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18660700000012

第12章 上供

春寒料峭。

夜晚,走在江边,章程经受着伤残后的折磨。右膝髌骨破裂后,他走路不那么灵便了。尤其夜晚,从热烘烘的大厅走到外面,总觉得自己右腿的弯处,不,是膝盖像有一股筋被扭了般痛。

谢彩凤的坐骑是一辆红色宝马。打开车门,坐在驾驶室,章程不禁苦笑起来。他想,世事真是瞬息万变,几个月前,自己还是一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公子哥,总经理,而今却给对手当了一个马弁角色。哎,章程叹了一声。

轿车驶到阿波罗夜总会门前,谢彩凤钻进来,她侧过身,凑到章程身边,轻佻地在他脸上掐了一下。

章程问:“回窝?”

“让我想想,还有什么事忘记吩咐三元他们。”谢彩凤敲着脑袋想着。谢彩凤是集团老总,白天处理集团其他的事情,晚上还要应对阿波罗的生意,尤其是晚上交班,她总对留守的王三元再三叮嘱,生怕啥子问题出拐。这是从她当云丰运输公司经理时就养成的习惯。这时,谢彩凤看了一下表——已午夜一点了,就说:“走,上山!”

章程驾着轿车朝市内开去,轿车一会儿就驶上了漫漫山路。从车窗里望出去,脚下是蜿蜒的长长火龙,而山下更远的地方,则是一片绚烂的灯海洋。谢彩凤打开车窗,凉凉的山风掠了进来,有一股爽心的清新味道。谢彩凤最近的事业突飞猛进,在大名鼎鼎的南山买了一套叫做醉庐的别墅。

停好车,谢彩凤和章程相跟着走进别墅。这是一幢跃层建筑,楼底的客厅很大,圆窗穹门,装修得古色古香。正面壁上,挂着两幅龙飞凤舞的狂草条幅。卧室在楼上,大约有五六间。

这里章程虽来过几次,但每次都喝过酒,自然没有认出条幅上那些字。今天,章程第一次清醒地上山来,他仔细辨认了一回,原来写的是“与有真肝胆人共事”和“从假无字句处读书”。看到这里,章程不禁笑出声来。

谢彩凤问:“章公子你这骚人,又读出了什么?”

章程:“我只听过‘与有肝胆人共事,从无字句处读书’,哪有你这么写的哟!”

“这还不好理解么?真正的有肝有胆,就是侠肝义胆,英雄虎胆,不是兔肝马肝猪苦胆!假无字句也好理解,其实就是有字句嘛!有字像无字,那确实要有一番名堂才得行哩。”谢彩凤把身上的休闲装几下褪掉,扔到红木沙发上。

章程对谢彩凤这番解释不以为然,却又不好说什么,还望着墙上的条幅出神。谢彩凤对章程说:“章公子,麻烦你给我放洗澡水。”

章程不怀好意望着她,说:“谢总,你就不怕我非礼你?”

谢彩凤呵呵笑起来:“章公子,你还有残存的能力?”说罢轻蔑地瞅着章程,当着他的面一件一件地脱衣服。章程颓然地低下头,走到卫生间给她放洗澡水。他一连朝浴缸吐了好几口唾沫,心里方才好受了一点。“贱货!”他几乎骂出了声,赶紧咬住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谢彩凤洗完澡,两人上楼,章程走进她安排的那间卧室。这时,左边那间卧室传来一声沉闷声响。章程不禁浑身一紧,顺便一瞥,那卧室门口吊只灯笼,鲜红而惹眼。谢彩凤对章程警告说:“章公子你好好睡觉,不要乱动哈。”说罢,拍拍章程肩头。

那卧室又发出一串沉闷声响。谢彩凤三步并作两步赶过去,把门嘭的一声关上了。

章程蹑手蹑脚走到那卧室门口,听见里面有呜呜的声音,仔细一听,又没有了。他走进自己的房间,趴到窗口瞅,见隔壁窗户有鬼火样的亮光,摇摇头再一看,却仍然是黝黑一片。他用手抹抹窗户,想看仔细,身后有人拍了他一下,唬得他魂飞魄散!

回头一看,却是谢彩凤。谢彩凤冷冷地对他说:章公子,客人得自觉,这里不是你的家,希望你懂得自重,千万要克制你那该死的好奇心,不然,恐怕——不好吧?

章程只好说:“嗯,谢谢谢总提醒。”

这天晚上,章程一晚上都在做噩梦。梦中,他总看见自己踽踽走在嘉陵江畔,漫山遍野疯狂开放的夹竹桃好像火焰一般,烧灼着他的神经。还见着一辆红色宝马轿车朝他撞来,他大叫一声从噩梦中醒来……

谢彩凤被章程那句扒着门坊狠的话刺疼,就对罗癫子说:“罗叔,我们的事业要扩张,你看我们该发展什么产业?”

罗癫子说:“一个老鹗守个滩。照理说,我们只能守着码头吃饭。”

谢彩凤不乐意了,说:“罗叔你真蠢,码头是什么?照我看,码头就是我们脚下吃饭的地儿,只要我们有能力罩住,哪里都是码头!”

罗癫子愕然地张大嘴。“小凤,你想……”

谢彩凤眼睛里好像有火在燃烧:“对,只要有实力,哪里都能是码头!”

“那你——”罗癫子小心翼翼地察看着她的脸色:“你真想进军客运产业?”谢彩凤点点头。罗癫子说:“小凤,客运线路据说特吃钱,那里面水深得很呢!”谢彩凤一字一顿地说:“越是水深越是去,这才是我谢彩凤的性格,要是没有一点儿刺激,有什么意思?”

金岗小区紧邻长江,背倚枇杷山,是C城有名的小区之一。当出租车停在小区南园门口时,躺在后排的茅草区交管所所长马晓磊还在昏睡中,他是和朋友喝酒被灌醉的。其实马晓磊酒量很大,平素来个半斤八两根本奈何不了他,关键是这天他心情不好,半斤酒下肚就找不着北了。朋友只好给他的老相好肖丽打电话,等肖丽到了,几个朋友同肖丽把马晓磊塞上车就告辞了,马晓磊一上车就睡到现在。

肖丽用力摇他,他睁开眼睛看了看,又睡了过去。小区保安过来,肖丽说:“小兄弟,麻烦你帮忙把他抬下来。”

保安和肖丽一道把醉醺醺的马晓磊抬到大门口石梯上。

马晓磊坐在石梯上,双手抱着脑袋,怎么叫他就是不走。

肖丽在马晓磊跟前站了一会儿,又紧挨着他坐下来。一阵冷风吹来,让人感觉了阵阵寒意。肖丽把马晓磊揽过来,她的头靠在他宽阔的肩头上。一霎时,一种母性柔情便充溢心间。

料峭的寒风渐渐猛烈,吹在身上有些砭骨了。肖丽站起来,跺跺有些僵硬的脚。她把马晓磊扶正,使力拍他的脸,马晓磊终于醒过来。肖丽怜爱地说:“晓磊,你快起来走嘛,这里好冷,你要是冻病了可怎么好。”

马晓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肖丽把他扶住了。她架着马晓磊,慢慢地爬上了三楼。当她气喘吁吁打开门,要把马晓磊扶到沙发上时,却同马晓磊一起栽倒在屋子中间。她爬起来关上门,刚把屋里的灯打开,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这么晚了,是谁?肖丽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位珠光宝气的时髦女人,满脸笑容。“请问马所长在家吗?”

肖丽满脸疑惑地问:“你是?”一边还是请人进来。

“哦,我给马所长说过,他约我晚上来的。”那女人走进门,见了躺在地上的马晓磊叫了一声,甩掉手提包上前,手忙脚乱就去搀扶。肖丽赶紧上前帮忙,将马晓磊抬到沙发上。

“水……水……”马晓磊虚弱地说。肖丽赶紧去倒水,等肖丽给马晓磊喂水时,那女人坐在她对面莞尔一笑,说:“你是肖丽对吧,听马所长说过。我叫谢彩凤,你就叫我谢姐吧。”

马晓磊喝过水后终于睁开眼睛,打了一个大哈欠。肖丽拍拍胸脯说:“晓磊,你终于醒来,看看谁来看你了?”

谢彩凤笑嘻嘻地道:“马所,喝酒还是要控制,喝醉了自己身体好吃亏。”

马晓磊瞅了瞅谢彩凤,将手一挥:“你……你是谁呀,我……我不认识你,有……有事办公室找去,下……下班别来烦我……”

谢彩凤冲肖丽笑笑。“马所,我也就是来认认家门。我们也算是认识了,就算我不做客运业务,大家见面还是朋友,对不?”

“谢……总,说……说你到这里来的真实想法。”马晓磊醉酒但人还不糊涂。

谢彩凤说:“马所,我是生意人,当然还是生意上的事。”

马晓磊烦躁地挥挥手。“谢总别说了,客运线路是政府资源,你知道我没有那么大的权力批给你。”

谢彩凤说:“知道知道,所以我特地给马所出主意来了。”

“可是我马晓磊不喜欢听。”

“兼听则明,马所,你谢姐好歹也是市人大代表,说的话还是有一定分量,对吧?”谢彩凤软硬兼施。

马晓磊生气地坐起来:“谢总,我刚才的话你还不明白?这里不欢迎你,请你出去,你听见了吗?”

谢彩凤嘻嘻地看着肖丽。“肖丽妹妹,你看马所长今儿在外头受了气,却把火气撒在我的头上,这公平吗?”

肖丽拉着马晓磊的衣袖摇了摇。“晓磊,人家谢姐可是热心人,你态度不能好点吗?”

马晓磊梗着脖子。“姓谢的,今天白天不是告诉你了吗,客运线路我一个小小的交管所长没有权力审批,得我们交通局集体讨论,交通局一把手定板知道吗?”

谢彩凤说:“马所,你这就是扫你谢姐的脸了。你想我怎么会让你马所为难是不是?好的,我回去了,马所也别太在意你们交通局个别人了,顾洪涛他不能代表交通局,更不能代表组织!”

马晓磊猛地站起来。“你——你——你——,你怎么知道我和顾洪涛吵架了?”

谢彩凤吃吃笑起来。“马所呀,你不知道我的社会身份?我是市人大代表啊!”她眨巴眨巴漂亮的大眼睛,调侃地说:“解民危难,为民请命,可是人大代表的义务和责任呢。”她将嘴巴凑到他耳旁:“马所,只要你愿意,我保证三个月内让顾洪涛在交通局消失。”

马晓磊冷冷地哼了一声。

“马所,你还不相信你谢姐有这道法?那我们赌一把,看是不是真的。”谢彩凤朝马晓磊伸出手来。马晓磊将那手推开,说:“开什么玩笑,这里可是私人住宅。”

“所以啊马所长,你也得规避一下虎眼才是,你同这位漂亮的美女妹妹都各有自己的家庭却长期苟且缠绵,难道不想在官场上混了?”谢彩凤的语气里有些敲诈的味道了。

马晓磊被这话惊得出了一身冷汗——他望着眼前站着的谢彩凤,见对方笑容可掬,虽然心里有火还是压了下去,说:“谢总,我们没怎么着啊,反正我们没有做违法乱纪的事情。”

谢彩凤只是嘻嘻地笑。

伍刚遭遇了一个痛苦难耐的不眠之夜。

伍刚是被老板谢彩凤给炒掉的。当时,服务生伍刚给包间里的一位贵妇人送水,那贵妇人却黏黏糊糊非要伍刚坐在她身边。伍刚不去,与她僵持着,却把桌子上的果盘、洋酒碰到地面,酒瓶也碎了。那贵妇人就惊叫起来,要伍刚赔她的损失。伍刚当然不服气,正争执着,谢彩凤就来了。她问也没问,就要伍刚给客人道歉。伍刚想争辩,却被经理王三元给摁住头,硬是给那贵妇人低头认了错。

伍刚当晚就离开了阿波罗。他心想,老子就是回农村养猪,也不待你这虎狼窝了。

这是一个小小的坐落在城乡结合部无正规手续的野旅店,一个仅五六平方米的房间,挤挤挨挨摆放了三张双层床,要睡六个人,每晚一人10元钱。晚上没有热水洗澡,更没有电视看,那么晚上草草吃过饭后唯一可做的事情就是早早上床睡觉。

此刻,昏暗的灯光下,伍刚在自己的铺位上坐着,对着灯光在一个小本上记着什么。屋里的空气污浊,霉味儿汗味儿脚臭味儿以及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味儿混合在一起,使人有一种窒息的感觉。屋里其他几个人都睡着了,屋子里响着此起彼伏的鼾声。伍刚写过之后,从笔记本中拿出一张相片,就着昏暗灯光深情地看起来。他看得十分投入和动情,看着看着,他的眼眶就潮润起来。“竹竹……”伍刚无声地呜咽着,一刹那,妹妹伍竹那苍白得像纸一样的脸庞又浮现在他的面前:她抓着他的肩头,充满期待地对他说道:“哥哥,我不想死,我要读完大学,我要活下去呀!”

妹妹伍竹死得好冤啊!她还那么年轻,那么漂亮,犹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却因无钱治病而错过了医治良机,一朵鲜花就那么过早地凋零了。

可是,他们原本是有钱治病的。在城里工作几十年的老爸,退休时把自己一生辛辛苦苦攒下的几万块钱,投资到了市里的银荔基金会。原来是想多有几个利息,可到他们终于要用钱时,却被告知,那笔钱因银荔基金会巨额亏空取不出来。那些日子,为了给妹妹治病,伍刚天天到位于茅草区的银荔基金会,给这个说好话,给那个求情,可都无功而返。后来,银荔基金会干脆把门关了,每天,那紧闭着的门口都挤着几十上百号兑钱的投资者。

那都是些什么人?那都是一些善良的老百姓,他们怀着十分美好的愿望,把钱义无反顾地投资到了区政府担保兴办的基金会,谁知到头来却血本无归!伍刚看见,在讨钱的人群中,有好多白发苍苍的老头、老太太,他们的脸上写满了痛苦,那焦渴起裂的嘴唇颤抖着,眼睛里满是失望。他们完全不相信自己的政府会欺骗自己,欺骗他们这些老百姓。

那些天,妹妹的男朋友何明文也来到他们兄妹租的那间小屋,天天守在妹妹面前,喂药给她吃,给她讲笑话,以减轻她的病痛。他和何明文八方借贷,到处游说,通过C市几个大学的学生会给他妹妹募捐,终于凑了一点住院费用。

那天下午,等他们满头大汗把伍竹抬到医院,已经晚了,伍竹刚被抬上手术台,就永远地停止了呼吸。医生十分遗憾地告诉他们,要是早来半天,他的妹妹就可能有救。半天,仅仅四个小时,一个那么可爱,那么鲜活的生命就消失了!伍刚永远不能忘记,妹妹临死时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始终没有合上,她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好像在问,这一切都是为什么,为什么呀?!

在火葬场,当妹妹的尸体被送进火化炉那一瞬间,他哭得撕心裂肺、痛不欲生,要不是何明文把他死死拽住,他恐怕也冲进火化炉了。何明文脸色铁青,嘴角抿得紧紧的,双手抓着伍刚的肩头,手指头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去了。

在妹妹死后那一段痛苦的日子里,何明文像大哥哥一般陪伴着他。何明文找来了许多法律方面的书籍,每天都要看到深夜。他对伍刚说,竹竹的命不能白没,我一定要找银荔基金会打官司,向他们讨回公道。后来,政府对银荔基金会的善后工作有了明确说法,由政府接管基金会的债务,负责退赔,何明文方才罢休。

伍刚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知道了银荔基金会的最大投资对象是异人集团。伍刚还听说,异人集团的女老板谢彩凤与原茅草区章区长、邹书记有十分密切的关系,这在茅草区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伍刚不相信,同是一个利益共同体,一方巨额亏损,而另一方却大幅赢利,仅仅几年时间,异人集团就由一个小公司爬上了全市“私营企业50强”的第15把交椅。伍刚决定从对阿波罗夜总会的调查开始,从中找出异人公司与银荔基金会的关系,最后找出银荔基金会巨额亏损的最终原因。这才有了他到阿波罗夜总会打工这档子事。

此刻,望着妹妹的照片,想想自己这些天的经历,伍刚心里百感交集。尤其是想到自己在银荔基金会的遭遇,伍刚更是又气又恨。这位农村长大、心地单纯的青年人,还从没受过这种屈辱。伍刚对妹妹的相片轻轻地说道:“竹竹,你原谅哥哥吧,我一定会为你申冤的。”这时,伍刚腰间的BP机震动起来。他看了看,轻手轻脚地爬下床,把灯关了,给店老板打了一个招呼。店老板说你睡不着出去找乐吗,还暧昧地笑一笑。伍刚哼了一声,走出屋去。

何明文坐在小镇那叫做“好又来”餐馆的一张小桌旁。他的面前摆了一杯酒,一碟盐水煮花生,自斟自饮着。见伍刚来了,何明文叫店主切了一盘烧腊,给伍刚叫了一瓶啤酒。

何明文同伍刚碰了一下杯,很响地喝了一大口酒。何明文说:“伍子,你瞎整啥!你半路上打退堂鼓不说,还约我在这鬼都不生蛋的地方见面!”

伍刚并不搭话,他心事重重地瞅着面前一大杯泛着泡沫的啤酒,吁了一口气。

何明文说:“你怎么一天就知道唉声叹气。跟你说,如果你真这样颓废,那你这一辈子就完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这社会是个竞争的社会,面对困难你不想办法克服,那你这辈子肯定无所事事!”

伍刚仍旧呆呆地坐着。过了一会儿,伍刚说:“农村也是一个广阔天地,不会没有作为。我就不信,我一个大学生会在家乡整不出名堂?今天我想了一天,本想就此一走了之,但是,想到你那样关心我,我无论如何也得见你一面。”

何明文说:“你整一大口白酒,包你酒一下肚一切烦恼都会烟消云散。”

伍刚拗他不过,闭着眼狠狠地喝了一口。那火辣辣的液体顺着他的喉咙往胃里走,他的胃一下就如着了火一般燃烧起来。不用何明文再劝,他一把夺过何明文那杯白酒,几口就喝了下去。何明文并不阻止他,只是眯着眼望着,有滋有味地品着烧腊,又叫来半斤白酒。

春雨又下了起来,在沙沙的雨声中,随着一道刺眼的火闪今年的第一声春雷沉闷地响了。伍刚醉眼蒙蒙地看着屋外的大雨,喃喃地说:“春雨来了,家里该点庄稼了。”

何明文骂道:“你龟儿子天生一个农民,你再回忆一下,你妹妹死的那天,你是怎么说的?你说不给她报仇你就不姓伍,你妹妹死得好惨呀,你娃哪里像是她的哥!”

伍刚的泪水下来了。他喑哑地喊了一声:“竹竹……”就伏在桌子上,失声痛哭起来。

一个初春下午,谢彩凤坐着章程驾驶的宝马从南山醉庐往市区赶。她望着朝车后一一倒去的绿地和建筑物,吁了一口长气。望着此刻正专心开车的章程,她想,再烈性的驽马,只要调教得好,都是有用处的。想到过去权倾一时的章长征,想到他的胞弟癞子书记,她不禁有点飘飘然的感觉。

啊,当码头王的感觉真好!

谢彩凤望着章程,禁不住笑起来。她笑得很甜,白净细腻的面庞现出两个酒窝儿,使她增添了几分妩媚。

谢彩凤掏出烟,问章程要不要,章程摇摇头。她把烟点上,很惬意地吸了一口。等了好一会儿,章程都以为她睡着了,她突然问道:“马芳回来是怎么回事?”

章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难堪地说:“我受伤后,那贱女人把屋里值钱的东西席卷一空,同她的野男人跑到沿海去了。哪晓得,那位口口声声爱情至上的男人却醉翁之意不在酒,把钱骗到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谢彩凤笑了。“是么?哈,爱情真正是绚丽多姿的风景。章程你说的这话,倒使我想起在学校时的你。爱情呀爱情,多么使人难忘的爱情呀!”

章程低声骂了句:“狗屁爱情!”又说,“这贱人又回来找我,我没理她。”

“不!”谢彩凤打断了他的话。“马芳没有物质上的钱了,但她还有身体这本钱嘛。她不是喜欢爱情么,我可以提供舞台,让她在阿波罗夜总会演绎风光独特、使人过目不忘的爱情故事!”

章程突然发起脾气来。“谢总,打狗还得看主人,马芳再贱,也还是我章某人的女人嘛!”

谢彩凤冷冷地说:“现在阿波罗夜总会的主人姓谢可不姓章!”

章程把车停下来,盯着谢彩凤,一字一顿地说:“谢谢你的提醒,谢老板。”他猛一加油门,轿车往前一蹿,两人随着惯性身子往前一冲。谢彩凤突然吼道:“你个烂人,把车给我停下,停下!”

轿车猛地刹住,谢彩凤身子往前一冲,险些撞到挡风玻璃上。“你不要命了?滚,老娘见不得你这个样子。”

章程悻悻地摔门下车,扬长而去。

谢彩凤喊道:“章程,今晚给我早点到夜总会招呼客人。”她坐进驾驶座,望着章程远去的身影,笑了。

轿车驶入主城区后,路上的车辆就多了起来。

谢彩凤找了个鲜花店买了个鲜艳的大花篮,然后将车驶到一幢楼前停下。她左手提着花篮,右手提着一个大礼盒,仰望着阳光下显得十分高大轩昂的大楼,笑了。

谢彩凤走进大楼,进了电梯,在指示牌上按了“8”字。电梯一会儿就到了,谢彩凤走出来,在左侧的那扇防盗门前站下,摁了一下门铃。过了好一会儿门才开,已变为政协副秘书长的邹新走出门来。“咦,是小凤呀,稀客稀客。她吴姨,你快来看,是谁来了。”

这时,从屋里走出一位老太太,一见谢彩凤,一张脸就笑得稀烂。“小凤呀,你可有好些日子没来看吴姨了,把吴姨给忘了么?”

谢彩凤把花篮同礼盒放到门侧的茶几上,亲热地倚靠在吴姨的肩头上。吴姨不由分说,捉住了谢彩凤细软的手,摩挲着,嘴里说道:“小凤啊,你可把吴姨给想死了。”

谢彩凤说:“吴姨,我也怪想你的。可是,我的杂事太多了,哎!”

吴姨说:“谁说不是呢,你管着那么大一摊子事呢。幸亏遇上你这能干人,说话办事风风火火的,要是我摊上这一大堆子事,恐怕连哭都来不及呢。小凤你还一个人么,要是遇上合适的男人,还是把个人的事办了。要求也别太高了,只要人好就行,吴姨还等着吃你的喜糖呢。”

邹新说:“老婆子,一见面你就这么叨叨,烦不烦人嘛,也不晓得给小凤沏一杯茶。”

吴姨拍拍手:“真是的,我光顾了高兴。小凤,好不容易来了就不要走了,晚上吴姨给你包饺子,好不好?”吴姨不待谢彩凤回答,兴冲冲地到厨房去了。

谢彩凤问道:“猴子最近没回来?”

邹新宽容地笑笑:“还提你那同学,她有了自己的家,心里哪里还有我们两个老不死的呀。哎!”

谢彩凤不好再说什么,她看了看腕上的表。

邹新见她这样,笑了。“你别打走的主意,你吴姨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要是走了,下次还到不到我家来?”

“我是真有事。”谢彩凤说完随即又装着无意地问道:“邹叔叔,您听说没有,您的老下级、茅草区交通局局长顾洪涛和交管所所长马晓磊在办公室打了一架,据说影响很不好呢。”

邹新说:“就是啊,我在市级机关也听说了。这个顾洪涛啊,都老大不小了,还这样不顾及影响——幸亏我从茅草区出来了,真是的,一点儿素质也没有!”

顾洪涛和马晓磊打架的事情,谢彩凤是无意中遇见的。那天下午,为异人客运公司客运线路的事情,她在王三元的陪伴下去交管所找所长马晓磊。刚到所长办公室门外,就听里面闹成一团。一个粗大的声音吼道:“顾洪涛,别以为你是局长我就怕了你,告诉你,我不怕!”另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道:“马所长,我知道你不怕我,但你不会连立正稍息都不懂,明目张胆犯上作乱吧?”只听啪啪两下清脆的肉体接触声,“好啊,顾洪涛,是你先动手的,别怪我——”接着一阵桌椅乱动的声响,还有男人压抑着的呼哧呼哧的喘息……

她见两旁办公室的门紧闭,偶尔还从里面探出一颗脑袋朝这边瞅,又飞快地缩了回去,就示意王三元把门打开。王三元一把将门推开,只见里面两个吵得剑拔弩张的男人抱在一起,好像在玩摔跤的游戏。其中一个她认识,就是本区的交通局局长顾洪涛,另外一个想来就是交管所所长马晓磊了。

屋里弥漫着使人窒息的酒臭味儿,她感觉很好笑——这两位领导,居然上班时间打架,简直不成体统。连忙跑过去将身体插在两人中间,送了一张甜甜的笑脸给顾洪涛:“顾局长,您是怎么了,怎么这样大的气性啊?”顾洪涛见有人进来赶紧松了手,这边马晓磊还得理不让人,喘息着说:“姓顾的,虚火了啊你,要整我们就整个你死我活……”

谢彩凤让王三元陪着顾洪涛先出去,她望着马晓磊只是眯眯笑。“马所,所谓游戏也只能点到为止,哪能不避场合呢?”

马晓磊歪头望着她,嘴里喷出的酒臭气几乎把她熏昏过去。“哈,你是哪棵葱?我不认识你,要是没事请你出去。”

谢彩凤把手伸出来,说:“马所长,我是异人集团的谢彩凤,认识你很高兴。”

马晓磊冷冷地说:“异人公司,是来申报客运线路的吧?”

谢彩凤点点头,说:“就是就是,马所长,那事儿有眉目了吧?”

马晓磊说:“客运线路集体审批,顾洪涛一支笔决定,你不是认识顾洪涛吗,找他就可以了。”

谢彩凤说:“马所,我们虽然才介入公路客运,还是晓得立正稍息。公路客运线路不是运政管理业务的吗?”

马晓磊跺跺脚:“我们这里独树一帜,姓顾的就是能一手遮天。他啊,是我们这个码头的土皇帝呢!”

……

此刻,谢彩凤望着邹新突然有了心得。“邹叔叔,那个顾洪涛也太目中无人了,你看你才走几天,他就人前人后说你的不是!”

“哦,是吗?”邹新沉吟着:“那你的意思……”

谢彩凤道:“此人上班时殴打下属,独断专行,很不得人心呢。这种过河拆桥的人哪,就得给点教训!”

邹新的卧蚕眉抖动了两下:“这样啊……”然后心思重重地望着窗外。

谢彩凤打量了一下客厅,与前些日子摆设完全一样,显得十分简陋。一对双人沙发,迎面是一台29寸的彩电。在彩电上方,挂着本市一位著名画家、绰号“葡萄张”的一幅真迹国画。这位叫做“葡萄张”的老先生已经作古,他的真迹在文物市场卖得很火,这幅画是谢彩凤花大价钱从文物贩子手中买来的,当年为了求当时的茅草区区委邹书记办事,谢彩凤求了好多人,才终于满足了邹书记的要求。

邹新见谢彩凤看葡萄图,慨叹道:“真是人世难料呀。那次,是你同老章一起来送我这幅画的,没想到,老章竟然九十九难都经历了,快退休的节骨眼上栽了跟头,哎!”

谢彩凤的脸色突然变了,但很快又镇定下来。“章区长不是病了么,难道——”

邹新把茶几上的糖果盒推到谢彩凤面前,说:“小凤,你吃糖。”他的卧蚕眉又抖动了几下,端起茶杯,很响地喝了一口茶,另一只手却飞快地捉住了谢彩凤温软的小手,捏了捏。“小凤啊,茅草区银荔基金会集资的事情还远没有完,市检察院组织了专门的班子,在进行核查。我看那架势,不弄几个人出来当典型,是不会轻易放手的。哎,其实,老章现在并不只是在治病,专案组专门派了人在医院盯着他,就是要从他嘴巴里掏出有关银荔的事情。老章也是,都这个岁数了,怎么还会去沾粉嘛。小凤,你也是党员,你想一想,一个共产党的领导干部,居然吸毒成瘾,这分明就是告诉别人,我也是有问题的,就像黄泥巴掉进了裤裆,不是屎也是屎嘛。哎!”

谢彩凤朝后挪了挪身子,挣开了邹新的手,说:“我还以为银荔基金这事已风平浪静了呢。那次检察院的人把我叫去,要我讲异人公司与银荔基金会的关系。好怪呀,公司是公司,基金会是基金会,这是两个不同的实体嘛,根本没有什么联系。他们见问不出来什么,只好把我放了,没想到……”

邹新站起来,在屋里踱了几步。“小凤,现在关键的问题就是要叫老章坚定信心,你能想点办法吗?”

“好的,我想一想办法。”谢彩凤说着站起来,从随身挎包里摸出一只鼓囊囊的牛皮纸信封,悄悄地递给邹新。“邹叔叔,这是这个季度异人公司的红钱。”

邹新像被烫着了一样,连连摆手,说:“都这个时候了,还分什么红钱?”

谢彩凤仍然坚持着把信封塞到邹新的手中,说:“邹叔叔,你晓得的,异人公司是私人股份制公司,作为公司的经理、董事长,我绝对不会叫股东的利益受损失的。”

邹新说:“小凤,你是一个实在人,我们相信你没有错。哎,就是现在我们对老章的情况一点都不了解,心里有些像癞蛤蟆吃豇豆,悬吊吊的。还有一件事,我在市里开会时听人说,异人公司完全是一个皮包公司,没有什么实力。还说,阿波罗夜总会是一个大赌场,大淫窝,净打政策的擦边球。你是个聪明人,晓得下一步该怎么办。”

谢彩凤低头想了一会儿,说:“异人公司的事情,用不着您老担心。至于阿波罗呢,我们方方面面的关系都处到位了,也应该没什么问题。”

邹新说:“小凤,你还不成熟哩。我们实行改革政策,但还要强调精神文明,强调精神文明物质文明两手都硬。你把阿波罗搞得太出格了,怎么能不引起别人的注意,又怎么能叫我放心?”

谢彩凤不禁对邹新肃然起敬,她感激地说:“邹老,您批评得对。遵照您的指示,回去后我要抓紧办两件事:一是立即与章区长取得联系,把有关情况向他通报一下;二是对阿波罗夜总会的经营项目进行清理,与有关政策进行比较,对出格的项目坚决停下。邹老,您看这样好不好?”

邹新心事重重地说:“事到如今,也只好这样了。小凤,对银荔基金的事情,你还要做最坏的打算和考虑,有话说见好就收急流勇退,你懂我的意思么?”

谢彩凤说:“邹老,您放心吧。”她又看看表,“邹老,事不宜迟,我马上就去办。”

邹新说:“小凤,我听人说,你同章程有一些过结,现在是非常时期,你们应该精诚团结,共渡难关呀!”

谢彩凤说:“哪里呀,我同章程好得不得了,您老放心。”

谢彩凤进厨房去向吴姨告别,吴姨说:“小凤,你怎么总像火烧了房子一样?不行,你一定得吃了饺子才走。”

邹新说:“老婆子,你就让她走吧,她真的有重要事情要办。”

吴姨无奈地拉着谢彩凤的手,送到电梯口,一直看她进入电梯,走了好久,还站在那里。

同类推荐
  • 福尔摩斯探案全集(3册)

    福尔摩斯探案全集(3册)

    福尔摩斯是英国作家亚瑟·柯南·道尔塑造的一个典型的私人侦探形象,具有神秘莫测的探案本领和令人叹为观止的逻辑推理能力,深受不同时代、不同肤色、不同文化背景的读者喜爱。本书精选了最具代表性的福尔摩斯探案故事,生动再现了福尔摩斯在侦破为爱寻仇、因财生恨、族人相残等一桩桩血案和阴谋中所表现的智慧、勇气和力量,形象展示了正义与邪恶的激烈交锋,良知与罪恶的灵肉搏斗,亲情和法律的两难抉择,爱情和金钱的现实考验……故事的地域背景广阔,横跨欧美,情节曲折紧张,悬念丛生,对话机警利落,对理解欧洲文化、培养观察能力和逻辑推理能力将大有帮助。
  • 世界最具精悍性的微型小说(2)

    世界最具精悍性的微型小说(2)

    我的课外第一本书——震撼心灵阅读之旅经典文库,《阅读文库》编委会编。通过各种形式的故事和语言,讲述我们在成长中需要的知识。
  • 奇谭怪事录

    奇谭怪事录

    最有看头的志怪短文,最包罗万象的奇谭怪事。燕垒生最耐看短篇集,说尽奇闻怪事,奇人怪事,奇事怪事。
  • 月亮河

    月亮河

    本书为小说集,收录的作品包括:雪葬、月亮河、枇杷梦、统一战线、面朝窗口的女人、燃烧的心野、米粉的秘密、两个摄影师、苦涩子弹的颂歌、油茶的故事。
  • 蝙蝠

    蝙蝠

    爱情,不是最终的依靠。只有退到底线时,才发现,身边默默陪着你的才是真正值得的情感。三篇动人的短篇治愈故事集结,蔡智恒用文字温暖你人生中的低潮。
热门推荐
  • 明佛法根本碑

    明佛法根本碑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
  • 超神枪炮师

    超神枪炮师

    特殊的职业,怪异的技能。玩爱玩的游戏,做想做的事儿!
  • 傲剑闯异界

    傲剑闯异界

    他是这个社会上最有型最帅气最霸道的乞丐一颗“雷神号”让他不幸的挂掉了“他大爷的我居然穿越了?还他娘的在这里也是个乞丐?
  • 起点的爱情

    起点的爱情

    在这个快餐爱情的年代,你相信一个长跑9年的爱恋吗?你更相信男女主角都是对方的初恋吗?这个社会的诱惑太多,你相信男主角会独取一瓢饮吗?你相信女主角会独恋一人吗?面对各种袭来的诱惑,女主角会怎么样选择?剧中的男主角是怎样塑造成当今社会上罕见的好男人,那就去书中一睹为快吧!感情都是由恋爱时喜欢的感觉慢慢发展成爱,再由爱发展成亲情。李斯韦和明瑞立经历了多少心理和物质上的磨合才走向一起的?书中会有答案。看过此书的11女女们,希望可以从中领悟到一点点怎么样经营感情的方法。期待着读友们的心声。。。。
  • 风水笔记

    风水笔记

    一百多年前,一群道士高人在诡异古墓神秘失踪。百年后,失踪道士两名徒弟之一的后裔,秉承遗愿,继续踏上寻找失踪古墓的旅途……风水,就是相地……
  • 帝业凰妃

    帝业凰妃

    黄泉碧落,未央倾覆,入骨相思可知否?她是自小无忧的安乐郡主,遇见他才懂得痴情苦。他是冰冷蛰伏的人质皇子,伤了她方明白终生误。慕容是在很久之后才知道,祁城娶他不过是一场权谋,他从没有爱过她。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她用半生得到了他的回眸,却叹人生若只如初见。她说,世间太凉薄,莫多情!
  • 最强女丧尸

    最强女丧尸

    灵魂重生,感染丧尸病毒的楚迪魂穿星空平行世界当他变成了她却依旧无法摆脱病毒的苦恼既然这样,便用我的最强天赋来改造自己!就算变成丧尸,我也要做最强……女丧尸!等等……你以为丧尸都是那种又丑又可怕的东东么?那就大错特错了喂!非嫁人变身文,喜欢请收藏哦!
  • 吃得苦中苦方为鬼中鬼

    吃得苦中苦方为鬼中鬼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自我为你成为这世间一抹幽魂后我方知晓为何情深不寿。……“秦瑾,本公主做了鬼都没有放过你,你是不是很感动?”“长公主殿下,微臣很是感动,但是微臣更多的是惶恐!”“你怕本公主向你索命?”“不,微臣怕的是……公主若想离去,微臣拦不住!”
  • 琉璃与猫之五座城池

    琉璃与猫之五座城池

    你还没看够那种主角一直打怪升级,然后得到奇遇一飞升天的老套故事吗?你还在看那种虎头蛇尾,让人满心期待却又失望不已的狗血剧情吗?来看点不一样的吧,不升级,不奇遇,不狗血,只用最紧张刺激的故事打动你。
  • 邪倾恋:魅世逆天狐小姐

    邪倾恋:魅世逆天狐小姐

    【兽穿】凤魅雪,二十一世纪暗杀之王,一眸一笑可倾国帝,一字一语可似鬼呼,一动一举横尸溅血,唯有他相伴左右,说好一生诺言万生相伴?在她毫无防意之时印上死亡之吻勾结死敌,至她于死复之地,曾经的一朝一昔假似真,若有来生情必而诛之!时空相乱,绝魂异绽,银蓝斗狐,眸妍睁,那是一汪碧波海水深不见底。那时节那刹那她与他相见是缘还是悔,他是东晋摄政王,竟变某女端茶小厮,他愿为她掀碧落搅黄泉,而她愿为他灭了这天地!一舞一笛,只愿相伴对方,至死不离!【神异世,情而来】