便远远地跟在后面,看这犟妹子到底是毛泽东的什么人。

“姐夫,姐夫。”三秀一进堂屋就喊。

毛泽东睡得晚,刚从床上起来,见三秀喊,忙来到堂屋,哎哟,这三秀长得和一秀妹子一模一样了,他不由抓住三秀的手。

王淑兰在杂屋和毛泽民舂米,听见喊声,忙来到堂屋,见杨开慧也在禾坪里,拉着三秀说:“是三秀来了呀。”又瞪了一眼毛泽东,向堂屋外瞄了一眼,把三秀往厨房拉,“你还没吃早饭吧,我给你煮荷包蛋吃。”

“我不吃,我有话跟姐夫说。”三秀看着毛泽东。

“姐夫还有事呢。”王淑兰却不由分说,把三秀拉进厨房,并说:“你有什么跟我说是一样的。”又向毛泽东喊道:“三哥,泽民在杂屋舂米,再不舂,没米吃了。”又朝杂屋喊道:“泽民,三哥起来了,我有事,你喊三哥和你舂吧。”

毛泽民在杂屋先是听见三秀来了,又听王淑兰这么喊,明白王淑兰的意思,忙喊道:“三哥,你快来帮忙,快来。”

“你们不要喊了,我知道,知道了。”

毛泽东去了杂屋,杂屋又响起了舂米声。杨开慧进了堂屋,不见三秀,也不见毛泽东,听见杂屋的舂米声,便来到杂屋。

“润之,你今天起得早嘛。”

“不早点起,没饭吃啰。”

“我刚才看见好像来了个客。客呢?”

毛泽东刚想说被王淑兰拉到厨房去了,毛泽民脚一抬,毛泽东脚下的踩板重了许多,石锤在臼坑里踩不起来,舂米声猛然停了。毛泽东不解地看了毛泽民一眼,毛泽民忙对杨开慧说:

“我们在舂米,没看见什么客。”然后脚又踩下去,臼坑又响起了舂米声。

杨开慧又来到堂屋。

王淑兰在堂屋大门口送客,并向屋外喊着:“好走啊,下回再来玩。”

杨开慧看见外面的客正是田塍上碰见的那个妹子,问王淑兰道:

“她是谁?”

“噢,她呀,一个亲戚。”

“什么亲戚?”

“什么亲戚?”

王淑兰心里咯噔了一下,她是三哥以前老婆的妹妹,这能告诉杨开慧吗?杨开慧要晓得三哥和以前那个老婆家还有来往,还会对三哥这么好吗?刚才她就是怕三秀和三哥在一起让杨开慧看见,才那么把他们分开,幸亏动作快,要是开慧嫂看见,打破砂锅问到底,不就把这事问出来了?女人天生是个醋坛子,都爱吃醋,你看,她只看见了三秀的背影,就追问是什么亲戚。眼不见,心不烦,还是不让她晓得的好。

“一个亲戚,远房亲戚。”

“这么急,饭也不吃,就走了?”杨开慧问。

“她把事告诉我,就走了。”

“什么事?”

王淑兰支支吾吾。杨开慧又问。王淑兰没有办法,只得说实话。

“唔,三哥回来了,她喊三哥去吃饭。”

“我要去做客了。”杨开慧高兴地说。

“她,她没喊你呢。”

“没喊我?喊了你哥,不喊我?”

杨开慧感到奇怪,怎么不喊我呢?难道她家这个亲戚不知道我是润之的夫人?不可能不知道。如果知道了不喊我,那就是不把我当作润之的夫人了。她是毛家什么亲戚?怎么这样?难道毛泽东还有什么瞒着我?

这时,毛岸英和毛岸青醒来了,在卧房喊妈妈。杨开慧答应一声,进了里屋。

王淑兰便又到厨房做早饭,心里在着急。舂完米,王淑兰的早饭做好了。

毛泽东在天井洗脸,一边捧着毛巾擦脸,一边到堂屋看了看,说:“淑兰,三秀呢,走了?”

王淑兰忙走到毛泽东旁边悄悄说:“你叫什么?”

“咦,叫都不行啦?”

王淑兰用手指了指卧室,眼睛眨了又眨,轻轻说:“走啦,三秀刚才说,请你今天去吃中饭。没请嫂嫂,你看怎么办?”

“没请你嫂嫂?”毛泽东擦完脸,又擦手,望着王淑兰说,“没请你嫂嫂?这个三秀,搞什么名堂?”

“什么名堂?和你赌气。你和开慧结婚她不高兴。这里有一个不高兴的了,嫂嫂要晓得你原先娶过老婆,现在还有来往,不吃醋啊!你看你怎么应付。”

3

“润之,”吃了早饭,杨开慧对毛泽东说,“夜校要开学了,学生倒有一些,就是没有一个女生。”

“没有一个女生,这怎么行呢?”毛泽东说,“男女都一样嘛,你应该收些女生才好。”

“做了些工作,很多女的一听说上夜校,怕老人说,不敢来呢。”

“办夜校在韶山冲还是第一次,也难怪。但总不能重男轻女。”

“走。”杨开慧拉着毛泽东说,“你带我出去走一趟。给我招几个女弟子来。”

“哎,”毛泽东说,“你怎么要我去给你招女生?”

“我到你们韶山,人生地不熟,你不帮我,谁来帮我?你是我的夫君,不要你去,我要谁去?”

毛泽东笑了,说:“夫人言之有理。看来,这个忙不帮是不行的。”

杨开慧便趁毛岸英和毛岸青在天井玩,对王淑兰悄悄地说:“我和三哥出去了,你照看他们。”

“你放心去吧。”王淑兰趁杨开慧转身出门,对毛泽东悄悄说:“中午炉门前请吃饭,记住啊!”

“记得。”毛泽东答应一声,和杨开慧走出上屋场,来到坪前的水塘边。那水塘极清,能见到底。毛泽东指着这个水塘对杨开慧说:“小时候放牛,天一热,我就跳进这个塘里划水,打狗刨,钻眯子,很好玩啦!”

“你会钻眯子?”

“钻眯子有什么不会?憋一口气,扎进水里,两只手不断地往前划,两只脚不停地往后蹬。我可以一个眯子从塘这边扎到那边。”

“你有这样厉害?”

“你不信?不信,我钻个眯子给你看看。”

“算了,算了,天这么冷,你身体刚好一点,万一又冻病了,谁给我招女弟子?”

“对,给夫人招女弟子是大事。等到哪天有空,我再来一个钻眯子,让你饱饱眼福。”

两人说笑着,不觉来到毛福轩家。

这时正是初春时节,山上的树一片嫩绿,路边的灌木是一片新绿,冲里的水田里也长了一些嫩绿的青草,山脚下有一条小溪,溪水清澈见底,把山路边的绿草灌木都映进了水底。杨开慧被山光水色吸引住了,忍不住说:“真好。”

“你说什么?”

“我说你家真好,门前有水塘,水塘里清澈见底,屋后有青山,青山四季常青,青山绿水,真好过日子呢!”

“开慧,这话你说对了一半。”毛泽东认真地说。

“怎么只说对一半?”

“前有水塘,后有青山是对的,好过日子是好过日子,这个什么你家我家,什么意思?”

杨开慧明白了毛泽东的意思,不回答,望着毛泽东微微含笑。

“我虽然没用轿子把你从长沙接到韶山冲,也没和你上拜天地,下拜高堂,但我们是多年的夫妻了,我的家,也就是你的家嘛。”

“你没和我上拜天地下拜高堂,你和别人拜了天地拜了高堂呀,你虽然没用轿子把我从长沙接到韶山冲,但你用八抬大轿从炉门前接了个大美人到韶山冲呀。”杨开慧不由想起早晨来请吃饭的妹子,只请毛泽东,不请她,这是他家的什么亲戚?是不是就是炉门前一秀家的人?

“你看你,又来了。”毛泽东指着杨开慧笑了笑,然后又说:“我那时只有十四岁,晓得什么。父母做主给我娶了一个十八岁的女子,一切都是家里安排的。”

“十四岁就当新郎,有味。”

“那个妹子是用八抬大轿接来的,还有个锣鼓班子一路上吹吹打打,明媒正娶地嫁到我们毛家。她在家里是老大,家里叫她大秀,有时叫一秀。”

杨开慧饶有兴趣地说:“你比她小四岁,你们拜堂,那不像对姐弟呀?”

毛泽东说:“一秀比我大四岁,但我的个头长得快,比她还高,看上去还般配。”

“男才女貌,才子佳人,当然般配呀。一秀长得好吧?到底美得什么样子?你告诉我。”

“一秀不说是貌美如花,但也长得体面,人也健美。但比你就比不上了。”

“你别拿我做香料。”

“这是实话。一秀的父亲罗鹤楼是个通文墨有田产的农民,一秀的家教好,到我家后,孝敬我的父母,体贴关心我,做家务也做得蛮好,我的父母很喜欢。我们都随她娘家的习惯。她在我家几年,日子过得温馨和美。她虽然也像你这么温柔贤惠,但书读得比你少。”

“这个一秀,是因为长得好,你才同意的吗?”

“哪里会由得我的意。都是双方大人说了算。”

“你没有做一点主?”

“大人哪会让你做主。”

“我不信。”

“一秀家的杨林桥炉门前,与我家不过六里路。她爹罗鹤楼在罗氏家族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我家有二十多亩良田,兼做谷米生意,在银田寺还有商号,我爹毛顺生在韶山一带也是有些名望。我家和一秀家有远亲关系,我爹和一秀爹经常有来往。罗家三个女儿都长得好,我父亲在罗家看见了,就想把一秀给我做媳妇。他认为一秀大,来我家就可以做事。罗家没有儿子,见我有三兄弟,我是老大,可以帮他家做事,这也是罗家选中我的原因。他们两个长辈在一起商议好了,哪里还有我们做主的份?”

“嗯!”杨开慧松了口气,又关切地问,“你们俩好不好?”

“我那时一个十四岁的乡里伢子,晓得什么?”说到这些问题,毛泽东像所有的男人一样,想把话题岔开。

杨开慧却偏偏要打破砂锅地问:“你不懂事,她十八岁了,她会懂事呀。再说,你们一起生活了三年,你十四岁时不懂事,十五岁也不懂事?十六七岁还不懂事?你们在一起一千多天啦,难道你一直不懂事?”

“你呀,老抓住这个辫子不放。好吧,我如实相告。”毛泽东看着杨开慧说,“一秀比我大。她妹妹二秀、三秀都比我小,我爹不选,为什么要选她结这门亲?他是费了心思的。他当时做谷米生意常在外面奔波,我母亲身体不太好,家里还请了长工和短工,一家子大事小事,我母亲忙不过来。父亲见罗家家底殷实,一秀又比我大,来到我家就可以帮我母亲操持家务,至于我的感受,他是没有考虑的。我爹是个精明的当家人,他确实没选错,对我来说,却是有些牵强附会了。”

“我听说,你还常去杨林桥帮一秀家做事呢。”

“是有这事。我常去一秀家帮工,去尽半子之劳。这是我爹和一秀爹讲好了的。她家没有儿子,我有三兄弟。一秀在我家也帮母亲做了不少事。我们毕竟相处三年,不能说没有一点感情。一秀去世后,我去长沙读书,遇上插秧季节,只要我回来了,还要去炉门前一秀家帮忙插田。”

“你是一秀死后再去长沙的?”

“是啊,我那时好想读书。我从九岁开始读私塾,先后换了五所私塾,师从七位先生,读了八年。我读了些古文,也看了些新书和杂书,觉得书还没读够。家里虽然给我讨了堂客,我在农田干完活,回家看《盛世危言》,不过瘾,还是想去读书。我爹是想我以后继承他的事业,把算盘打好,以后好把谷米生意做大,见我不想做,认为我不愿插秧扮禾,讨厌田间劳动。我爹要送我到湘潭米店去学徒,我不愿意去。一秀还是很贤惠,晓得我喜欢读书,她爹是个有文化的人,她晓得书中自有黄金屋,从她的行动上看,还是暗地里支持我去读书。不想她患痢疾死了。”

杨开慧听到这里,说:“好了,这事不说了。我想问你。这次你还去炉门前看看吗?”

“你说,我是去,还是不去?”

“你的事,我怎么能为你做主?”

“请你当参谋。”

“我不晓得。脚在你身上,你想去就去,没有哪个拖你。”停了一会,杨开慧见毛泽东很认真地望着她,还在期待着她的回答,说,“要我说,你还是去看看。一秀已经不在了,你应该去看看老人家。”

“你不吃醋?”毛泽东还望着杨开慧。

“你去看看,又不是不回来了。再说,往年你回来,都去一秀家了,这次你不去,她家里肯定在望你。你应该去看看你的罗家岳父。”

“夫人言之有理。开慧呀,正好三秀喊我今天去吃年饭,你陪我一路去。”

杨开慧笑着点头答应了。

山坡上有许多绽满花蕾的杜鹃花枝,杨开慧十分惊喜地爬上去,道:“润之,这里有好多杜鹃花呢。”

毛泽东也爬上山坡,说:“唔,我们韶山的杜鹃花是多。现在还是花苞,等到天气再暖和一点,它们就会开得满山都是。开慧,我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我小时候放牛,看见杜鹃花开了,常常采了一束又一束,只是自我欣赏,没有送人。那时,不知送给谁。直到我遇上毛岸英的妈妈,这,这名花就有主啦。”

杨开慧又是嫣然一笑。

“那时岸英的妈妈在长沙周南女中读书,我每个礼拜去接她,就想,要是在我们韶山,我就采一束红杜鹃送给她。可惜呀,长沙街上没有。每个星期六我去接她,都是空手。”毛泽东说到这里,笑了起来,“好,现在机会来了,只等这杜鹃花一开,我要采好多好多杜鹃花送给岸英的妈妈。你说,好不好?”

杨开慧心里甜滋滋的,又是抿嘴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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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道毁,神魔乱;阴阳错,玄黄殒。圣主殒,皇主殇,妖皇出,人祖起。2012,末日来临,百族乱战,且看我三尺青锋,如何横扫天下?末日称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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